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捉虫】风刀霜剑
卫白苏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沉思良久,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那香囊很是小巧精美明显是女儿家的东西。
卫白苏看着手上的香囊慢慢的出了神,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钱云的,也忘了为什么喜欢她。可想一想,像钱云那样美颜不可方物的女子,任何男人爱上她都好像是正常的。
过去的钱云娇纵蛮横不讲理,因为从小被捧到大更是一句重话都听不得,说起来倒是和莫倩儿有两分相像。
只是她的娇蛮是讨人喜欢的,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被大家宠坏了而已。比起莫倩儿更是少了一份无法无天鲁莽直率。
钱卫两家是世交,卫白苏也跟钱云从小相识,卫白苏见到钱云的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漂亮妹妹,而钱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很讨厌。
钱云总说,卫白苏一看就是坏人,长着一副奸诈小人的脸也必然有一颗坏心。
正巧卫白苏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皮实得不行,钱云越是讨厌他,他就越是想法设法的要去招惹别人,总是弄得钱云委屈不已大发雷霆,两人从见面起就算结仇了。
现在想来十分可笑,可卫白苏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或许大哥说得对,他早就应该放下了。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太晚。
卫白苏屋里有个古时的青铜小鼎,平常是用来做装饰的,只是偶尔也充做它用。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塞在铜器里的一堆废纸。
火燃得很猛,映照着卫白苏的脸,他手一松,香囊就掉进火堆里,做了助燃的材料。火舌一舔,那娇贵的布料就化成了灰烬,竟是比纸还不禁燃些。
卫白苏怅然若失……
他没对莫倩儿撒谎,他的确不爱了,就算曾经喜欢过也早已淡却。如今……只是还有着一些责任而已。
有时候,自欺欺人也不过如此。
近日京城里出现了一件大事。
莫府的小姐去郊外灵隐寺上香的时候被强人掳走了,身边的护卫和轿夫一个都没活下来,要不是莫家黑白两道都有脸面,恐怕莫小姐也是凶多吉少。出了这样的事情,莫倩儿受了极大的惊吓,缠绵病榻,药跟流水一样的灌下去这才将将好了些,只是年初的选秀就去不了了,对她本人来说,倒也算是有喜有忧。
翻过年去,除了这一件事竟然没什么大事可说,边境自从钱凤英去后鞑靼人便被遏住了势头,李虎、张成几股反贼也被朝廷兵官打得抱头鼠窜,竟然算是难得安稳的一年。
不管宫外风云如何变幻,宫内的生活却依旧如常,平静时如同一潭死水,翻起浪却能把众人吞噬。
贵妃依旧得宠,无论哪个美人也压不住她。说起来贵妃年纪也不算年轻,性格更是毒辣,只能说皇帝与她臭味相投,是真爱无疑了。太后又病了,却也只是老人常见的病症,只能将养着。钱云来虽然封为嫔位,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安分守己,竟然一直不争不抢,倒是让后宫无数想看龙争虎斗的人十分失望。
钱云来躺在贵妃榻上,底下枕的是雪狐皮毯,身上盖的是云锦飞絮被,两边小宫女端茶递水伺候点心,脚下跪着两个正给她捏腿,霓裳就立在她身后为她按头。
这真是神仙也享受不到的日子,钱云来十分乐在其中。她手里拿着一封信,正仔细翻看。
信很简单,是钱凤英寄来的,想必进入宫廷到钱云来手中也过了无数道眼睛。
内容很简单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十分挂念的话,钱凤英还在信中沉痛的诉说了自己在西北战败的痛心和无辜,并叮嘱钱云来要多讨皇帝欢心等等等等。
一男一女跪在钱云来面前,深深的低着头,脊背却挺得很直。
“抬起头来。”钱云来将信倒扣在腹上,然后对地上的两人开口道。
两人十分听话,乖乖的抬高下颚,眼睛却仍旧低垂。
“叫什么名字?”
“奴婢冷月/奴才周轩,拜见丽嫔娘娘!”
钱云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既然是哥哥送进来的人那必然有过人之处,你们二人有什么长处?”
冷月拜倒,答:“回娘娘,奴婢擅医。”
钱云来正准备点头,那冷月又说。
“还有其他的长处,日后娘娘也自会晓得。”
钱云来挑眉。
自称周轩的太监同样行了拜礼,话少而精:“擅武。”
这一医一武正是钱云来所急需的人才,看来这原身的哥哥的确很心疼妹妹嘛。
钱云来对着身后的霓裳招手:“既然如此你就带他们下去吧,安置好地方,再告诉些我的规矩。”
霓裳行礼:“是,娘娘。”
“娘娘,”冷月突然出声,“奴婢这里还有一份将军命奴带来的东西要呈给娘娘!”
