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静候要守:葡萄成熟时
次日,陶然抱着电脑到书房学习。昨天因为爷爷的到来打乱了她接下来所有的安排,原本挪到下午的学习安排被搁置。
十点左右,周文绪给她发信息,说是研二的课程安排出来了,让她上教务系统后台查看。
做好手头的事,陶然登录教务管理系统,研二大部分课程安排都是实验,她浏览一遍,开始安排九月份的时间表。
也许是她过于沉浸眼前的事,以至于沈临走到她身旁的时候她还没警觉过来。
“这里有问题。”
修长均匀的手指突然出现在眼前,紧接着的是清润干净的声音,听来熟悉又温暖。
陶然停止敲字的手,双手按在键盘上,右手食指摩挲着字母‘L’的按键。她歪头朝他看去,眼睛里满是哑然。
半晌她只有一句,“不是说好下午回来?”
昨晚她跟沈临通话,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讲诉完白天的学习和安排,她转而问起他回来的具体时间。
广城的事情有点多,忙完要到隔天下午四点,他买了五点的飞机票。
陶然表示理解,然后说她到时去机场接他。
只是没想到他提前回来,一阵讶然过后,陶然观察了他好一会,她抿唇笑了笑,伸出左手抓住他抬在半空中的左手。
“事情都忙完了吗?”陶然问他。
沈临并没有回答她,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他弯下.身将她抱住。
陶然任由他抱着,肩膀位置的手有渐渐收紧的趋势,进而越来越紧。他从刚才进来说了一句话,之后再无其它言语,陶然一时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笑了笑,问他:“怎么都不说话?”
她试图转头看他,无奈于被他圈得紧紧的,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你就不说点什么?”陶然放弃转动的动作,轻轻地问他,“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不要我给你煮点茶?”
她每一句话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句是有回应的。反而肩膀处的圈抱越来越紧,她有了不好的猜测。
这一个念头甫一产生,她随即维持缄默。
外面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子投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其中有万千沉浮颗粒,时间因为浮动的颗粒变得缓慢许多。
“早晨,王叔给我来电话了。”
原来是这样,虽然有猜到一点,但是经由他口里陈述出来,还是震惊较多。
“以前王叔就对我挺好的,”陶然歪头靠在他的怀里,轻轻笑着。
“昨天电话里怎么没有说起这件事?”沈临捏着她的手指,细细捏着,问了这么一句。
“不想你分心,”陶然撇过头,用另一只可活动的手去摩挲他的下颌,“等你回来再说也不迟。”
“我来迟了。”
沈临声音沉沉的,听来颇有劫后余生的架势。
陶然摇摇头,眼眶因为这声道歉而微红,她抚摸他脸颊的手也逐渐颤抖。
“那你就赔我过以后的人生好了。”
他要她承诺的话,她在一个恰当的时宜也要一个承诺。
“好。”
简单的一个字,定了他们的未来,他们都很满足于现状。
他风尘仆仆地回来,一身疲惫,衣服上不少褶皱,陶然催他去洗浴一番,她给他准备午餐。
沈临却道:“你先做你的事,午餐我来准备。”
陶然还要说什么,他摸摸她的头发,笑着,“听话。”
沈临洗浴,陶然抱着电脑盘坐在沙发一侧,拉着九月份的安排表,实验课程多,她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兼职,好在她之前的兼职存了不少钱,也能凑合。
加上现在研二了,她目前最要考虑的是要继续往上读,还是研三毕业了径直进入社会找工作。
她一边想着,一边听着浴室那边传来的水声发呆。
真不敢想象,她接下来是要跟这个人一起生活,从前梦想的事情,现在一步步实现。
沈临出来时,陶然还在发呆。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她走来。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声音显然。陶然转头看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抿唇笑了笑,将电脑放在一旁,向他招手。
“我帮你擦头发。”
沈临明显有一瞬的迟疑,朝前走的动作稍微停止片刻。陶然笑着笑着,转而狐疑,“怎么,不可以?”
沈临神色一松,大大方方地走来,沿着沙发边缘坐在木地板上,将毛巾伸出去,微笑道,“麻烦你了。”
“木地板会不会很凉?”陶然坐在沙发上,一边擦着一边担心地问。
“天气热,木地板坐着舒服。”他微微闭着眼,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眼皮懒懒一抬,慢条斯理道:“你别下来。”
陶然要下沙发的动作一顿,迟疑两秒,腿收回来,坐在原位,“……好。”
她声音听着有些懊恼,大概是觉得自己怎么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想到这里,沈临笑了笑。
擦好头发,时间十一点正好过半。
沈临打发她去书房,他则是去厨房准备午餐。
“真的不用我在一旁做点什么?”陶然问。
“不用,待会饭菜做好了,我再叫你。”沈临笑着摇摇头。
陶然还在跟他周璇,“你刚回来,要不休息一会再来,洗菜洗米我可以先准备。”
“不用,你刚刚不是在整理这学期的时间表,先去规划好你接下来的安排,其他事不用你操心。”沈临边说边把她送到书房。
“哦。”陶然刚说完,书房的门被沈临从外面带上。
站在书房停驻一会,沈临拿着手机到卧室的阳台打电话。
他颇有耐心地打了三次,对方无一不是正在忙碌,无人接听。
看着手机屏幕他失笑,而后点开另外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王叔,是我。我爸他现在在忙?”沈临直奔主题。
王叔也难做,看看一旁愤怒的沈之仁,打开免提,说,“你爸他现在不在家。”
“好,我下午打过来。”沈临沉稳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
他刚说完,电话那边传来沈之仁的声音,他说得中气十足,“我不会答应。”
听到这声音,沈临笑了笑,幽幽道,“爸,原来你在旁边。”
沈之仁眼色沉沉,脸色极其难看,“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您下次不需要支开我,然后过来找她。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跟我说。”沈临声音平平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你听吗?你们听吗?”
