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对话
月色静谧。
“曼曼...”视频刚一接通，宋有就忙不迭的开口：“我知道错了！”
“你等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苏容冷笑一声，掀开窗帘下床，抓起耳机插上，又披上一件薄外套准备离开宿舍。牛盼盼见她没拿钥匙，喊一声：“容容，你要出去吗？钥匙没带。”
苏容愣了下，她转回来拿钥匙，说了一句：“你们要睡的话就先关灯，不用等我了。”
牛盼盼应了声，她拿着手机离开宿舍，走到楼梯口，漆黑的楼道口随着她原地拍掌而亮起暗黄色的灯光，手机屏幕里也显现出被暖黄色光芒映出的身影。
她抓着手机看向屏幕里的宋有，头发垂贴在头皮上，面露心虚之色，忍不住又想冷笑，但是理智制止了她，她语气很淡的问：“错哪了。”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粉色的外套松垮地披在她的身上，素面朝天的面颊，头发慵懒的披散着，极尽温馨的一幕，他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误以为这不是在问责，而是很普通得道家常，只是视线落到她的脸上，他立时惊醒。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漆黑得眼眸里窥不见深色，宋有头皮发麻，呐呐解释道：“我本来给你发消息了，不过没发出去。”
苏容‘哦’了声，点点头：“说说看，发了什么。”
宋有心虚，含糊其辞：“就是告诉你今天晚上我晚点才能回消息。”
苏容一听就知道，他是编了借口想骗她，不过消息没发出去，这才让她误打误撞发现了真相，她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人还是不能做坏事，你说对吧？”
连老天都在帮着她。
宋有默了几息，他勾了勾充电线，似乎单手握着充电宝和手机有些累，他将充电宝塞到口袋里，鼓着嘴唇呼一口气，老实交代：“我想去。”
苏容：“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下午很担心你。”
宋有认这个错：“这是我做的不对。”
苏容想不明白：“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有无奈的笑了下：“我之前问过你，你说你不建议。”他微垂眼眸：“我如果说了，你会拦着我，是吗？”
苏容想了想，记忆里他们在家里看综艺的时候，他笑着说过有些选手还不如他，他要不要也去参加这个比赛试试，苏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她说：“你才大一，急什么。”
苏容抿抿唇，向他点头，承认道：“对，我不希望你这么早就去参加选秀。”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他在急什么，明明在学校好好学习，毕业以后她完全安排他出道。
她分析给他听：“第一，欲速则不达，我觉得你在学校能够学习到更多的乐理知识。第二，过早的曝光可能会影响学业，如果你碰巧真的出道了，你还回不回学校上课？第三，选秀节目一般都有剧本，”
注意到宋有张嘴，似乎想要反驳，苏容打断他：“你先别急着否认，我比你要清楚这些事。虽然最终结果还是要看表现，可给到你的镜头，肯定有资本在操控，一个彻头彻尾的素人去参加选秀，连镜头都没几个，你准备怎么在上百人中脱颖而出？”
宋有唇瓣翕动，两人都没有开口，过了会，楼道里的灯又暗了下来，在温柔如水的月色之下，只剩下沉沉的呼吸声，他抿着唇道：“我只是想试试，没有想这么长远。”
苏容道：“你不是没想过，你是不愿意去想。”
楼道里的声控灯感应到她的声音，再度点亮，露出苏容平静到有些冷漠的面庞，她直勾勾的盯着宋有，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就这么急着想要证明自己吗？”
宋有呼吸一滞。
月色照耀在他的肩头发梢，顶上挂着的衣服垂下暗色的影子，在他面朝月亮时，纯澈的月色驱逐他面上的暗影，一如他此刻的内心，被她温柔的一句话语，像是如水般的月色照应进他的心灵，所有的小心思都被赤/裸/裸的披露出来，无处遁形。
他低低的声音：“我...”