那是一封未拆的书信,钱云来使了个眼色,一直立在一边的小贤子就快步走到冷月的身边准备将她带来的东西转呈给钱云来。
“娘娘,”冷月皱眉,“将军多次叮嘱,这东西一定要奴婢亲自交到娘娘手中。”
钱云来语气淡然:“你就当着本宫的面转交给小贤子,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是娘娘……”
“够了,”钱云来轻描淡写的打断她,“到了本宫身边就是本宫的人,既然是本宫的人那会什么不重要,本事大不大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话。”
冷月这才不吭声了,小贤子把那封书信转交给钱云来,然后识趣的带着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都下去了,霓裳也带着冷月周轩一同出了门。
钱云来这才拆开钱凤英写给她的信,上面的信息很奇怪,全是数字,乱七八糟的连不起来。钱云来又展开最先的那封家书,两厢对照,这才发现端倪。
其实这是一种很简单常用的暗语,把要说的话写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里,再给另一封信指出密码,相互对应着才能找出笔者真正要表达的线索。钱云来找了半天,凑齐了十九个字——
兄此去天高海阔,再难钳制。小心贵妃,保住孩儿。
钱云来眉头一跳,难道原著中钱凤年这么早就知道了国朝将亡,所以准备早做打算了?
钱云来仔细回忆着原著的内容,却只想得起小说男主怎么收后宫,怎么装逼打脸了,至于鬼凤是何时对朝廷有了异心的却完全想不起来。
钱云来把两封信都铺在桌上,然后提起茶壶把里面的热茶水一点点倒在桌面上。墨迹很快晕染成一团,丝毫看不清原本写了什么东西。再拿手一撮,全成了一团浆糊。
钱云来轻笑一声,她这个哥哥,鼻子还真是灵得很呢。
“娘娘……”
看门小太监在门口通传:“淑妃、宁妃、顺妃三位娘娘来了,正在前殿等候。”
唉……
钱云来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三个姐妹花个顶个的漂亮,也个顶个的不简单,虽然现在看起来大家好像没什么冲突的地方,可要跟这群美人蛇打交道实在是一件难为人的事情。
钱云来被一群宫女簇拥着去换了衣服,即使她早上起床才刚换过。虽然女人都喜欢换漂亮衣服,可这样时不时的见个人或者被传召一下就要换一套衣服实在是烦人。出沁芳阁这一个月里,钱云来重复最多的事情就是——更衣……
好在伺候的人很多,不用钱云来动一根手指。
这一个月,她也没有白闲着,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最重要的事就是获得足够多的消息,有时候一些小细节就会要了你的命,尤其是在后宫这个地方。
钱云来没有心腹,霓裳和小贤子虽然是在原身落难时少见的伸出援手之人,但是他们也只比那些钱云来根本不认识的宫女太监多一点信任而已,具体是否可靠还要再仔细观察。钱云来不能什么都问别人,况且霓裳和小贤子所知道的也真的很少。
钱云来能做的就是找来大量的书,从文字到礼仪,她通通认真的学。既然知道得少,起码要让自己少出错。
景仁宫前殿,三个如花似玉各有千秋的大美人喝着茶谈笑,远远望去真是让人心旷神怡。钱云来一跨进门,就听见了宁妃张蓁蓁的笑声迎人。
“哎呀呀,这是哪重天上来的一个女神仙,真是让我等凡夫俗子黯然失色啊。”
钱云来很得体的露出一个笑容,多一分就谄媚少一分就冷淡,她对着三人点点头,道,“姐姐说笑了。”
“妹妹快进来。”淑妃对着钱云来招手。
钱云来从善如流坐到了淑妃身边。
“不知三位姐姐来是有何要事?”
张蓁蓁眉毛一拧,似嗔似骂:“怎么,无事就不能来和你聚聚吗?丽嫔妹妹好高的眼睛,竟是瞧不上我们了。”
钱云来还没说话,排行老三的顺妃就瞪了自己亲姐一眼。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本来十分要好,都要被你磨去三分。”
钱云来还是笑。
淑妃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为何而来,妹妹应该也知晓。贵妃突然设宴相请,众姐妹实在心中没数。”
贵妃程纤是原身最大的敌人,按说钱云来出了冷宫又封了嫔位,她不应该没动静。现在看来,却不是没动静,而是酝酿着大动静呢。
“不去也不行,”淑妃叹气,“听说她弄了个什么把戏,陛下有令后宫所有妃嫔都得去。”
张蓁蓁冷哼:“咱们这贵妃娘娘是最会拿人玩乐,过去玩宫女小太监,如今难不成还玩到我们身上来了?什么小把戏,我看就是要趁机打压别人。”
那个人‘别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三姐妹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在了钱云来身上,竟然颇有些真心实意的同情。
淑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长叹一声:“陛下这些年也是越来越……,劝也劝不住,就连太后的话,如今也不怎么好使了。”
钱云来能说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挡不了也只能跪地求饶,谁让她底牌太小,跟人家玩不起呢?
后宫固然好,锦衣玉食富贵乡,千奇万美聚一堂。可是再富贵,地方再大,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方狭窄的天地罢了,走不出去也看不清外面的大好山河,还要时刻提防明道暗枪。林妹妹曾借花喻人,谓之: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这诗可不正是应了过去的钱云,也正应着如今的钱云来。
岂止是风刀霜剑严相逼啊。
钱云来同淑妃三姐妹去了光明殿才知道,那可真是明刀明枪,要不是皇后坐在皇帝身边尚且还保持着镇定,钱云来真得以为程纤已经说动了皇帝要将她直接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