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个荷包
我回了陈府。
凡事都心不在焉。
谢昭远的意思我岂能听不出?他这话分明是说喜欢我。
他是太子,是将来的帝王,哪能有真的喜?
我做了他几年伴读,把他当了兄弟,没想到他竟对我存了别的心思。
这心思,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总是没法子给他回应的。我只能将他的话当做一个笑话,以后见他刻意的躲避着点。
虽然谢昭远知道我是女子,但是他不晓得我是北亭人,不晓得我并不是陈家陈宁言。
或许?我是可以回北亭的。
不行。
我怎么会生出这个想法。我立即否决。
我是陈家长房嫡子。
长房嫡子。
代表着陈家长房这一脉,代表着陈家。
虽然我只是个半吊子,但是从当初进了尚书房的时候就没有退路了。
怎么能轻易回去江舟?
更别提我的这一堆烂摊子。
我心绪复杂,像缠了丝线,麻麻乱乱,一团糟。
我还是去找父亲罢。
唉。我有些蠢了,倒还不如一开始就缠着父亲,认认软,央求着父亲,况且父亲当时也说了会替我想法子的。
我这回太急躁了。
急躁的有些过头。
回想太子也只是一句话,我就跟着他开了雅间,进了雅间里头谈话。着急的让他给我想了个馊主意,我虽是拒绝了那些个主意,但后头听他讲出了那些要娶我的话。
不稳妥,不稳妥。
我也大了,需要改改自己的性子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
尽管短些时间里也改不了。
寻了父亲。父亲披了个褂子坐在书房里。
旁边搁着个熏香的坛子,坛子里的香燃了半段,发散着淡淡的味,说不清的好闻。
我跨了半步,躬身给父亲行了个礼。
“不是带宇哥儿和芙姐儿出去了吗?怎么你自己回来的,他们呢?”
我咂了咂舌,遭了,忘记将他们两个带回来。
不过有四宝和八宝在,应当没什么事情吧。
我这样想着,随口扯,“回父亲的话,宇哥儿和芙姐儿年纪都小,玩的欢了,儿子将他们安置在了别处。”
“儿子这回来找父亲是因着贺阳公主的事。儿子实在想不出个法子,烦请父亲帮帮儿子。”我话说的诚恳,隐瞒了见太子的事情。
虽说我父亲是我最为相信和尊敬的人,但是我还是未告诉他太子已经知道我女孩子的身份。
我怕徒生事端。
我还是挺相信太子的,他就算和我撕破了脸皮,也不会抖出我是女子的事情。
这是君子之道。
太子与我的事儿可以先搁一搁,贺阳公主的事情才是首要。
毕竟如若被指了婚事,我这身份被发现,可是要命的。这下子要了命,可没第二个江舟让我去,也没有第二个身份供我去顶,还会牵连整个陈府。
“你还挺当真的。”父亲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他的胡子,说我。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看着父亲悠哉悠哉地神情我发了愣,不由得有些许的疑惑。
“你且先不要这么急。”父亲安慰我,“皇上没有想让你做驸马的意思。皇上固然宠爱贺阳公主,但也不是什么都依着她来。你大可放心。”
听到父亲的话,我松了一大口气,一边放松了呼吸另一边又暗暗怪父亲。
怪父亲先前不把话给彻底的说清楚,反而叫我自己细想。
大概是想历练我,看我今后碰到这样子的情况自己心中作何想法。
“但是……”父亲开了口。
我放松了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也是到了要婚配的年龄了,按照你原来的身份,你本可以嫁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而现在……都是我的不好。”
“别,您可别再这样说了。”我扶额。
我做男孩做了这么多年,受得都是男孩的教育,本身并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
嫁人的事儿我也不懂,如果我打算一直做官,这嫁娶势必是一辈子都不得思虑的事。
没头没尾的事情,不去多想自然是好。
“既然这样,那儿子便没有什么问题了,下回父亲可别再这样逗弄儿子,儿子着实吓了一跳。”
我放宽了心,紧溜溜的感觉消散,只想找个地方瘫下歇歇,就向父亲告了退。
