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闻声的闻，欢宴的宴

　　闻宴回到犹如祭台的岩石之上。

　　他莫名听到一声悠长的钟声，低沉遥远。

　　巨石堡垒，盘旋的石柱，雕刻的岩壁，重新浮现于他的眼前。依旧完好如初的一切说明，从倒塌开始，他们已经堕入克苏鲁的幻境。

　　闻宴眼眸暗沉。

　　他竟然出来了！他怎么可以出来！巫欢还在秘境内。

　　闻宴绕着圆台走了一圈。这次，他发现地面刻着的凌乱的字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石，上面摊开一份石头书卷。

　　克苏鲁秘境法则——

　　之一：当你的时间超出你的时间，你就会死亡。

　　之二：当石钟敲响，它会在秘境中醒来。

　　之三：当它死去，苏醒者可以离开。

　　ps：幸运的苏醒者，你是这份法则唯一的知晓者。当你选择进入秘境，拉莱耶城将会倒塌，你准备好了吗？

　　闻宴的指尖碰上冰凉的石面。

　　“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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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宴点开手机屏幕：

　　3116年12月24日

　　这个时候巫欢的生活早已恢复正轨。

　　她在校成绩优异，待人礼貌，只是大多时候喜欢独来独往；她在bunny咖啡厅兼职，受到许珠和卓朗夫妻的诸多喜爱；她与同龄人来往较少，但老人们大多对她这个年幼的女孩，有几分怜爱。

　　可是这些正轨中，没有他。

　　在知道错过与巫欢的约定后，闻宴心慌意乱地赶去她家。他并没有像秘境中那样遇见小峰，那时小峰还卧在病床上，再也没有胆量去找巫欢麻烦。

　　他猜测巫欢病重，徒手爬上四楼，透过窗户看见已然昏厥的巫欢。但很可惜，那天巫欢偏偏牢牢关上门窗。

　　闻宴昏头地打算破窗而入，却被赶来的民警拷回警局，小区里的老大爷们对着他指指点点。

　　在闻宴急切的恳请下，民警们联系物业开门，并将巫欢送入医院。

　　后来……

　　闻宴闭上眼。

　　他在巫欢陌生的疑惑和警惕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然后宿命的记忆苏醒，他发现自己陷入随时可能一睡不醒的“绝症”中，于是他退缩了。他不怕巫欢对他一时的遗忘，他可以再一次进入她的生活，可然后呢？

　　他不敢想象，那天的事再发生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对巫欢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美好得来不易，毁掉它却很简单。

　　如果他注定无法掌控自己的承诺，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强行进入巫欢的生活？如果注定有一天，他会变成冰冷的尸体，那他宁愿悄无声息的死去。

　　但他知道自己是不甘心的。

　　所以在所有玩家致力于副本通关规则和经验时，他却试图敲碎规则，站在规则之外。

　　他难以探究这个空间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可以研发卡牌，研究进出的机制和通道，终有一天，他会找到摆脱宿命规则的方式。

　　闻宴的野心，远超出想象。他从来没有将谢自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根本不是所谓的宿命第一玩家，最强小队。这些毫无意义，玩家们依旧是宿命空间的牵线木偶，随时可能粉身碎骨。而闻宴，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要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他要成为宿命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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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欢不厌其烦地按掉手机来电。

　　她没有拉黑这个号码，却也不接听，不知是在惩罚对方还是惩罚自己。

　　“小巫。”

　　“好的珠姨，我来了。”

　　巫欢放下手机，走到咖啡厅门口，帮着珠姨把礼物盒装饰和小麋鹿玩偶一一挂在圣诞树上。余下的垃圾都集中在一个纸箱内，巫欢提起箱子：“我去丢个垃圾。”

　　“街边那个垃圾桶要是满了，就放在桶边。天这么黑，别进小巷了，小巫。”

　　“好。”

　　巫欢听话地把箱子放在深绿色桶边，一步步走回咖啡厅，路过小巷时，却脚步一顿，似乎被什么吸引。

　　她清澈的声音响起。

　　“嗯？”

　　“愿望？我没有什么愿望要实现，我现在很好。”

　　“我不需要那些。”

　　“我觉得我不会，你好像是引诱人犯罪的魔鬼。我才不会上当呢。”

　　“做朋友？你说帮我实现愿望其实只是为了交朋友吗？”

　　“我并不觉得孤独。”

　　“这样啊，你觉得很孤单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喜欢医院，更不喜欢那里。”

　　“惊喜？去医院看一眼能有什么惊喜？”

　　“……”

　　路过小巷的青年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摸摸竖起的汗毛，骂了句：“神经病！”

　　半晌，巫欢从里面走出。

　　空荡荡的小巷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巫欢并不路过中心医院，但她第二天来咖啡厅的路上，莫名想起那个奇怪的人说的话，鬼使神差地绕路到医院。

　　她站在医院门口，想着，既然来了，就进去看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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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她脸色苍白地走入小巷。

　　“我来了。”

　　“我想要他死，这就是我的愿望。”

　　“时间和记忆？”

　　“只要过去的啊……”

　　“……”

　　“谢谢你，克苏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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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欢一向很乖，难得有一件事能让珠姨说道说道。