该解释什么？她陪他一路走来，怎么可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呢？
宋呈的反对和不信任，她的保护与关切，种种种种都堆在他的心头，唤醒他的不自信和怯懦，他迫切的想要用一次成功去证实自己的能力，想让宋呈相信他可以，想要苏容放他自己去闯荡...也想要，他自己相信自己。
苏容在心底叹息，突然有些难过：“知道你去海选之后，我想过要对你发脾气，责怪你没有告诉我，我甚至想用最刻薄的语言去骂你急功近利。但我舍不得，我知道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我应该为你骄傲吗？好像也没有，宋有，我其实，有些难过。”
她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略苦涩的笑脸，温柔的话语像是一把最钝的刀在慢慢的切割他的心脏：“我第一次发现我竟然这么了解你，了解到我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你的心思。你啊，你啊...”她温柔的叹息，几尽呢喃：“你不够信任我呢。”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领悟到他的心思，瞒着宋呈是因为他认为必然会受到阻挠，瞒着她亦是同理，甚至...他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想让她帮忙。她所有想要为他好的心思，仿佛成了最大的笑话。对他而言，那是他的梦想。
她想到晚上她和宋呈围桌在餐桌前吃饭时，她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宋呈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可她不能说。
命运真是巧合到令人又哭又笑，她和宋呈这两个被他摆到对立面的人在那一刻正在一起吃饭，而她哪怕知道的那么清楚，她仍然心软了。
明明只要告诉宋呈，他就会受到最困难的阻挠，可她还是隐瞒了，她不舍得他和宋呈争吵，不舍得他被折断梦想的翅膀。
宋有表情微顿，他望着屏幕里她那头的灯光，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慢慢的暗下去，最后一幕中她那失望中又有些难过的表情令他心头猛地被收紧，肺部的气息被挤压而出，只剩下一阵阵收缩的疼痛。
他哑了声音，眼眶微酸：“我不去了，你别生气，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他想了很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有些局促的解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想一直被你保护着...”
他只是不想回望起他的梦想时，满满都是她的努力，而他只是在坐享其成。
黑压压的屏幕里突然传来苏容的笑声，随即灯光亮起，苏容漆黑的眼眸里藏着他看不透的深色，她收了笑声，敛眉低语：“你啊，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恃宠而骄的事，做一次就够了。”苏容温柔地提醒他：“下一次我会生气的。”
“曼曼...”
苏容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如果那是你想要的，那就去吧。”她望了望空旷的楼梯口，笑了一下，对自己的心软感到不可思议，她软了语气：“去洗澡吧，早点休息。老师那里我不会说的，你自己做决定吧。”
相比起疾风骤雨的指责，她的温柔与理解，反倒令他越发的难受。喉咙如同梗了一块上不去下不来的异物，又酸又疼，他猛地眨了眨眼睛，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
苏容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不生你的气了。”
宋有认真地说：“你不生气，不意味着我没有做错。”明月照耀着他，繁星点缀着星空，宋有肃正面容，再度道歉：“我冲动了，没有顾及到你的好意，伤了你的心，我瞒着我爸，也做的不对，曼曼，我是彻头彻尾的傻瓜，我以为先斩后奏能够规避风险，但其实我做了很多的错事，我让你们伤心和失望了。”
他扯了扯嘴角，或许就如苏容所言，他是恃宠而骄，仗着宋呈和苏容对他的爱，笃定他们再生气也不会离开，总以为事后肯定能够安抚好他们，就肆无忌惮的挥霍他们的好意。
苏容静静的看着他，等他一句一句的自省完，温柔的反驳：“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钻进牛角尖了。”
难受如涨潮，来时汹涌，去时悄无声息，只留下阵阵冰凉与疲软，他意外的冷静下来，眉目专注的望着屏幕里的苏容，她其实很少如此刻般，收敛起所有的棱角，将最温柔最柔软的一面展露在他的面前。
苏容对外一直是锋芒毕露，浑身是刺，纵有温柔骨，也鲜少展现给世人。她从前是带刺的玫瑰，便是抱着他撒娇，也难掩眉骨间的娇气与傲气，只是此刻她收起了所有的脾气，只留了温柔一面予他。
她不过是，图他心安罢了。
宋有看的越明白，便越发的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羞愧，只是他亦知道，她不需要他一味的道歉与自责，她要的，是他的成长：“我会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今后也不会再不会再冲动行事。”
“你不用等我，我会追上你的脚步，和你一起去看更远大的世界。”宋有眉目温柔，轻声低语，柔情缱绻中藏满了他的认真与诚恳。
“好啊，”苏容轻轻的笑。
“早点来吧。”
“不然我会累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