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殊见到林染的时候，他刚被黎助理从警局捞了出来没多久，身上穿着的衬衫牛仔裤变得皱巴巴，本是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发型都不复存在，嘴边还贴着一块纱布。人蹲在马路牙子上，几乎快要缩成一团了，看起来真是好笑又可怜。

　　黎助理尴尬地站在他旁边，也不敢说些什么。

　　当他接到一通电话时，神情凝滞了下，对方表示是医院，有人联系家属，报的号码，让他赶紧过去，人要被警察带走了。

　　接下来，他一头雾水地跑到医院，跑到护士站询问。

　　经过重重的信息量入耳，及他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伤患，他才明白了过来。

　　——那个替身把沈遥给打了，重点是下手挺重。

　　想到这，黎助理依旧心有余悸，当时他立马就掏出手机准备汇报给沈殊，护士小姐就递了替身落下的手机给他，

　　黎助理想都没想开了机，与此同时，一通电话拨了进来。

　　哦，是他老板。

　　下意识按挂断的手指滑到接听键。

　　把人从警局带出来，黎助理还有些恍惚，替身自从进了沈家的这段日子里，便没有再出来过，先不说他来源，沈殊把沈遥隔得远远，没道理期间替身见过沈遥，打人也令人匪夷所思。

　　最让黎助理如鲠在喉的是，他们的冲突地点在酒店，还有个刚洗完澡，穿着浴袍。

　　天知道在这之前，这俩人要干什么。

　　以至于，在黎助理看见沈殊时，觉得他有些发亮。

　　“沈董。”黎助理心想可算来了，他站在这里也是尴尬，替身一句话都不说。

　　黎助理走后，林染才闷闷地抬头看沈殊，他蹲的地方，有路灯，打下的光全数落在他身上，白皙的皮肤被衬得泛黄朦胧。

　　“我把你弟打了。”

　　“我知道。”

　　“要是我知道他是你弟，我下手就轻点了。”

　　“……”

　　林染站起来，双腿因蹲得太久，有些发麻而站不稳。

　　没来得及调节，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林染呆呆地僵直身子。

　　幽幽冷香沁入心扉，因为林染最近经常抱着沈殊睡，所以对他身上的味道丝毫不陌生，甚至觉得安心。

　　突如其来被抱住，他也明白自己没有交代地跑出来，沈殊一定急坏了。

　　他一开始本是要打电话给沈殊，却担心对方还没有结束宴席，不方便接听电话，所以找来了黎助理的电话，这样的转接，等沈殊知道他在哪的时候，也得少不了一个小时。

　　想到这，他的心沉了沉，伴随着奇异的跳动。

　　与以往加速跳动不同，酸酸胀胀，还有一丝丝的甜味涌现出来。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及的感情的事，就算有些亲密接触，都选择忽视。沈殊怎么想，他大概知道，可心里终归不好受。

　　找不到原由，他便认为是愧疚。

　　现在，似乎并不是的。

　　腰上勒得发紧的手臂俨然松开，他没有抱多久，反应过来失态。

　　林染不会计较，他明白，只是到底得保持距离，免得他不痛快。

　　他松开手，自然地往后退了几步，怎知眼前的人一个箭步，做出骇人的举动。

　　沈殊双手无处安放，腾在半空中，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想开口又怕说错话。

　　进退两难。

　　林染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此时此刻，他感觉心脏快跳出嗓子眼，耳朵在发烫。

　　但既然迈开这一步，就不能退缩了。

　　可他还是不敢抬头，窝着，闷闷地说：“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了。”

　　黎助理退开后，一直站在不远处等待老板回来，他等啊等，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

　　出于担心，他原路返回。

　　这一片的街灯经年不更换，如今年头一到，便时亮时暗，好似下一秒就会啪的一声，全军覆没，整个街道陷入黑暗之中。

　　眼睛被闪得疼痛，黎助理想，是时候该修修这路灯了。

　　黎助理没心思注意脚下去了又回的影子，目光全数落在路灯下，正在热吻的两人。

　　“虐单身狗。”黎助理抱怨了一句，他也想有娇小可人的女朋友。

　　看那接吻的两个人，一个看着就很娇小，一个就……很熟悉？

　　盯着看了会儿，黎助理汗毛倒竖，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呜呜，他偷窥了老板跟替身的接吻过程。

　　虽然大街上一大把动不动就亲的人，早已司空见惯，可他看见老板接吻，感觉被发现，要完。

　　沈遥被人打进医院，相当于独生子的他，心疼得沈父沈母的不能言语。

　　当他们知道是沈殊的人打了沈遥，沈母直接气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沈如海浑身发抖，若不是沈殊翅膀硬了，逃脱他的掌控，他势必要教育这个儿子。

　　尽管他很想上门找沈殊，骂他一声不孝子，却也被那不肯低头的自尊心给湮灭。

　　他们拉不下脸找上门，沈殊却找上门了。

　　看着气势汹汹闯进病房的保镖，沈如海骇了一下，病床上沈遥见沈殊进来，倒没有沈如海般惊动。

　　“你还好意思来？”沈如海噔地站起来，“你心里不服气，对我跟你妈，你舅舅他们不尊敬就算了，你居然连你弟弟都不放过！”

　　沈殊忽视了他，而是看着病床上一脸悠悠自得的沈遥。

　　“为什么杀林染？”

