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最后上的是清嘴甜点。艾里斯不太喜欢过甜的东西，所以相比配方的用量，糖用得少一些，而且更习惯加入水果。

　　作为主要由食肉动物异化人组成的国度，泰格在果蔬上的发展可谓非常落后——没人吃呀。但艾里斯从小生活的博朗斯卡，却因为与博勒国接壤，存在着许多杂食甚至草食的异化人。

　　例如松鼠院长、院里的画眉鸟保育员……博勒国有许多可爱的小鸟异化人，因为战乱或是姻亲，来到了博朗斯卡定居。他们对植物果实天生就有辨识能力。

　　艾里斯很小就是福利院的厨师，要考虑到不同的口味，因此对水果做过一些了解。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就去看看鸟类异化人喜欢光顾的食品店，然后把畅销水果都买回来品尝、研究。

　　格罗特齐的鸟类异化人，最喜欢吃一种叫做“柯涞”的绿色小果子。外皮很薄，掰开是乳白色的絮状果肉，香味特别浓郁，口味清甜，带着水果独有的清新。

　　艾里斯选择一碰即破程度的成熟果子，舀出果肉、捣碎，裹上厚厚的蜂蜜，放进特殊器皿酿一个月。在使用时，加入糖和鱼胶液加热、融化。把淡奶油打发到半干后，掺入煮好的果泥。

　　做慕斯最有意思的，就是可以自行选择果蓉的种类。格罗特齐地处热带，最不缺的就是椰子。大猫大多不会开这种坚硬的木球，觉得里头只是些清水，还不如自己做蜂蜜水方便。

　　不过艾里斯却认为椰子具有强烈的地域特色，也很百搭。把果肉做成诱人的椰子冻，切成可爱的小块，塞进奶油里头，再放进冰箱冷藏足够的时间。

　　在端上桌前，淋上准备好的柯涞淋面酱，做出透明的光滑淋面。在淋面四周撒上细碎的椰蓉，点心顶上放一颗紫红的浆果、两片薄荷叶做装饰，就可以尽情品尝了。

　　随点心上桌的还有一杯奶油咖啡。大猫不爱苦味，艾里斯通常会掺入大量的砂糖与牛奶。咖啡顶上是一层厚厚的打发奶盖，被艾里斯恶趣地挤成了一只胖墩墩的小老虎（当然，给另一位客人的就不敢这样做了）。

　　慕斯入口即化，口感冰凉清甜，比冰淇淋还要细腻。既能有效地赶走用餐后嘴里残留的气味，又不会给吃饱的肚子带来负担。

　　咖啡奶盖厚重，但喝到下面的手磨咖啡后，又有稍苦的味道来排解甜腻，余味悠长。

　　甜食令人心情愉快，咖啡暖香在室内静静流淌，正适合客人们接下来的交谈。这老板，还真是考虑周全。

　　“不急。”杜兰伸手制止对面想要说话的人，“先让我见见他。”

　　艾里斯刚摘下围裙，就见女官表情复杂地走了进来。

　　“殿下让我过去？为什么？”艾里斯不是会出去收获掌声的类型。能看到大家吃得满意的表情当然好，但厨房才是他的领地——

　　在博朗斯卡，一般他踏出厨房，手里的菜刀就是另一个“砍肉”了。

　　女官板起脸，“殿下让你去你就去。”

　　艾里斯眯起眼：“难道是……因为我做的菜不上台面，殿下要责罚我？”

　　他故作惭愧，“也是，都怪我不听您明智的建议。我一定要在殿下面前好好赞美您的智慧。”

　　女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又不能反驳艾里斯的反讽，一时涨红了脸。

　　艾里斯这才放过她，施然走出去。

　　这位女官从昨晚开始，就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话里话外都在嫌弃艾里斯。他可没那么大度不放在心上。他之前一直没有作声，就等着这一刻。艾里斯微微一笑。毕竟，实力才是最好的打脸。

　　他家的店铺又小又旧，不能堂食。唯一一张圆形餐桌，还是艾里斯平时自己吃饭用的。而现在，一个惊人美丽的年轻男人就坐在那张旧桌前，笑吟吟地看艾里斯走过来。

　　他实在太过好看，奶油色的眸色与金发色调柔和，一双桃花眼眼梢上挑，看起来温雅又深情，和艾里斯的气质完全相反。纵是艾里斯熟悉他的照片，也略吃惊了一秒：

　　殿下……可真不上镜。

　　他勉强记起以前学过的皇室礼仪，走上前去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他低着头没看见，杜兰身边的下属却瞧得清楚：

　　在艾里斯走过来的时候，原本神态漫不经心的杜兰，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瓷杯，直直盯着艾里斯的脸，连瞳孔都放大了。