沈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支在栏杆上,“您既然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过来,您就不认为是多此一举。”
“沈临!”手机里传来沈之仁的愤怒。
“嗯,我在听。”沈临声音平淡无波,很是平静。
“一个两个都是一个样。”沈之仁气急败坏。
“爸,”沈临呼叫他,他按了按太阳穴,“您当初不让陶然姓沈,为此专门买了一套房,将陶然的名字和大嫂放在一起,而大哥是另一套房子的房主,他们至始至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这已经能说明你的态度,大哥在这事上尊重你,我希望你现在也能尊重我们。”
他说完,两边都安静了许久,他颇有耐心地等待好一会,不过可惜的是,他没等来沈之仁的一言一语,那边率先将电话断了。
谈话就此中断,沈临将手机放在一边。谈话就此结束也好,反正每回说来说去就是那两句话,父亲始终不会同意,沈临却也不会在乎他同意与否。只要下次不再发生像昨天的事就好。
想到这里,沈临想到前阵子跟朋友说转让公司的事宜,他当下果断地给对方去了电话。
“是我,上次股份转让的事……”
陶然从书房里出来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她嗅了嗅,味道很是熟悉,亚于她刚从学习中走出来,大脑处于待机状态,一时之间不能辨别这股熟悉的味道来自于何种食物。
她朝厨房走去。
“你是想把广城的食物都搬回来是吗?”陶然看着锅上的蒸笼,旁边的打包盒,啼笑皆非。
沈临朝她摆了个停止的动作,“蒸汽大,先不用过来。”
陶然这会也听他的话,不跑过去添乱,使他分心。她站在进门口处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忙碌。
沈临此次虽是去出差,然而归来的模样没有半分出差人士的样子。
陶然再看不远处还未拆开的打包盒,分别是榴莲酥、肠粉、萝卜糕,她苦笑不得,再看看沈临正用湿布把着餐盘的边缘,将各式熟悉的广式茶点放在托盘上,眼前的情景令她不敢置信。
原来刚才说的玩笑话一点都不过分。
也难怪他怎么都不让自己过来帮忙,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份惊喜。
她喜欢什么,他到哪里都记得,不论得空与否,他都会想法设法送到她面前。
部分需要清蒸加热的食物一一蒸好,沈临将托盘托到餐桌上,将茶点一盘盘摆置好,转头跟陶然说,“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陶然点点头,进厨房准备碗筷。
萝卜糕榴莲酥一类,沈临装在碟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
一桌丰盛的食物,原滋原味的茶点,陶然心情一阵复杂。
“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吃就好,不用说。”沈临也干脆。
陶然替他夹了一块排骨和凤爪:“你买这些回来,时间赶不赶?”
沈临摇摇头,看着碗里都出来的食物,笑着给她夹了块榴莲酥:“等你接下来有空,我们去广城吃,顺道旅游。”
陶然咽下嘴里的食物,闻言笑道,“不该旅游在前,美食在后?”
“也行。”
吃着吃着,两人再无言语,氛围一阵沉寂,偶尔沈临给她夹食物,恰恰都是她喜欢;陶然转转眼珠子,什么事都要讲究礼尚往来,她看了看餐桌上的茶点,将沈临喜欢的几样,分别用公筷夹到他碗里。
一顿意外的午餐,他们吃得还算满意。
酒足饭饱,昨天之前不痛快的事被他们颇有默契地双双抛掷脑后,他们开始讨论新住处需要添置的家具。
陶然将提前打印好的资料拿给沈临看,沈临正在刷洗盘子,眼也不抬,懒懒道,“你念我听。”
陶然皱皱眉,听话地将列出来的条目从上到下念了一遍。
沈临一边冲去盘上的泡沫,一边慢条斯理地提出自己的见解,“你偏好原木家具?”
陶然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挑选的都是原木相关的家具。
“嗯,简单方便好整理。”
沈临将洗碗布拧干铺好,拿过A4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笔给我。”
“哦,”陶然将笔给他。
两人来到客厅,沈临坐在沙发上,将洗碗机、扫地机器人全部划掉。
陶然笑,“怎么偏偏划掉这两样?”