　　珠姨说起她平安夜出去扔个垃圾，却好久都没回来，她和朗叔着急得不行，出门找了半天，结果啊，看见巫欢蹲在人家门口看小猫。

　　隔壁有家店的猫咪刚生了几只小猫，而巫欢正看得出神。

　　可巫欢歪了歪头，一点都想不起来这回事。

　　这天她接到巫一鸣的电话，正准备挂断，却莫名听到有个声音在脑中道，别拒绝，让他来。

　　巫欢揉揉脑袋。

　　她总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对劲，像是患了间歇性记忆缺失症，现在甚至还出现幻听。她想着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一番。

　　“明天吧，我今天没空。明南街道那边。”

　　对面传来惊喜地连连同意声，甚至让人能听见他点头的幅度。

　　巫欢放下手机，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听到巫一鸣声音的那一刻，忽然有种强烈的怨愤。从前也有过，但都只是淡淡的情绪，不像这次，她甚至觉得自己很想杀掉对面的那个人。

　　第二天下午。

　　去明南街道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走路也就二十多分钟。所以巫欢决定步行。

　　她走在路上时，看见靠在墙边的男生，似乎在等人。她不由地多看了几眼。这人清俊帅气，搁在哪个学校，都得是校草。

　　巫欢心中一笑，什么时候她也会关注这种事？

　　“小巫。”

　　巫欢奇怪地回头，那人似乎在叫她。

　　“你去哪？”

　　“你是……”

　　“闻宴。”那男生抬起嘴角，轻轻一笑，漆黑的瞳孔落下几分柔和的光亮，“闻声的闻，欢宴的宴。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不记得了？”

　　巫欢还真不记得。

　　她小时候的记忆零碎的很，况且最近不知怎么的，记忆更加混乱，就像是被棍子搅浑的湖水。

　　“抱歉。”巫欢微弯唇角，歉意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不知为何，巫欢觉得这男生的语气认真的很，他的眼神极其专注，就像是把她整个人都装进眼睛里，“我是闻宴。”

　　“我是巫欢。”

　　闻宴怔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

　　闻宴摇摇头：“我就是在想，这也太容易了。”

　　巫欢不太懂他的意思，但因为刚认识，也不好多问，看看时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陪你？”

　　巫欢觉得他有点自来熟，面色冷淡几分，意有所指：“我跟人有约，所以……”

　　闻宴点点头，没再非要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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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阳光也是冷的。

　　天色骤暗，乌云压顶，凛冽的寒风像是从地底的缝隙飘出，直吹的人脚底发凉。

　　闻宴看着前来赴约的巫一鸣，不知怎么的，仿佛跟当初的记忆重合。

　　但不是这个时候。

　　那是巫欢大病一场的不久后，巫一鸣姗姗来迟，前来探望。

　　闻宴把他拦在路上。

　　当初巫欢的那场病，把他吓得不轻。送到医院后依旧高烧不止，病情恶化，甚至一脚踏进死亡边缘。

　　可那时候巫一鸣在做什么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他不是走得太早，就是来得太迟。

　　闻宴心想：他现在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关心巫欢，巫一鸣凭什么呢？就凭那一丝虚无缥缈的血脉相连吗？

　　这么想着，他再次开口，就像当初那样。

　　“巫一鸣。”

　　“你是……？”巫一鸣疑惑地看着他。

　　“别来找她了。”

　　巫一鸣皱眉：“你到底是谁？”

　　他不想理会闻宴，向左两步，准备绕行而过，闻宴却再次挡在他的面前。巫一鸣尝试多次，却总是被闻宴挡住前行的路。他不禁有些愤怒地盯着这个年轻人：“你干嘛拦着我？”

　　闻宴失笑，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讽刺。

　　“就像这样，你永远也过不去。”

　　闻宴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脱离躯体，他看着另一个闻宴如同当初般的冷笑和质问。

　　“你为什么要抛弃她！？”

　　“我……我没有抛弃她。”巫一鸣原本的强势瓦解，“我没有，我想给她更好的生活，但我需要契机。”

　　“契机？”

　　闻宴嗤笑，声线仿佛跳跃在键盘上冰冷而沙哑的回响。

　　“你有没有想过，八岁，她要怎么生存？”

　　“也许走在路上会被坏小孩欺负，也许在出门吃饭时被小混混恐吓，也许生一场病……就再也不会醒来。”

　　“如果没有人保护她，没有人教训欺负她的人，没有人在她生病的时候陪伴她。她该怎么办？”

　　“你问我什么要阻止你？”

　　闻宴轻勾唇角，眼神却愈发冷漠。

　　“因为你已经不要她了，所以别再插足她的生活。”

　　“她是我的了。”

　　一片寂静无声。

　　没错，他当初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呢……

　　巫一鸣平时也算得上儒雅沉稳的人，只是在巫欢面前少了些底气。可想而知，他听见这句话，那副模样破功，瞬间暴怒的情景。

　　他和巫一鸣起了争执，甚至大打出手。

　　当时他虽然年少，却在道上混了几年，气性不小。于是在混乱之中，他掏出打架常用的刀具，向前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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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宴！？”

　　巫欢捂着脑袋，唇色浅白而发颤。她垂头看着前方鲜红的血液流淌到地面，填满那疙疙瘩瘩的狭小缝隙。

　　“你……在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