舅母6
头七一过,胡正思正式下葬,葬入了胡家在江州的祖坟,相传选的是风水最好的一块地,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葬礼办的很是风光。
听说光是烧的纸钱,加在一起就有百两的银子,更别说找知名的江南鸿儒写的墓志铭,又找大理石刻好的费用。
虽然都是正四品的官,但是他的丧事办的,比江州知府去世时候的丧事还要隆重上百倍不止。
胡老太爷并没有出席儿子的丧事,因为直到儿子头七下葬那日的早晨,他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长子已经不在人世,还是装出来的样子,依旧躺在自己的院子里,拿着筷子逗弄着鸟,让那只羽毛斑斓的凤头鹦鹉学舌,教鹦鹉说事事遂心。
几个丫鬟看了,觉得老太爷可怜,扭过脸去,才没有哭出声音。
杨老太太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收拾妥当后,只是交代下人好生照看着胡老太爷,自己往外头来了。
出席葬礼的人也不少,胡家长房全体,胡家的亲戚,包括周氏已经出嫁的两个女儿胡初芍和胡初华,也带着丈夫孩子归宁,胡正思同僚,受过他恩惠的学子,夫子,江州上下的官吏,当然也包括不少来看热闹的人。
江南节度使还来上了一炷香。
江州书院是江南三大书院,虽然是朝庭的名目,但是书院谁管,还是胡家自己说的算,如今胡正思死了,那么就凭林氏这一个弱质女流,怎么也没有能力和胡正述胡正礼兄弟相抗衡,替儿子守住这份无价之宝。
周氏这个浙东布政使的太太俨然胡府当家人一般,出面接人待物,答对江州知府的夫人,甚至跟着胡正述对门见了几次外客,人们心里清楚这是为了什么,包括除了几个书院的夫子,见得是什么人,有些人有门路,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林氏却是在哭灵,一连七天,基本上都没有见到林氏的正脸。
所以他们看林氏的表情,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一些官太太名目上是同情林氏,但是实际上觉得心里痛快。
谁让你们家把好事都占了,这下好了,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林氏却仿佛看不见客人的眼神,就是拿着帕子擦着眼泪,清泪沿着面颊滑下,身子几乎不同,不闻哭声,如同雨打梨花。
完全看不出当日胡正思出事时的失态。
周氏看向林氏的眼神,不仅有几分的波动。
和林氏斗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知晓林氏的几分手段。
林氏怎么说也是陕甘节度使的女儿,虽然是庶女,但是当日说亲的时候,相传在家里也是有几分体面的,不仅母亲得脸,又是被节度使夫人亲自养大的,他们不管怎么动手,也得估计到这一层关系。
虽然林家是西北的豪门,但是书院这层力量在,怎么对林家是一份助力。
看着林氏沉稳的面孔,她不禁担忧起来,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时间还长着,今日毕竟死者为大。
三礼后,便是众人上前上香。
初蘅本想跟着上前去上柱香,因为胡家早就分家了,她不必上去磕头,但是还没有走,就被人叫住了。
“三舅母。”初蘅看清来人,低头福了福身。
叫住她的人是姚府的三太太闵氏。
姚三太太长得出挑,说话的嗓音也好听,一口苏白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我不知道你居然在江州。”又有些责备说道,“来江州居然不说告诉我。”
初蘅知道姚家定会来人,也料到来的是姚三太太。
江南四大商贾,说的就是姚,文,白,祁四家,除了姚家本家就在江州,其余三家都是分布江南各地不等,对于这等大事,自然会来人。
这来人可就大有讲究,国朝重农抑商,商人地位不高,她表姐是守社女,一直当男儿用,自然不会作为女眷出席,所以姚家两个兄弟之间唯一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女眷,便是闵知府的庶女闵氏。
“我是回来养病的,这些日子时好时坏,左右没什么大事,就没想惊动您。”初蘅轻描淡写说道。
姚三太太看了看初蘅身上的衣服和鬓边的发簪。
一袭白色旧披风,鬓上不过是几个银簪,连玉饰也无。
姚三太太罕见的皱了皱眉头。
姚宜虽然是被流放到江州来的,但是当日姚氏乃当朝昭媛,在承天女帝面前那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当初是八十一担的嫁妆嫁进了胡府,什么紫金红宝,凤头蓝宝,水胆祖母绿,包括嫁衣上都绣满了上好的东珠,难得的是光泽都是一样的柔和,姚氏后来就算再落魄,死得不明不白,她的女儿怎么也不可能就是这种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