沈临看她一眼,“家务我来做,而且这些东西在那边不适用。”
“你真想做田螺姑娘啊?”陶然靠在他身侧。
“那边面积不大,这些放进去,家里变得更拥挤。”沈临还在忽悠她。
“是吗,”陶然皱皱眉,想了好一会,起身抽过他手里的纸,开玩笑道,“不然还是不搬了吧。”
“要搬。”
“可是你这样比较辛苦。”陶然说着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沈临扶额,“我愿意。”
陶然摇摇头,“我不舍得。”
沈临拉过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捏着她的下巴,头低下来。
他双眼笑笑的全然映在她的眼里,陶然眨眨眼,“你想干吗?”
“你说呢?”他头低了些。
鼻息近在咫尺,温温热热,惹得人心间痒痒的。陶然呼吸快了,“额,我舍得。”
沈临还在笑,头更低了些,蹭着她的鼻尖,声音低低的,“舍得什么?”
“什么都舍得。”陶然往边上躲。
“来不及了。”
沈临的身影顷刻间淹没她的全部视野。
*
鉴于陶然挑选的家具大部分都是原木相关,沈临正好有个朋友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他将要求跟朋友说了,对方直笑,说别花时间过来逛了,外边天气热,走一趟纯属受罪,他帮他们办置,包君满意。
沈临边听着,边挠着陶然的手心,惹得后者一阵麻麻的,直拿眼瞪他,又无声传递一层信息,他做主就好,她都听他的。
沈临捉弄她一番,电话结束时,他跟朋友谈好细节,并把新住处的地址发过去。
房子的家具装置有专门的人打理,后续的打扫又拜托家政公司。原本忙碌的周末眼下变得空白。
周六一大早,两人在阳台晒衣服,陶然支好一件,沈临挂一件。
陶然后天开学,沈临晾好最后一件衣服,转身问:“有没有什么安排?”
仔细想了想,开学时要交给导师的报告,昨晚已经压缩完毕发到导师的邮箱,“没有。”
今天天气不冷不热,太阳不烈,适合出门。沈临提议,“待会去海边走走?”
海边就在不远处,出门走几步就到。陶然看了看外面的天,同他商量着,“下午去?下午出门会不会好些?”
沈临没任何意见,也没问为什么下午出门比上午好,他转而说:“既然你没安排,上午不出门,过来书房练字。”
说要练字,陶然不由得想起高三下学期那会,他抓着她画兰花。
她写字还算看得过去,画画就有些吃力。
果不其然,她来到书房,沈临已经替她铺好宣纸,他在研墨,眼里含着笑,“我看看你画兰花有没有进步。”
陶然好久没有画过兰花,踌躇了好一会,她来到书桌前。好在她前段时间教小学生学毛笔字,站在书桌前丝毫不怵。
沈临递上一根蘸了墨水的毛笔,
“真要画吗?”陶然忐忑,毛笔在手中轻微颤抖,有墨水溅到宣纸上。
“你先画。”
陶然一番思定,在心里定好主次关系,着手落笔画兰叶。画画最讲究的是心静,起笔落笔都能看出画者的态度。
时隔多年再起笔画兰花,陶然以前就画不好这兰花,眼下更是一塌糊涂。兰花叶子笔画不劲,落笔不定,起伏断续更是没有,更不用说收笔。
总之就是一盘糟。
她叹叹气,画好兰叶,颓丧地放下笔,朝一旁沈临看去,见他淡淡笑着,很是轻松,她更是难堪,“你就是故意的。”
以前她画不好兰花,他就是这副神态。
“你心不静,”沈临走到她身旁,同她看着纸上的兰花,幽幽问她,“你在想什么?”
陶然闻言心一惊,呼吸也变得急促,有只手从背后圈住她。她连忙避到一旁,“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沈临好笑地瞧着她,慢条斯理道,“过来。”
“不去,”陶然知道这一过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对面的人向来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他总能用尽各种方法来忽悠自己。
“你想什么了?”沈临又问,再次好脾气地说,“过来。”
“过去做什么?”陶然心有余悸,一定要问个明白,以防待会理不清。
“我教你画兰花。”沈临淡淡地,“想不想学?”
陶然沉默了好一会,内心一番挣扎。
学还是不学,这是一个问题。可问题不在她,在于沈临。她问:“只是学兰花这么简单?”
“不然?”沈临好笑地问她,“你最近都在想什么?我很可怕?”
“你不乱动手脚就不可怕。”陶然得到他的承诺,嘀嘀咕咕走过去。
“你在嘀咕什么?”沈临拉过她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在书桌前站好,他双手从她身体两侧绕过去。
他从背后一贴上来,温热的手掌攀上自己的手,陶然瞬间全身竖起来。
“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她字句断断续续的,像极了纸上画得不好的兰叶。
沈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旁脸侧,“不是我来教?不这样怎么教?”
陶然觉得快窒息了,脸庞红得像只从白灼的虾,咬牙颤着声,“你别靠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