父亲也没留我,放任我走了,只是叮嘱我过会儿接回宇哥儿和芙姐儿。
我这刚出了父亲的院子正想差人去寻言哥儿和芙姐儿,却碰上了二叔的女儿陈蒲语。
二叔家没有男孩,只有两个女儿,都是嫡出,陈蒲语是他家的大姐儿嫡女,府里头排行第二,十五岁,早春刚行过及笄礼。如果没有我的话,这语姐儿便是在家里排行老大。
十五岁的女孩,正是豆蔻年华,娇娇软软,如琬似花。
我这妹妹穿了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下挽了素水纱巾,身形修饰的高挑,该俏的俏,女儿家的体态一下就显现了出来。
脸上均匀的涂了妆粉,小嘴上擦了口脂,本来就生得好,稍微打扮一下更是亮眼。
陈蒲语见了我,弯了身,笑容可掬,叫了句大哥。
我在尚书房伴读,算是长年不在家,对二房的妹妹们其实也不甚熟络。
这做了官,日日回家,在翰林院承蒙二叔照顾才慢慢对妹妹们熟悉起来。
陈家是官家,不光教育男孩,女孩子的教育也没落下,样样不比别人家的差。
十五岁及笄便是能嫁人了,自这个妹妹及笄以来,我们家经常有人上门提亲,求娶陈蒲语,门槛子都快给踏破了。
府里嫡女,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又精通琴棋书画,将来肯定嫁得好,踏破门槛其实也正常。
看着漂亮的人儿心情也好,我回了她一个笑,随口问了句:“妹妹做什么去?”
“正要寻大哥。”陈蒲语回了话儿。
指着端台跟我讲,“最近流行的样式,我跟着学的,做了两个荷包练了练手,想着送大哥和弟弟。”陈蒲语低下了头:“可能做得不好,但烦请大哥收下,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
小丫鬟举了放着荷包的端台,朝我凑了凑:“大少爷您看看这荷包,我们家姐儿瞎说的,精心绣了好几天来着,就想着送给您,哪里是练手?”
我随眼瞥了下端台,两个荷包一大一小依次摆着,大的用蓝灰色打的底,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一株开着锦簇花朵的绿叶小树,五瓣花朵团在一起,空余的地方用银线绣上了珠白的小花,也是五个瓣的,绣工精细,像是真的花朵开在了缎子上似的。而小的就普通了点,用寻常的丝线绣了只小鸟。
不错!
陈蒲语嗔怒,带着女儿家的娇羞轻轻拍打了下小丫鬟:“阿鱼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转身又对我说,“这大的是给哥哥的,小的是给弟弟的。大哥看看。”
我又拿过来仔细瞧了瞧,远看不错,离得近看也好看。
不由得叹气,想起我自己,同样是女孩,为什么她能绣这么精致而我却连个帕子都绣不好呢?
我压下了这股子别扭劲,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弯弯,“谢过妹妹,既是妹妹绣的,那哥哥就收下了。”
“只不过……下午出去的时候将宇哥儿安置在了府外,现下弟弟是不在府内的,要不等我带回他你再将这荷包给他?”
陈蒲语摆着手,抿了嘴,“不打紧的,大哥你都拿着吧,等你带回弟弟再将这荷包给他。”
“也行。”我思虑着。“妹妹你将这荷包都送到宇哥儿院子里吧,我这要出府呢!”
“大哥这不戴上吗?好装些零星物品什么的。”陈蒲语为我强烈推荐她的荷包。
我都和身边的朋友一样,平常东西往袖子里头塞,还真没随身佩戴荷包的习惯。可既然有了,用用也未尝不可。
我接了过来。
陈蒲语凑近了我,女儿家的身上香气本身是好闻的,我嗅了嗅。
可这女儿香里掺杂了些脂粉,反倒呛了鼻子。
我连忙不动声色撤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拿着那荷包三两下系在了身上。
“不得不说,妹妹真是手巧,要换成我可绣不出来这么好看的荷包。”我拿着腰间的荷包掂量着,手里头抚了抚上面精细的花纹。
人家姑娘送了我东西,我又收了,自然得当着面夸赞几句。
陈蒲语听了,噗嗤笑出声,拿着帕子掩面,脸上的脂粉衬得双颊红彤彤的,“哥哥是男儿,不用会绣这东西,朝堂上多出点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