　　直到艾里斯行完礼，杜兰竟还没有叫人起身。埃德加只好轻咳了一声。

　　他几年前不就说了？艾里斯这长相绝对是殿下的天菜啊！谁叫你们相遇太晚，人家孩子都有了。埃德加心里又泛起了酸。

　　杜兰被提醒得回过神来，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所以你就是……”他混乱地说道，“当年在皇宫和我、嗯？”

　　埃德加被尴尬得在心里直捂脸。

　　艾里斯也没有听懂，他半蹲在地上，从下往上，茫然地看了杜兰一眼。

　　其实每个异化人的长相，都会带上兽形的特征。例如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身材体格，又比如仓鼠异化人圆滚滚的腮帮。

　　在大猫中，普遍最性感魅惑的是花豹。美洲豹虽然和他们长得非常相似，但怎么说呢，其实多出了几分蠢萌……

　　也因为这样，艾里斯在某些角度，就会露出看起来特别纯净、天真的眼神，和冷艳的气质形成巨大的反差。

　　杜兰被这么一望……又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你做的……”最后他艰难地想出得体的话题，“很好吃。”

　　艾里斯干巴巴道：“谢谢。”

　　有了开头，后续就顺畅了起来。“快起来。”杜兰柔声道，把周围的宫人都吓得低下了头，“说说，你怎么走入这一行的？”

　　“是说……做饭吗？”

　　当厨子还能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艾里斯觉得和皇太孙尬聊实在太难了，努力想词，“这个、呃、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做好吃的东西。”

　　“而且……”他想到小时候第一次做出好吃的烤肉时，福利院大家满脸的欣喜，不由带了点儿怀念。“别人能露出开心的表情，我也喜欢。”

　　杜兰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很好。”

　　紧接着，他露出一个诚恳的表情，“我也非常、非常欣赏你的手艺，希望能邀请你成为我的专属御厨，每天让我开心。待遇随你开，如何？”

　　艾里斯一愣。工资随他开……当然好啊！但问题是，他当年就是为了找人才离开皇宫的。要是答应了杜兰，岂不是本末倒置？

　　艾里斯想着飞走的钞票，心里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摇了摇头，“感谢您的慷慨。可我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杜兰脸色一变。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桌上的咖啡杯，之后，轻叹了一口气，对艾里斯招了招手，“你过来。”

　　“殿下——”埃德加顿时惊恐起来。

　　或许刚看到杜兰的人，会因为容貌误以为他很宽和。但杜兰的身边人就知道：殿下从小就没有父母，又常年被病痛折磨，关在宫殿里不能出去，性格早就产生了变化。

　　杜兰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杜兰特别喜欢，给它换小衣服、亲自扫兔窝，每天抱着睡觉，就是兔子在他枕头上撒尿，他也不当一回事地纵容。

　　但有一天，他照例喂那只兔子吃菜叶……埃德加后来听宫人说，当时那只兔子只是在发小脾气，挣扎着踢了杜兰一脚。

　　当天晚上，杜兰拎着被扭断脖子的兔子走到厨房，高高兴兴地吩咐：要做成红烧的。

　　直到那时，大家才意识到杜兰殿下的性格似乎有些问题。

　　冷漠、残忍，缺乏共情、不懂感情，喜怒无常，上一秒热爱的东西，下一秒就能彻底毁掉。就连埃德加都不敢挑战自己在杜兰心里的地位。

　　但今天不行！不提埃德加个人对艾里斯的欣赏，以战士遗孤和博朗斯卡人的身份，艾里斯就绝不能出事！

　　埃德加往前连冲几步，下定决心，哪怕自己受伤，也得让艾里斯先逃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

　　艾里斯愣愣地看一眼手里的蓝宝石戒指，又傻傻地看一眼杜兰。

　　埃德加半只脚还停在半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才张大了嘴：

　　那戒指？不是皇室专门留给皇后的婚戒吗？！

　　杜兰完全不管周围的人有多么震惊，反而温柔一笑，双手包住艾里斯的手，“这样，也不行吗？”他的眼神柔软，声音也软绵绵的，“我真的很需要你。”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这什么？现场求婚？

　　艾里斯算是里头最快回神的了——毕竟他完全不懂皇室求婚的风俗。

　　他努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在发现居然挣不开后，只好左右看了看，希望有人能上来“劝谏”——

　　艾里斯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兰对面的客人。先前他一直背对着艾里斯，看不见正脸。直到这时，艾里斯才看清这个人的相貌。

　　“斯宾塞……”他喃喃喊出那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杜兰：虎生第一次求婚的现场，老婆和“前男友”对上了眼。

　　埃德加：都走开，我要在殿下的毛肚皮上织一个“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