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时间一晃而过, 临近顾旸打赌的三月之期临近。
本来靠近年尾，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坐等公司红红火火，发一波奖金过个好年。
毕竟这段时间融到的资就有好几千万，传闻大boss自己还把所有身家都投了进去，累积资金都上了亿。
结果一个噩耗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投资人突然撤资，公司融资失败。
顾旸摊子都铺好了。
新的办公地点租约已经签了，新招聘回来的几十号人也都安排妥当，几个选好的本子甚至进入到了游戏开发阶段，天价合约也刚签好。
这会儿突然资金链断裂，后续的所有行动都要停摆。
顾旸想做的事, 短期内收益见效本来就慢。
这会儿更加看不到收成的那天。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传，这次公司可能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除非顾氏搭把手, 把后续的窟窿堵上。
但顾聪禁足令过后, 又重新回了董事会，一副入主东宫的继承者姿态。不仅跪在老爷子跟前发下血誓好好做人, 还大刀阔斧的经手了几个开发案，做的可圈可点。
而顾旸则是半点要跟他竞争的意思都没有。
就连老爷子让他回家吃饭的电话都直接拒接。
气的顾宗平直接找到了点江编辑部，可最后也只是脸色铁青的摔门而去。
走之前还扔下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
所有人的最后一点希望就因为终极大boss的这句话灭的连火星子都不剩。
完了, 顾氏是指望不上了, 大家还是收拾收拾东西, 准备好聚好散吧。
桑榆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好在外地出差。
之前一片欣欣向荣的时候，公司就有意挖更多的作家入驻点江。
这次她就是来谈合约细节的。
结果人还没谈下来呢，房子就快塌了。
她立马拨了个电话给顾旸, 结果手机一直在占线。
应该是找他的人太多，根本打不进去。
她立马点进微信，才发现他不久前刚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想吃鱼：别担心，公司没事。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桑榆看着他专门发来的安慰的话，鼻尖忽然一酸。
她立马定了最早的班机，奔向了机场。
现在这个时候，她只想陪在他身边。
去机场的路上，桑榆看了一圈各大小群，才发现撤资的事情竟然已经发生好几天了！
之前是顾旸压着不让大家多议论，今天新闻都出来了，各个群才爆了。
桑榆也是才知道公司这两天竟然不少人都递了辞呈。
“网文部的那几个编辑真是够了，当初加班摆拍他们最勤快，一副热爱工作锁死点江的白莲模样，现在出了事，跑的最快的也是她们！听说还是去了我们的对家，连带着带走了好几个作者！”林美丽在他们编辑部的小群里气的连字都懒得打，直接发了一长段语音。
“这种喂不熟的白眼狼走就走了，只是可惜了这么一盘好棋。我还以为有生之年，还能再一次见证点江的辉煌呢。”周丹跟着说道。
最乐观的竟然是王森：”我说你们能不能对我偶像有点信心？说不定过不久又找到新的投资人了呢？而且没见老板最近工作多认真吗？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八卦。”
林美丽和周丹同时甩了他一脸“你又在做什么美梦”、“你怕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表情包。
“现在我们公司就是块山芋，还是最烫手的那种。听说顾聪都在外面放话了，顾氏已经决定放弃文化板块。这不就是告诉那些投资人，我们这就是个被抛弃的烂摊子吗？就算真有人想接手，也得看看未来顾氏接班人的脸色吧？”林美丽叭叭在群里科普着从贵妇圈听来的八卦。
“惨还是我男神惨，投了几千万进公司，现在估计要一无所有了。”王森叹着气说道。
桑榆一一点开他们的语音。
变故来的太突然，她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刚听到消息时慌乱的心情却在他那一句“别担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没想到这场梦醒的这么快。
这段时间他的拼命工作她都看在眼里。
他说想送她一个理想世界，她坚定不移的相信了，并且愿意和他站在一起，一起努力。
听着他描述那些根据她的小说改编后呈现在游戏里的场景，她觉得自己曾经摸到过那个理想世界的轮廓。
可现在梦醒了，她也不过是遗憾而已。
这本来就是一场华丽的美梦，如果实现不了，他们也不过是回到了做梦前的样子。
只是，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桑榆下飞机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从高攀那得知，他还在公司加班。
桑榆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公司。
初冬的夜，暮色裹着寒气将人重重包围。
桑榆下车的时候鼻尖一凉。
她抬手接了一下，才发现下雪了。
清浅的淡雪，纷纷扰扰。隔着路灯昏黄的光，才能印出大致的轮廓。
点江所在的写字楼在繁荣的CBD。
桑榆一下车就看到了大楼门前坐在台阶上的人。
他应该是从高攀那知道她回来了，特意下来等她的。
此时路上行人匆匆，但经过大楼前的人都会朝他打量几眼。
