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坦诚
“怎会如此呢?”
连着孟氏也着实觉得吃惊,然此时再细想,好像也确实未曾有人说过,她嫁得是秦子让,便是连赵清允出嫁前在府中暂时那几日,也不曾提及过自己的夫婿。
彼时,她还当她是新嫁娘面子薄害羞才不提的呢。
“如今说来,确有些奇怪。我记着那时秦家派人前来说起你的婚事,只道是你答应嫁入秦家,想从咱们家里出门,只问我们可否,至于你嫁得是何人,还当真无人提及。”
“还是后来待人走了,咱们才想起这事儿来,末不你表兄说,左右等你来了,一问便知,或是等成亲之日也能明白。”
听到此处,赵清允也暗叹了口气。
这便是了,秦家未言明新郎人选,自是怕他们嫁得自己是冲喜的,恐他们反对。
而她到了孟府后,也因着这个原由,怕他们夫妻多问,自然不敢主动提及。
再后来,秦子钰前来迎亲,他们自然便当她嫁得是秦家二公子,如此说来,也怪不得他们会想岔了。
“你成亲那会儿,听说秦子让一直在宫中养伤,我们才未多往他身上想。”孟氏说着说着,忽地皱起了眉头,“你那时答应嫁予秦子让,可晓得他受伤之事?”
赵清允点点头,早便料到自己与秦子让之事是瞒不长久的,眼下听得孟氏提及,她也不打算再瞒下去了。
“我晓得的。彼时秦夫人也不知秦子让的伤势有多严重,只道已有些好转,故而,我嫁予秦子让,实是为了冲喜。”
“什么?”孟氏听罢,霍得站了起来,手重重拍在小桌上,“你好端端一个姑娘,他们竟叫你去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他们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孟氏的举动,着实将赵清允吓了一惊,忙不迭的起身,小心虚扶着她。
如今她可是双身子的人,马虎不得。
“表嫂莫气,他们也不知秦子让病得这般重,再者,这是我自愿的,他们不曾逼迫于我。”她说着,一手轻抚着孟氏的后背替她顺气。
哪料想,一听了她的话,孟氏更来气了:“你,你怎如此糊涂呢。”
赵清允苦笑着,摇摇头,未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如今她也发现了,那时的自己确实很傻。
过了片刻,孟氏似消了气,看着她,无奈说道:“如今我瞧着秦家二公子对你有意,可你偏又是他的长嫂,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此时再想,孟氏觉得自己大抵明白她这几日喜怒无常所为哪般了,摊上这样的事儿,确实叫人不知如何抉择。
赵清允摇摇头,叹了口气:“当是我与他有缘无份吧,秦家予有我恩情,我是万万不能做了秦家的罪人的。”
孟氏听罢,点点头,也颇为认同她的这个说辞,看着她略显伤感的神情,不由抬手抚了抚她的脸。
“此事,你打算亲自告诉你表兄,还是我同他说?”
赵清允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表兄孟砚青呢,他还不晓得此事,只是眼下她也实在不晓得该不该同他提及。
孟砚青素日里话不多,行事也稳重,性子大抵看着有些木讷,却是个极护短的,从幼时他待自己便可看出。
若被他晓得了自己做了秦家冲喜的媳妇,只怕他这个老实人也要动怒,介时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来。
“这事儿,待晚些,我再亲自同表兄说吧,眼下还请表嫂先替我瞒着。”
她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之,如今什么都不如她与秦子钰的事叫人来得烦心。
孟氏点了点头,答应了她:“好,我看这样吧,你在咱们这里多住些时日,若是不回去了更好,我便不信了,你离了秦家还能活不下去。”
赵清允不晓得自己离了秦家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只是她还当真想在孟家多住几日的,却不想第四日,接她的人便来了。
来人并不是秦子钰,而是秦夫人身边的冯妈妈。
冯妈妈只道陛下要设宴,她亦是座上宾,故而来接她回去。
同时,冯妈妈还带来好些礼物,道是赵清允在府上打扰多日的谢礼。
孟氏如今看到秦家来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相待,特别是冯妈妈,想当初正是冯妈妈来府上提及亲事,此时再见,孟氏陡生了一种冯妈妈拿刀架在赵清允脖子上逼嫁的错觉。
这礼物,她抵死不肯收,最后还是赵清允开了口,才哄得她有些不情不愿的收下。
孟砚青虽觉着今日的妻子有些怪异,显得略尖酸刻薄了些,成亲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妻子如此失礼,却当是她怀有身孕,才至性情大变。
