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费了一番功夫才解释清楚，杜兰还是板着个脸不高兴。

　　其实伯莎过来的时候，杜兰就已经接到守卫的请示了。但那会儿伯莎说的是：来拜访自己，私下商量交换技术的事的。

　　官方的交易杜兰已经签了合同，私底下的……伯莎的母亲是某AI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也是杜兰肯放她进来的主要原因。

　　哪想得到这女人竟如此大胆，一进来就揉他（未来的）儿子，穿他（未来）老婆的围裙，还眼馋地盯着他的甜点！

　　杜兰满脸不高兴地把艾里斯身边的椅子抢了，抱着手质问：“那你们为什么做这个？”

　　伯莎求生欲十足地连忙解释：“因为我想向您的爱人请教了后，去给我的女朋友一个生日惊喜！”

　　这一句话不可谓不高超。

　　一句“您的爱人”就把杜兰美得嘴角一翘，一句“女朋友”还把自己拯救出修罗场危机。

　　毕竟沃瑞吉人不像异化人那么生殖“银乱”，男男女女都生得出孩子，因而从本质上就没有区分“异性恋”“同性恋”的意识，而前者对同性伴侣还是比较歧视的。

　　杜兰把手放下了，0.1秒钟就从“杜品如”成了正宫皇后，淡然道：“你来找他学厨艺，是明智的。”

　　伯莎谦虚吹捧：“也是您的眼光好，为我指明了方向。”

　　艾里斯：“……”你们互吹彩虹屁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这个“爱人”的意见？

　　伯莎小心翼翼：“那您看，我现在能有荣幸学了吗？”

　　杜兰大方地一摆手：“做吧。”他还不忘了关怀一波，“艾里斯，你就口头指导一下，哪有旁听生让老师辛苦的？”

　　艾里斯&伯莎：“……”

　　这样还不算完。两人做着菜呢，他也非要抽根椅子来“监督”，抱着手满脸严肃，搞得伯莎脊背发寒，磕蛋的时候都差点儿把鸡蛋当地雷扔了。

　　金茶狈听名字奇怪，其实也就是一碗面。

　　“金”字，是因为面条金黄动人，色泽明艳。经验老到的厨师能把面条切得细如发丝，松松地盛在面汤里时，看起来就像一蓬盛开的花。

　　而这个颜色就来源于面的原材料。

　　伯莎刚把眼前的鸡蛋都磕进玻璃碗里，就被艾里斯要求直接开揉，疑惑地问道：“不加水吗？那面粉呢？都不用的话，怎么才能揉成面团呢？”

　　艾里斯微微一笑，道：“你只管揉就是。”

　　只这么揉成团的力气可废得大，也亏了伯莎平时爱锻炼和举铁，不然揉完就得趴下。

　　揉完了面就要开始准备面汤了。

　　这是极考验功夫和食材的部分。一碗能上国宴的面，这面汤自然有极为精妙的地方。

　　先取比目鱼骨烤出香味，同时就要准备重头戏。

　　这里说的“狈”自然不是神话中那种似狼的生物，而是沃瑞吉独属的一小片海域中，从深达四千米的深海中捞出来的独特海贝。

　　和大部分深海生物一样，仗着没人看随便乱长，“狈”的外壳漆黑嶙峋，生着近半米长的尖刺，看起来和外星生物一样吓人。

　　但撬开外壳，就露出里头柔软至极的洁白贝肉，肥美鲜嫩，Q弹至极，不仅有贝肉的口感，还有鱿鱼的滋味，入口有一股特有的贝类清香。

　　用和黄金等价的山顶茶叶和粗粝海盐，放在狈上一同小火烘烤，圆形的白肉边缘就慢慢染上金黄，茶香慢慢渗入肉中。

　　烤制的同时，比目鱼和狈的瑶柱放入瓦罐，倒进之前准备的奶白鱼汤，大火煮沸后立刻小火慢煮。

　　这鱼汤是艾里斯之前就保藏在冰箱里备用的，此时正好拿来用，食谱也写给了伯莎。

　　他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传统做法是用手把面团拉成发丝粗细，因而整体只有一根。但这对厨师的要求太高，伯莎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机器压成一把最细的面条。

　　面条过沸水、冷水，再过沸水，倒入漂亮的瓷碗。烤好的狈肉拆开锡纸，夹入碗内。最后倒入熬煮多时的高汤……

　　香气立时就爆发出去。

　　伯莎还想着第一口先孝敬“地头虎”杜兰，没成想，杜兰手一摆，下巴一昂，“我只吃我爱人做的东西。”

　　伯莎：“……”好么，还没开吃呢，就先怒吃一波狗粮。

　　伯莎迫不及待卷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伯莎瞪大了眼睛。

　　全由鸡蛋揉成的面纤细如发丝，却味道极为劲道，韧性十足，不会有半点面粉制成的面条的塞牙。

　　贝肉边缘金黄微脆，里头却嫩得出水，简直像个糖心鸡蛋，一口咬下去，非但没有海产品的腥味，反而带着茶独有的清香解腻。

　　最后再喝一口鲜美浓香的瑶柱高汤……伯莎已经美上天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爱过自己的厨艺，简直要当场哭出来！

