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8
靳凡回到车行,一脚踹开大门,巨大声响把喝酒打牌吃串的七八人吓了一激灵,扑腾扑腾全挺起来了,站到一堆,瞪着大眼等大哥训话。
但没等到,只看到靳凡沉着脸脱了短袖,扔进了油漆垃圾桶。劲儿太大,把铁质的垃圾桶打得陀螺般转圈。
快到楼上他那间车库的时候,传来一声:“仲川呢?”
楼下的人扯着脖子回答靳凡:“川哥接女朋友去了。”
靳凡进了门,几个小人儿挤眉弄眼了一阵,外号蒜头的大鼻子小伙悄声说:“老大最近情绪不小。”
外号叫脱索的人说:“兆安路撞车那事儿虽说不大,但糟心啊,脾气多好也得炸,何况咱哥本来也不沾和颜悦色那词。”
“哥说怎么弄那事没有啊?”
“没有。”
嘻嘻哈哈几句别的,蒜头又绕回来:“川哥说,老大以前性格特好,虽然也不热情不爱笑,但平和,比这暴徒样好太多了。”
仲川是靳凡鹊巢鸠居时带来的跟班,比靳凡会哄人,他们挨靳凡骂都是去找仲川疗伤。
“你是不是听反了?”留着公主切发型的女孩质疑。
……
楼下瞎聊着,楼上靳凡进门奔桌,把椅子拉开身位,坐下。桌上一台旧笔记本还开着,界面是一份简历,林羌二字赫然在目。
他啪地一声合上电脑,细长的手指覆盖在金属外壳大半天。
他不喜欢开灯,今晚又没月亮,电脑屏幕那一点光也被他熄了,黑暗中呼吸声尤其大。
电话响得不是时候,但在想象之中。
他把身子往后靠,脚跷到桌上,缓慢地闭眼,接通。
“最近好吗?”对面传来虚伪的话。
靳凡慵懒从容:“托你的福,我这个下九流都有私人医生了。”
“靳凡,你这个病不可逆但能控制,从最初检查到现在早战胜理论上的五年生存率了。只要我们调理好,让你心功能……”
“戈彦,别套近乎。”靳凡也叫她。
女人停顿片刻:“儿子,我所做都是为了你。”
“叫谁呢?谁是你儿子?前监察委员会主任。”
“别说前!你西南的资源能让我们起死回生,从前的辉煌都是可以找回来的。只要你跟妈一条心,妈仅剩的这些人脉,都可以给你。”
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出来多久又躁动了。靳凡搔弄耳朵:“要不是你那些崽子没一个能用的,你能对我这么有耐心?”
“靳……”
“别说那么洋气,这逼话你自己都不信。男人一茬一茬陪,孩子一个一个生,一辈子上位,现在踩空了,摔下来了,要过狗都嫌的日子了,钱也要烧没了,可不得把唯一能用的这枚棋子保下来?”
靳凡的眉目很凶,但语调有些沾染了倦意的随性:“你当我心不好,脑子也不好了?”
戈彦深呼吸,平心静气:“我打电话不是跟你吵架,你认不认都是我儿子。你能在西南有一定地位,受没受我当时身份的助益你心里有数。”
靳凡听而不闻:“今天是我生日,你的受苦受难日,我给你备了份礼。”
“你要干什么!”戈彦突然紧张。
靳凡挂了,把手机扔到桌上,脸扭向窗外。
戈彦接受审查调查之前,他就离开部队了,但因为是血亲,就也被划进了被调查的行列。不过他们水火不容并不是因为这件事。
仲川接到蒜头电话就赶紧回来了,风风火火进门,差点被几个小王八蛋草木皆兵的样吓到,边往楼上走,边扭头问:“发了很大火吗?”
蒜头他们只摇头,没答。
仲川进了靳凡的门,咝地吸了口气:“什么事啊?”
靳凡之前找他是确认给戈彦的礼物准备得怎么样:“问你活儿干得怎么样。”
仲川猜也是这事,把手机给他:“视频发回来了,看看?”
“不看了。”
“很壮观。不过哥,我还是想说你有点自断财路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一搞死骆驼都没了。”
虽然现在靳凡拢着一帮二代,经济来源可以靠改装,要不就是对违规公司趁火打劫,但真不富裕。癸县哪儿那么多有改装需求的富人。
他们大多单子都是从前的主顾,认靳凡这个人,专门从北京来照顾生意。可是吃老本从来不是长久之计。
总而言之,这个车行是驴粪蛋子表面光,玩儿可以,当营生远不够生存。
靳凡亲妈虽然下了马,但在位那么多年,民脂民膏刮了不少,靳凡跟她对着干就算了,还跟钱对着干,这是铁了心蹉跎等死了。
“哥,你以前都不……”
“出去。”
仲川不说了,出门,下了楼。刚下来就被围住了。
脱索好奇道:“找你干吗?是商量兆安路那事儿怎么处理吗?”
仲川没说,但一想,就让他们看看表演有什么要紧?就把手机往后一扔:“赶紧看,看完还我。”走到桌前靠住,点了根烟看着他们。
几个人来了兴趣,脸都凑到一处,盯着手机屏幕。
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蒜头正要问这是什么,突然一声巨响,打仗似的,随即一道强光直穿屏幕,接着就看见一溜布加迪路特斯法拉利迈凯伦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