而坐在台阶上的人只舒展着两条裹在牛仔裤中的长腿，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机。
他今天只套了件黑色卫衣，冷白修长的脖颈露出一大半。浅淡的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很快消失不见。
热闹的城市，纷扰的街道。
可他安安静静坐在那，好像跟这个世界都无关。
桑榆静静看了半晌，忽然抬脚快步朝他跑过去。
顾旸知道她临时赶回来的消息时正开完一个视频会议。
他拿起车钥匙就要去机场接她，又怕她已经坐上车，两人会错开。
只能在公司楼下等着，想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她。
簌簌的夜风刮得人骨头缝都冒着寒气，他脖子冰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似乎下雪了。
顾旸收起落在手机屏保上的视线，一掀眼皮，视线里忽然落进两只穿着棉白袜子和帆布鞋的脚。
他一愣，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好几天不见的女孩抱着膝盖蹲在了他的身前。
她仰着头，定定的看着他。
眼底的光依旧清澈明亮。
然后顾旸就听到她莹润清甜的声音响起。
她说——
“顾旸，我们在一起吧。”
“……”
顾旸只觉得自己冻得僵硬的身体突然像是被浇了一瓢热水，一股滚烫从心底涌上来。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干涩着嗓子低声问。
桑榆抱着膝盖又往前蹭了一步，然后抬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掌，将一张薄薄的银行卡塞进了他的掌心，轻声说：“我只有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你先拿去用。”
她的手心像是藏着一个小火炉。
顾旸被她握住的指尖克制不住的轻颤了下。
下一秒，他抽出自己的手固定她的后脑勺。
然后整个人朝前压下去。
吻上去的前一秒，他低声轻叹了一句——
“傻丫头。”
-
两人在一起之后，桑榆本来还担心他会太腻歪，自己一时间角色转换不过来。
后来发现完全是她想太多了。
顾大少爷倒是有心想腻歪。
但第二天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后来更是隔三差五的出差，电话、视频会议简直是标配，通宵代码也是常有的事。
但就是这样，也没能够力挽住狂澜。
十二月初的时候，公司传出被收购的消息。
收购他们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甚至注册时间还不到一年。
但点江只是顾氏旗下日渐没落的子公司之一。
眼见这已经是块烫手山芋，自然是有人接手就再好不过。
这种事，顾旸不在董事会，甚至都没有发言权。
但收购方承诺仍然会维持点江原来的运行模式，愿意留下来的员工也可以保留原有的职位。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桑榆不想再继续呆下去，没了顾旸的公司，她待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顾旸也没有阻止她辞职的想法。
于是桑榆递交了辞呈之后，就没再去上班。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顾旸突然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大少爷想给惊喜的时候，从来懒得解释。
问了就是“去了就知道了”。
桑榆已经深谙这个套路，因此问都没问，就爬上了车。
看她这么乖，顾旸借着帮她系安全带的动作，压着人，就好好吃了一顿豆腐。
桑榆还不太能接受更深入的接触。
顾旸因此只是含着她的唇浅浅的吻，然后从唇角一路延伸到脸颊、耳后、额头、鼻尖……
没有深度，顾大少爷就要广度。
这么温水煮着小青蛙，总有一天能真正吃上肉不是。
等到顾旸终于尝够了甜头的时候，桑榆已经连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
顾旸看着她闭着眼睛，浑身泛红的样子，眼底墨色更重。
伸出指尖勾了下她的小下巴，顾旸低声笑她：“小没用的，我还没深吻呢。”
然而就这么个动作，桑榆又是浑身一颤。
她实在是太敏感了。
浑身哪儿都是痒痒肉。
顾旸看她这样，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完全就是自找的。
他又压着人好好吻了一通。
桑榆有点受不住，轻轻抬手推他的肩膀。
顾旸抿着她的粉唇低声谈条件——
“那下次你要张嘴。”
桑榆：“……”
大概是尘埃落定，这几天大少爷终于有精力好好收拾自家女朋友。
桑榆简直怕他了，然而手软脚软，只能闭着眼睛点头。
下次不在思考范围，今天先活过来再说吧。
再亲下去，她真的怀疑自己会缺氧而死。
得到满意的答案，顾旸终于停下了动作，直起身子，发动了车子。
桑榆花了一路的时间平复呼吸。
看着旁边全程一脸餍足的人，她很好奇他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正想着，车子停了下来。
桑榆抬头一看，忽然怔住。
“怎么来这了？”
这栋大楼她一点也不陌生。
正是之前点江定的新的办公地点，这地方还是她负责找的，踩点就不止来了一次。
“先上去看看。”顾旸牵着她的手，直接进了大楼。
大楼门口需要刷指纹。
顾旸自己通过了，然后示意她抬手。
桑榆心下狐疑更甚，试着抬手按上去，还真的刷开了。
……
