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苏嬷嬷忧心的看着唐虞,道:“公主如今才刚册封,不适合做此等有失美名的事情。”

  唐虞不以为意,反驳她:“既然你说,我是个公主了,为何连让丫头们跪一会的权力都没有?”

  你不满我的丫鬟,我就教训你的手下。

  苏嬷嬷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从满桌的锦盒中拿出了一套正红色的华丽繁复的嫁衣,在唐虞身上比着。

  唐虞瞅见那嫁衣样式,心中一惊,猛然想起那个梦里,两件嫁衣一模一样。

  她换上了那件嫁衣,无神的站在铜镜前,身后是苏嬷嬷满意的笑容。

  “公主给的尺寸果真是合适,这嫁衣的腰身恰恰好。这红色艳丽,衬得公主冰肌玉骨,眉目如画。”

  公主给的尺寸?唐虞从不曾给过宫里自己的身量尺寸。

  “明明是公主天生丽质,公主才不喜欢这红色呢。”

  苏嬷嬷瞪了一眼温芝,眼神凌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唐虞回过头来看着苏嬷嬷,眼神同样是冰冷的,“嬷嬷,出发那天就要穿嫁衣么?”

  苏嬷嬷收回视线,又规规矩矩道:“回公主,为了南川国的太子殿下接见你时能一睹公主艳丽姿色,故要穿着嫁衣前去。”

  唐虞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进了里间去换衣。

  苏嬷嬷刚想趁唐虞不在,教训一下温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又听见唐虞在里边喊:“温芝,进来帮我。”苏嬷嬷才作罢。

  换回平常的衣裳,唐虞想,惹怒自己的是苏嬷嬷,与那群宫女没什么关系,这样做还是有些迁怒了。

  她刚推开门,想把她们喊起来,却听到两个宫婢趁她在里边听不见正编排着她。

  “什么野公主,架子竟这么大。”

  “不过是个异姓王府的郡主,被封了个名号,赏了个封地,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能和咱们尉迟家的公主相比?”

  刚想开口赦免她们的唐虞,一下子气笑了。

  “苏嬷嬷,背后编排公主,该当何罪啊?”

  那两个说话的宫婢听到唐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瞬间吓的脊背僵直,寒毛竖起,连忙转过身来朝着唐虞磕头,嘴里还喊着公主饶命。

  苏嬷嬷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那两个宫婢一眼,规规矩矩道:“回公主,背后编排公主,掌嘴三十,杖责三十。”

  “啧,太轻了。”

  温芝给唐虞搬来了一张小圆凳放在卧房门口,唐虞坐下,轻飘飘的说:“既如此,温芝,去将赵管家喊来吧。”

  两个宫婢没想到唐虞竟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惩罚她们,立马更加大声的求饶。

  夏日,屁股打开花了,可是极难好的。

  赵管家听了温芝转达的唐虞的吩咐,立即带着几个小厮,扛着长板凳和棍杖来了定安院。

  唐王府的下人极少犯错,即使犯错了也不常用刑罚,以往这长板凳和棍杖基本都是放在库房里,用不上的。

  如今,倒为了两个嚼舌根的宫婢见了光。

  定安院里的痛呼求饶声此起彼伏,唐虞则坐在上首,一边喝着茶一边冷眼看着。

  其实她不太能瞧这样的凄惨画面,但她看着这场面,近两日来的焦虑、不安和难过,都莫名得以纾解了。

  她突然能够理解古往今来那些嗜血如狂的暴君那么一点点了。

  *

  夜晚睡时,唐虞魇着了。

  她又梦见那一幕。

  穿着红嫁衣的她,胸口被剑刺中,躺在顾觐怀里的那一幕。

  她吓醒过来,披着外衣打开窗,站在窗边发愣。

  她同顾觐,整整一日不曾见过了。自他回京以后,二人还未曾超过十二个时辰不见面的。

  夏日的夜晚,吹来阵阵凉风打在唐虞身上,本应是凉爽可人的,可唐虞却感受到一股从脚底窜上的凉意。

  她伸手准备关窗。

  忽然窗前跳下一个身影,拦住了正要阖上的窗子。

  “顾觐?”唐虞下意识呼出声。

  待看清那张脸,唐虞才平静下来。

  “长泽?”

  “小姐,王爷有东西交给你。”紧接着,长泽塞了一只烟青色的香囊给唐虞。

  唐虞低头一看,是顾觐北上临出发前,她赶工了一夜制出来的,那只针脚不太好的香囊。

  是她那时想利用顾觐摆脱和亲命运,送给顾觐的。

  如今,他还回来了,是终于下决心与她一拍两散了么?

  唐虞抬起头想问长泽,却发现已经没了人影。

  定安院坐落在唐王府内边缘,院墙的另一侧就是靖王府后院。两家格局差不多,另一头应也是什么住人的院子。

  她关上窗,坐到桌前。

  香囊估计一直是被顾觐随身携带着的,那上边沾染了些许顾觐的气息。

  唐虞将香囊在灯烛上点燃,打开了香炉盖子丢进。不一会,香囊就烧没了。

  夜里,唐虞不知道又梦到什么,眉头紧锁,额上渗出丝丝细汗。

  架子床边坐着一个黑影,他伸手拂开唐虞额上的发丝,用衣袖轻轻擦净额上的细汗。

  那人望着微弱烛火映照下唐虞的脸庞,眸中温柔缱绻。

  他坐在床边许久,手指缓缓抚着唐虞紧锁的眉头,接着是眼睫,再到唇。

  末了,他在唐虞唇上轻柔的印下一吻。

  “你梦到我了吗?”