赵清允为安抚孟氏,只道自己且回去一趟,待事了再来陪她,便是连冯妈妈,都是如此说的,孟氏才叮嘱赵清允早些过来,而后目送着她走了。
回到秦家,站于府门口,不过短短数日再回到此处,赵清允颇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不免征神了片刻,才在冯妈妈的提醒之下踏进了门去。
将将行到照壁前,便见着几个内侍官从内而出,她见状,忙曲膝行礼,那几人倒也客气,回了个礼方出了门去。
进了前院,便见着了秦家人,秦夫人手拿一个明黄色的卷轴看着,秦子钰在旁对着它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秦怀安只在旁笑盈盈地看着母子。
她深吸了口气,悄声走上前去。
“清允,你回来了。”此回,是秦怀安先瞧见得她,笑说了一句。
秦夫人收起卷轴,而后冲着她笑了笑。
“清允回来了,不过今日宫中的御宴是没得参加了。”
瞧着秦夫人冲自己浅笑盈盈的模样,叫她晃然觉得自己不曾离开过一样,亦像是她初初从瑞阳回来之时,心中未有隔阂。
她亦笑了笑:“冯妈妈说,宫中有宴,我才回来的,怎么才进了家门,又没了呢?”
她努力装出高兴的模样,不想叫他们察觉了异样,一屋子的人,都像是于台上唱戏的一般。
“近来深受陛下宠爱的燕嫔突染恶疾,陛下哪里还有办宫宴的兴致,左右你今日是吃不上了。”秦子钰收了秦夫人手中的卷轴,冲着赵清允说着。
而她只是扯着唇角笑了笑,再也不说话了。
“来来来,你定然未曾见过圣旨,瞧瞧,这是陛下为我赐官的圣旨。”见她默声,他大步上前,摊开了卷轴搁在她跟前。
她粗略一扫,大意是因他有功,特赐他五品兵部职方司郎中之职,顺道还有些赏赐,一并搁在厅中。
至于上头所谓的有功,她大抵猜得到,约摸是换帅之事吧。
此时箱笼盖子一个个开着,最扎眼的,便数一块白狐皮毛,只看着,便觉阵阵暖意。
“好了,你既回来了,便莫再去孟家了。”秦怀安说着,“你若着实忧心你表嫂之病,大不了每日去探望便是了。”
赵清允听了此话,不禁有些窘迫,彼时不过自己随口一说,秦子钰也已然晓得了实情,他们却偏生还要在此处装糊涂。
只是,秦怀安都开了口,她自然不敢反驳,只点了点头。
孟家宅子小,日子又清贫,自己总住在那里也确不是个事儿。
赵清允回到秦家,除了秦子钰外,也唯有夏蝉最高兴了,见着她,又是准备吃的,又是替她寻舒适的衣裳更换,直将自己忙成了个石磨。
夜里,吃罢饭,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各自回房歇下。
只是,赵清允又如何睡得着,在孟府时夜难成眠,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她翻了个身,忽听得外头转来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磕倒了似的,再细听却又什么都未听到。
叹了口气,自己这些时日睡不踏实,连带着听觉也似出了毛病。
正想着,忽觉着身后贴上来一阵温意,她还未回头,腰意便缠上了一只大掌。
“嗬——”
她吓了一惊,下意识撑起身来,扭头看向身后,果然是那个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秦子钰。
“你,你怎么进来的?”她惊得险些掉了下巴,待话出口又回了神,她的厢房是不落栓,为了方便夏蝉进出,但凡大户人家,家中都有护院,大抵都是如此。
没想到,外贼好防,却防不住他这个家贼。
“出去。”她转过身来,抬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恼羞成怒。
她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他当真胆大包天,敢半夜三更进自己的闺房。
而她更没料到的是,自己的怒意在他看来却是另有一番风情,反是伸了手将她一把拉了下来,展臂一伸,将之圈进了怀中。
“我想同你说说话,说完话我便走。”
二人同枕一枕,面面相对,太过靠近的距离让她双颊飞红,更何况,眼下她只着小衣,若不是近来天冷,她换了床厚被子,岂不是叫他瞧去了身形。
“夏蝉就在隔壁,你快走吧。”
若是被人瞧见了,这还如何说得清楚,她还要脸不要。
“你莫太大声,她便听不见。”他说着,微抬了头亲了亲额头,将她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看着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却心情大好。
这可怪不得他,谁让她这些时日总是回避自己的情意,甚至在一瞬间妄想同自己撇清关系。
“清允,同我直言你的心意,便当真这么难吗?”看着她的盈盈黑眸,他的另一只手,不由抓住她的柔荑,“我这般欢喜你,爱慕你,你当真不想同我说一句吗?”