难道是之前录进去的指纹还没来得及删除？
桑榆觉得一头雾水。
然而等到坐着直达电梯，上到顶层的时候，她看到了正在进进出出的熟悉的面孔。
桑榆忽然反应过来，今天大概是原公司搬迁的日子。
可他们来这干嘛？
总不会是单枪匹马来砸场子的吧？
王森第一个看到她，眼睛一亮，放下纸箱子就要过来打招呼。
可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只意味深长的朝她笑了笑。
其他一些脸熟的旧同事也都热热闹闹的收拾着东西，看到他们进来时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桑榆：？
她还懵在原地。
牵着她的人忽然抬手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停下来。
让桑榆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的是，所有人还真的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一副笑着等待发号施令的样子。
然后她就听到身边的人拖着熟悉的懒散调子，扬着声音说道——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老板娘，你们应该都不陌生吧？”
所有人忽然拍着手欢呼：“老板娘好——”
桑榆：“……”
可以来个翻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看起来像个傻子？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他就是收购公司的背后老板？”桑榆瞪着编辑部的几个人。
林美丽摆手表清白：“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但男神他说想给你惊喜，所以不让我们提前跟你说。你不知道我藏着个秘密多不容易，睡都睡不着，我可太难了！”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呢：）
这是惊喜吗？
这特么差点吓死她！
桑榆咬着牙，拉着始作俑者就随手推开了一扇门。
崭新的总裁办公室里面，桑榆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瞪向对面让她气的牙痒痒的人。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一个一个的问？”
顾旸看着气呼呼整张小脸都写满了“你竟然敢骗我”、“你死定了”、“还不给我老实交代”等情绪的人，终于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子。
他预想到她会生气。
可没想到会气成这样。
顾旸往她身边蹭了蹭，抓着她的小手攥进手里就不放开了。
“你别生气，这事有点复杂，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所以融资失败是假的？”桑榆想抽回手，结果没成功，于是更气了。
顾旸干脆手穿过她的膝盖，直接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牢牢实实的锁进了怀里。
“融资失败是真的，但是为了将点江脱离出顾氏。只有处于最坏的情况，顾聪才会放手。”
桑榆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完全想不明白：“留在顾氏也可以继续发展公司啊！”
“顾聪不会让我如愿的。只要点江最后的决策人是他，我想做什么，他都会从中破坏。”顾旸抱着她低声说，“而我也不可能回顾氏，那些东西，谁想要谁要，反正我不稀罕。”
桑榆挣扎的动作终于顿住。
“那为什么不重新创立一个公司？这么饶了一大圈，何必呢？”
顾旸鼻尖抵上她的，看着她莹白的小脸低声说：“因为这是你梦开始的地方。你的作品、读者、梦想、初衷都在这里。”
桑榆浑身一震，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顾旸看着她傻了的样子，轻轻凑上前吻了一下近在咫尺的粉唇，然后从茶几上的包里抽出一个文件翻给她看。
“这个是股份转让书。桑桑，从今天起，你就是点江最大的股东。”
桑榆看到上面的股份组成。
沈青20%，谢岐琛29%，桑榆51%。
……
“这我不能要！我什么都没干……”
“谁说你什么都没干？你不是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了吗？”
桑榆带着鼻音的瞪他：“可我那张卡里只有二十万啊……”
“那就够了。”顾旸说。
一说这个，桑榆就来气。
她终于忍不住的握起拳头锤他，边锤边哭：“你还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怕你受挫，怕你不开心！怕什么都帮不上忙，还担心养不起你，这顿时间我都天天熬夜码字！结果你还骗我……”
我以为要一个人挑起整个家。
结果你反手送我一整个公司？
真把你能耐的！！！
“……”
顾旸心里像是泡了一壶开水。
又软又滚烫。
他吻着她脸上的泪珠，低声哄她：“好，我错了，我发誓再也不骗你。你就罚我一辈子给你打工做牛做马好不好？”
“你想得美！我才不要。这什么转让书我不会签字的，你自己拿回去！我就想做个小编辑，好好码自己的字。万一哪天又破产了，咱们家总得有个人赚钱养家吧？”桑榆小嘴叭叭的，完全没意识到又把自己给卖了。
“哦——原来桑桑这么想嫁给我啊？”
顾旸吻着她的耳廓轻笑。
桑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