　　沈遥神情一顿，黑白的眼珠子斜斜地盯着沈殊。

　　“您可真会开玩笑，我杀他干什么？”沈遥嗤笑，扭头正视他，“况且，他不没死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殊若是知道沈遥会找上林染，用自己威胁他，想要把他掳走。

　　他早就铲除那几个钉子，不让沈遥得逞。

　　沈遥喜欢林染多年，这事他知道，只是他不曾想到，沈遥会对林染下杀手。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就是沈遥暗地怂恿了白缥，让白缥指使了李峰，犯下的杀人案。

　　动机是什么，姑且不知，可沈遥明明喜爱，却痛下杀手，的确匪夷所思。

　　查出是沈遥时，沈殊也吃惊了一会儿。

　　“沈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沈殊冷冷地道。

　　旁边的沈如海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稀里糊涂，也抓到了重点。

　　重点让他更是火上浇油：“你怎么可以认为你弟弟是杀人犯！”

　　沈殊看他，笑了声：“这就要问问你了。”

　　他的话，让沈如海定了定，心里的火像是突然被冷水扑灭了般。

　　那件事是他心中的逆鳞，每当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脑海中总会浮现那个人的面孔。

　　沈如海一时没了话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可以说，兄弟俩长相性格大相径庭，放在人群中，都没人能认为他们是兄弟，两人对待对方都是当空气。

　　表面沈遥经常跟着姐姐去找沈殊，实际他只是为了探口风。

　　把林染骗出来，不过是想把他关起来，占为己有，只是没想到以前纸老虎的林染，居然变得这么凶狠，直接跟他打起来了。

　　他跟林染告过白，毫无意外，他遭到拒绝。

　　但看着林染对沈殊爱而不得，他心里也痛快了，在他眼里，谁也别想好过。

　　可他没料到，林染跟沈殊发生了关系，眼看着他就要如愿以偿了，沈遥接受不了，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正如沈殊说过的，他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

　　“他人呢？”沈遥说，“我想见他。”

　　他的眼里丝毫不掩盖雀跃，没有一丝愧疚或者羞耻，仿佛让林染躺进墓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殊眼里染上温怒，不再理会沈遥的口不择言，转身往外走。

　　“沈遥！”沈如海大喊一声，眼看着刚才还躺在病床上的小儿子拼劲全力地朝沈殊身上扑。

　　好在沈殊眼疾手快，侧身躲过了他的攻击。

　　“你让我见他。”沈遥依旧执念地重复着这句话，“我好久没见到他了，好不容易。”

　　他后悔了。

　　不止一次后悔当初选择杀掉林染，见不到的日子，才明白，得不到总比永远失去可贵。

　　所以哪怕林染对他态度恶劣，他都能接受，他就想见见他而已。

　　沈殊定定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复地出了病房，身后是原地不动的沈遥与沉静的沈如海。

　　病房的门合上，他站在门口，片刻，才缓缓说：“他精神出现问题了。”

　　旁边的医生心神领会，立马答：“我这边安排好一点的精神病院。”

　　沈殊应了声，便离开了医院。

　　林染在车上等他，托着下巴，透过窗，凝视着外面的车龙马水。

　　听见车门被拉开的声音，他才回头望向沈殊。

　　“怎么样了？”林染问。

　　沈殊没敢面对他：“对不起。”

　　虽然他跟家里不和睦，但也仅仅是因为沈如海，与沈遥无关，对他们冷淡，是刻意疏远。

　　他承认，他刚才心软了，所以只把沈遥丢进精神病院。

　　林染清楚，在知道凶手是沈遥时，他猜想过这个可能，他也明白沈殊不是不爱他，不想给他讨个公平。

　　但亲情这种东西，沈殊心里尚存，反而让林染心安许多，他一直担忧他会因为沈如洋那件事，记恨全家，冷血地对待无辜的姐弟，如今看来，他不是。

　　“枪毙还爽快了他，我听说精神病院那边可不好待，很折磨人，这样最好不过了。”林染握住他的手，款款地说。

　　然后，林染喜获深吻，不止一次。

　　“想要什么身份？”沈殊半托半抱着软得跟骨头一样的林染，没忍住地又往他被亲得红彤彤的唇上咬一口。

　　林染惊奇：“还可以给我编个身份？”

　　或许是被他的样子可爱到，沈某人又对林染下了手。

　　以至于差点让林染体验了一回车震，还好他推住对方，认真着脸：“原来的身份还能弄回来吗？”

　　沈殊点头，说：“过程会复杂些，经过的程序也会更多，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原来的身份吧。”林染说。

　　“好。”

　　说完，沈某人又把脸埋进林染的脖颈间，牙齿轻咬着肌肤。

　　林染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吃痛的沈殊一脸受伤地望着他。

　　林染：“……”

　　好吧，他心软了。

　　“回家再说。”

　　当天，一踏进家门，林染体验到什么叫做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自此腰不是腰，腿不是腿。

　　经历了好几场醉生梦死后，林染才得以安之，半梦半醒时，能感受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心里的所有惶恐在这庇护下，早已消失不见。

　　林染心满意足地往那怀里钻了钻，换来的是更紧密的贴近。

　　这一刻，林染认为，心之所爱在身旁，便什么都无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写了好几天，终于写出来了，下本努力不犯这本的错误，谢谢看文的小天使，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