  微弱昏暗的光线下,那人小声地呢喃。

  而后,又自嘲的笑了笑:“是我在做梦罢,你又怎会梦到我。”

  唐虞眼角滑下一滴泪。

  “你真是个骗子。”

  他又轻柔的替她擦去眼泪。

  “你看,你连睡着了都在骗我……”

  他的手从她的下巴滑下她的脖颈,伸出食指在光洁的肌肤上划着。

  “这里刺一刀,你就死了……”

  他凑近她耳边,“你想嫁,我偏不如你愿。”

  唐虞猛地睁开眼。

  “小……公主,你醒了。是做噩梦了吗?”温芝站在床边给唐虞擦汗。

  不知什么原因,唐虞一整晚呓语不断,还一直出汗,但又没有发热。

  “无事。”

  温芝扶着唐虞起身,转过身在水盆里洗帕巾。

  唐虞半个身子还在被窝里,她伸手摸向床边微微凹陷的地方,感觉好像这里不久以前坐过什么人。

  是错觉吗?

  洗漱过后,唐虞换好衣裳从里间出来。满室的红木锦盒,绫罗绸缎,金钗碧玉映入眼帘。

  她心中腾起了强烈的烦躁感。

  唐虞想去甄府和宋芷珊吐吐苦水,开门却迎面撞上宋嬷嬷。

  “公主,奴婢恭候您多时了。”

  唐虞此时烦躁的很,面对宫里的人没好气,“何事?”

  宋嬷嬷并未将唐虞不耐烦的神情放在心上,依旧是恭恭敬敬的道:“今日奴婢要教公主学习宫廷礼仪,时间紧迫,还请公主用完早膳就开始。”

  唐虞面无表情的关上门。

  这两日,唐虞都被困在定安院,足不出户,同苏嬷嬷学习宫廷礼仪。

  宫中女子多遵从三从四德,以夫为尊之理念。苏嬷嬷教导唐虞的除了宫廷礼仪,还有如何对待丈夫,譬如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还会涉猎如何争宠,宫斗技能之类。

  唐虞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长泽这两日,时常到唐王府来,去后厨看望娘亲之余,还会到定安院走一趟。

  每每到门口,都会被一群宫婢拦着不得进,不过他来定安院也没什么事,只是听了某人的吩咐,每日来瞧瞧。

  他如今算是顾觐的最亲近的随侍,否则保护他的安全和一切琐碎杂事。靖王府中也只有他一人贴身跟随顾觐。

  这两日,苏嬷嬷几乎不离唐虞的身,不准许她出院子,吃喝皆由丫鬟送来。表面上是要尽心尽力的教导公主,实际上有没有防着公主出逃的意思,谁也不知。

  只有夜里,唐虞才能一个人,逃离苏嬷嬷的监视控制。

  圣旨颁下之后的每个日夜,唐虞都难以入眠。只要闭上眼睛,那身红嫁衣就会不自主的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只有握着一只香囊,她才能彻底睡熟。

  这只香囊是前段时间唐虞新绣的,并非是之前长泽拿回来的那只。

  那只已经被唐虞烧了。这只新的香囊,是唐虞精心绣了大半个月的,墨绿色的,绣着鸳鸯戏水的图画。

  里边放了她的一撮青丝,是预备送给顾觐的。

  只可惜送不出去了。

  这夜,唐虞依旧做了噩梦,还是相同的噩梦。

  顾觐又从靖王府翻了墙过来,悄无声息的落在唐虞院子里。

  宫婢们和苏嬷嬷都住在定安院的后院,很难听到前院的动静。

  顾觐支起唐虞卧房的窗子,翻身进去。

  自从二人分开,他养成了每日都要夜探唐虞闺房的习惯。

  依旧是坐在唐虞床边,顾觐迷恋的看着唐虞,手流连在她的长发上。

  他没说过,他很喜欢看着唐虞披头散发的模样。有一种慵懒的,亲切的感觉,好像这个人,清晨是在他的怀里起来的一样。

  眼神移至唐虞的手上,手里抓着一只香囊,墨绿色的,绣着鸳鸯戏水图。

  与她曾经送给他的那只相比,这只的做工和精细程度明显高上一层,就连绣的图案寓意都不同。

  他将香囊从他手里扯出来,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去和亲?就连送给那劳什子南川太子的香囊都准备好了。

  顾觐又低着头喃喃自语:“原来这玩意,想要多少有多少,想送给谁,送给谁。”

  他把香囊塞进自己怀中。

  接着,覆上了她的唇。

  他不想吵醒她,所以动作柔和又轻盈,宛如云朵轻轻的覆在了她的唇上。

  但他脑子都快要炸了,他拼命忍着自己暴怒翻滚的情绪,落在唐虞脸上的吻,安静而温柔。

  明日,唐虞便要启程了。

  最后,他亲了亲唐虞的鼻尖,离去时带起了一阵风。

  她不可能嫁与他人,除非她死,要不然,谁也不能夺走她。

  “谁让你,与我在一处,又将我弃如敝屣?”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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