　　“太好次了台好次了！”伯莎捂着嘴语无伦次地说道，不可置信地看向艾里斯，“你是怎么知道做法的？你认识布兰奇家的厨师吗？”

　　“不。”艾里斯耸了耸肩。

　　国宴那天他也被拉去，在工作人员的边缘席位上尝过这压轴菜，回来后虽然杜兰没有要求，但作为一个热爱挑战的厨师，第一想法自然就是复刻。

　　“其实做法算不上多复杂，最劝退的技艺也就是拉面。”只凭一双手就能把面拉到那种程度的粗细，而且基本大小一致……没有十几、几十年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但汤面做法实在不算多难，让这道菜如此珍贵的却是狈。光是高汤想要熬煮出要求的味道，就需要数十只狈的瑶柱，而一只狈需要十年才能长到人类需要的大小，一片海域都不一定找得到超过五十只的狈，去深海打捞也需要更高的技术。

　　只能说，这道菜是富人的游戏，而非真正能走进千家万户的美味。

　　伯莎听罢，一时觉得手上的汤碗足有千斤重，喃喃道：“这一碗汤……就杀了这么多濒危生物？”

　　艾里斯摇了摇头，“不然又怎会登上国宴呢？”

　　伯莎可怜兮兮地看向艾里斯，“那我、我是不是把你们买的都用光了？”杜兰从鼻子里重重一哼，把伯莎吓得脸一白。

　　想想看，现在厨房里一头咬合力最强的美洲豹，一头综合身体素质站在动物界顶端的老虎……吃光她也就半小时的事吧？！说不定连骨头都能咬碎，省了毁尸灭迹呢！

　　艾里斯板着脸，静静地看着她，直到伯莎心中十分不安了才突然一笑：“你以为那些真是狈的瑶柱？”

　　伯莎一愣，“诶？”

　　艾里斯用下巴指了指汤锅，“只是些品相好的普通瑶柱罢了。”

　　“可味道和我吃过的是一样的呀！”伯莎激动地说完，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用不用狈和口味没有关系？”

　　艾里斯一挑眉头，“我就买了两只。”

　　“咦？”

　　杜兰哼了一声，骄傲地迈着孔雀步子走到艾里斯身边，“我家的豹最关心生态，人美心善、厨艺天才、勤俭持家、爱护动物、会养崽会养虎，哪里是你这等庸——”

　　剩下的话被艾里斯一肘捅了回去。

　　艾里斯懒得管他装样子的呼痛，淡定地和自己新鲜出炉的徒弟告别。

　　伯莎低着头，声音远没有要给女友惊喜时的高亢，“我以前……回来的少，也不怎么喜欢聚会，我都不知道，这道菜原来是这样的。”

　　现在仔细想想，曼达那么喜欢金茶狈，却始终不让人试着找找口味相似的，到底是真的喜欢口味，还是只追求那份奢侈难求的身份象征呢？

　　伯莎苦笑了笑，“我还得想想，先回去了，谢谢您。”她转头看杜兰，“您要求的交换条件，我还得回去和母亲细谈。”

　　杜兰一点儿也不耽误功夫，仗着伯莎在拼命揉面，脑子缺氧，谈了一堆又一堆条件，把伯莎说得脑袋犯晕。

　　毫不羞惭的杜兰微微点头，“之后联系。”

　　见伯莎的背影消失，艾里斯转头看杜兰，一挑眉：“‘爱人’？”

　　杜兰同样不服输地回望回去，笑容里写着势在必得：“迟早的事。”

　　艾里斯翻了翻眼睛，“那今晚我就不做饭了？”

　　“为什么？！”

　　“这不是，”艾里斯看着他，“‘您只吃得下爱人做的东西’吗？那就等您找到的时候，再吃吧。”

　　杜兰先是不可置信地一瞪眼，随后还没等埃德加小声咳嗽提醒，就条件反射地摆出花腔华调，一把从后头揽住他，声音低沉，“和我耍小性子呢？”

　　艾里斯当即就要曲肘捅他。

　　杜兰一把捉住他手肘，暧昧地顺着往下摸到手腕，“我错了我错了，”他长得好看，又故作那副情态，一双桃花眼委屈巴巴，“我不光只吃得下爱人做的爱心餐，只要是你做的，哪怕是炒辣椒，我也是吃的。”

　　他脸凑过去，在艾里斯右耳处蹭了蹭，典型的猫科行为，“嗯？”

　　艾里斯……艾里斯这想要揍人的手突然就伸不出去了。

　　好一会儿他才冷哼一声，“我只是您找来的厨子，只干厨子的活儿，请您以后不要再开玩笑了。”说罢，藏着红彤彤的耳朵尖飞快走了。

　　杜兰得意兮兮地冲埃德加炫耀，“看到没？这就走到打情骂俏的阶段了。”

　　“……”这不就卖了个萌吗？好老套的年下讨好法！

　　但当上司用充满暗示的眼神看你……埃德加还有什么好说，只能一拱手，“殿下，情场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