赵清允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死死地咬着下唇不敢开腔,她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心软的承认。
“你若不说,那我现下便去同母亲说,我要娶你,我要同你光明正大的做夫妻。”
说罢话,便松了抱着她的手,翻身便要起来。
她一急,伸手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一条手臂:“不,你不要去。”
他回过头看着她,瞧她一脸的急气,看到她紧锁的秀眉,那一瞬间,有些心疼,却还是咬牙忍下了。
自己若不逼她一把,她又怎会承认对自己的情意,他若听不得她的心里话,又如何甘心。
他怔怔地望着她,两人之间是一场无声博弈,末了,还是她举了双手投降。
“秦子钰,你要我承认恋你爱你又如何,如今我是你大哥的妻子,你我相爱在世人眼中便是天理不容,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祖母和双亲想想,他们若晓得了,该有多么难过。”
她看着他说道,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一般,扎在心口生疼。
而他,却笑了,伸出手将之抱了个满怀。
“我终于听到了,清允。”
那一刻,她似觉得他的话有些微微抖动,瞬间呆住了。
诚然,她这些时日确实狠心了些,一回两回的将之拒于心门之外,然眼下自己承认了,也不至于叫他激动到哽咽难言的地步吧。
“清允,你晓得吗,世人说什么我都无所畏惧,便是爹娘恼我气我,我亦不怕,我唯一害怕的,便是这辈子你都不肯承认,不肯说一句喜欢我的话,那我该如何。”
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脸上,轻揉地抚着,眷恋万分。
该如何?设身处地,若是她对他情根深种,却万般求而不得,即便一时心心念念,步子坚定,但终有一日也会累极了放弃吧。
想来,她若执着的不肯说出这番话,他也有一日会放弃,不过是自己多被缠上几日罢了。
这世上再深的情爱,想来也敌不过时光的消磨吧。
“如今你听到了,但我不想你这般执着,我同样可以不顾旁人的目光和流言匪语,但我不能不及祖母他们,咱们便这样吧,你晓得我的心意,我也明白你的情意,如此就好。”
他的拇指轻轻挪到她的下巴处,轻轻捏了捏,而后笑了。
“你以为,我在听到这样的话后,还能放弃?我不想就这样,清允,我不甘心。”他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脸上,扫过她的眉眼,看着她的红唇。
“明明,我才是你头一个见到的人,明明我与他都一样,明明幼时我也陪着你玩闹过,缘何你只能成为他的妻,他根本不爱你,甚至都不晓得十年后的你长成了何种模样。”
他的一字一句,慢慢地敲落在她的心头,叫人隐隐生疼。
“他不过是人前装得老实罢了,难不成就这样我就处处要让?我不甘心,你叫我如何甘心?”他深吸了口气,“清允,相信我,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着他的话,她微皱了皱眉头,总觉着心头难安。
“你要做什么?”她抬手扣住他抚着自己脸颊之手的手腕,“你不要同母亲他们说好不好?不要为了我,闹得家宅不宁,不然你叫我如何再在秦家立足下去。”
她犹觉得自己说得话不够狠厉,依着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听进心里,又添了句。
“倘若哪天因着我,你与他们起了争执,那我便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她的话,叫他的手一僵,连带着呼吸都有些难受,扯着唇角露出一个苦笑,挪着身子凑近了她,一手绕在于她的后头方,将她按入了自己的怀里,贴在她的耳畔轻语了一句:
“好,我现下不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为难的。”他说着,垂着亲了亲她的发顶,淡淡地馨香窜入他的鼻间。
她埋道在他怔中,只觉着这一刻异常的宁静,明知于礼不合,都叫她舍不得推开他,只听得他在自己发顶处轻柔说话。
“安心睡吧,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作者:终于说开了,我的妈呀,我都快把自己折腾死了!感谢在2020-03-06 10:20:40~2020-03-09 11:1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荔枝加菲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