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动

  世人道,白日不说人,夜里不说鬼,秦子钰觉着,还当真有几分道理。

  这不,才刚刚提及了魏良才,这会儿便瞧见了他的身影,一人执扇独行,晃晃悠悠地往前走,那风流倜傥的模样,惹得往来的妇人频频回头。

  魏家在城北,缘何他此时会出现在此,招摇过市?

  不错,便是这般张扬,只见他行至一街边售卖绣品的妇人摊前,一手捏了条帕子,一手还不忘用扇去挑那妇人的下巴,将人逗得羞愤不已。

  然,也仅此而已,收回扇子,似留下了银子,而后闻着手中的帕子,又往前行去了。

  秦子钰看着他那风流的行径,冷笑了一声,想到醉仙居正是在城东么,他兴许便是去醉仙居的。

  如此说来,他怕是要与那些人见面,若跟着他,定能寻到些线索。

  想到此处,他有些急了,蹭地站起身,将对面正拭嘴角的赵清允惊了一跳,抬头茫然地望着他:“怎么了?”

  “时候儿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掏出碎银子放在桌上,绕过桌子伸手拉着她往后院走,大迈了几步后,察觉她跟不上,不得不耐着性子放缓步子。

  赵清允又岂会看不出他的急切,只是不知他是想到了何事,忽然变得这般心急。

  虽说时辰确实不早了,只是秦家几位长辈这些时日不是病着,就是忙着,除了几个丫头婆子会留意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便是他们在外头吃了晚饭再回去,怕是秦太夫人他们也不会知晓。

  被他心急火缭的塞进了马车,赵清允也察觉出了异样,然见他急躁的模样,也未出言相问。

  可待回到家中,他一面叫她赶紧进门,一面又让门房将马车驾回后院,牵匹马来。

  晃耳听得他还要马匹,便知他还要出门,眼瞅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却不知他还要去何处?

  她当即收住了进门的步子,三两步下了台阶行至他跟前,抬头望着他道:“你还要去何处?”

  秦子钰当下头疼了,这丫头拗劲儿一上来,怕是不好打发,随口诓她吧,又要担心着哪天不小心被她发现了端倪。

  只骗了她一回,便处处不得她信任了,若当真再骗她一回,日后怕是他说什么都不会信了吧。

  稍稍犹豫了一番,他终是选择实话实说:“适才瞧见魏良才了,我得跟过去瞧瞧。”

  “此人与王敬予的命案有关?”这话,她适才在缭月居便想问了,只是当时顾景尘在场,她未曾出言罢了。

  此时见他要去跟踪魏良才,她才忍不住问了。

  若与王敬予之案无关,她便要劝他万万莫要去趟那些浑水。

  秦子钰点点头,若是与王敬予之案无关,他才没那个空闲去管这些琐事,左右他当惯了纨绔子弟,懒散闲人,也不想改了。

  “那,我同你一道儿去吧,你性子急,天晓得又会生出什么事儿来。”赵清允想了想,状似随口说道。

  他性子急不急,她多少还是晓得一些的,诚然幼时确实是个急性子的,而今长大了,初见之时虽还是个嘴里不饶人的,但大抵性子沉稳多了。

  而她也不过随口一语罢了,若不寻个合理的说辞,天色这么暗了,他定然不肯带她一道儿去的。

  可她若不随着同去,又着实不放心。

  “不成,你不能去。”果不然其,秦子钰一听她也要去,当即反对。

  醉仙居明面上并非是饮酒作乐之所,初时,是一些文人士子聚集之处,饮酒作诗,甚至还有姑娘家一展才情的,更不乏在醉仙居促成的金玉良缘。

  说起来,他与瘳凝夕亦是在那处偶然撞上,被她瞧上的。

  可后来他发现,醉仙居暗地里亦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甚至还有良家女子因着醉酒,与男子行苟合之事。

  他曾去过几回,察觉确有些无耻之徒,借着醉仙居这一鱼龙混杂之所,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若是不小心被她撞上了,叫他如何解释。

  “为何?”

  赵清允不知他要去醉仙居,便是晓得他要去醉仙居,听着这名儿也只当是与缭月居一样的场所,不会多想。

  “天色已黑,你一个姑娘家,老随着我往外头跑算个什么事儿,还是先回去吧,你身子才刚好,莫要再累着。”

  他遮遮掩掩的,未说自己要去何处,也不想叫她晓得自己去何处。

  然他越是不想让她随行,她越是不安心,上前两步,一把拉过他的衣袖,紧紧攥在手里。

  “你当我不晓得,你是要去那醉仙居吧?你不带我去,我也能自个儿寻过去。”她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着实将秦子钰气得不成。

  以往不知她竟这般任性,与之相比,全然不分上下。

  “那个地方,你当真去不得。”面对着她,他实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醉仙居这个地方。

  这些年在瑞阳,听说祖母将她护得很好,便是平日里与秦子兰胡闹,一旁还有个古板的秦子晟在,想必也不会让她们两个姑娘家去不合她们身份的地方。

  正因着她似张雪白的宣纸一般,他才越发不敢让她沾染这些俗事。

  “为何我去不得。”难得见他一脸窘迫,赵清允似隐隐有所察觉,暗道莫不是醉仙居仍是个风月之所,“醉仙居是青楼妓馆?”

  她虽未曾亲眼见识过世人口中的花街柳巷,但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在她看来,若是为了一个魏良才,他当真要去这种地方,那岂不是更坏了自个儿的名声。

  如今秦家可不就指望着他嘛,她可不许他再去这种地方。

  秦子钰摇摇头,他也着实难以说清这醉仙居到底算是做何营生的,但为了她好,若是能不去终归还是不去为好。

  “既然如此,我怎就去不得了。”复又顿了顿,冷哼了一声道,“我若不能去,你亦不能去。”

  赵清允的执着,叫秦子钰叫苦不已。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也不知魏良才可与那些人碰上面了,他实不能再拖延下去,可眼下这姑娘实在精得骗不过去。

  他也怕着自己前脚走了,她后脚当真一个人摸到了醉仙居去,饶是她眼下的模样无妨,但他终归是不放心的。

  罢了,且带着她吧,大不了寻间僻静的雅间上些酒菜,让她且先将晚饭吃了,只在里头呆着不出去走动,想来应是无妨吧。

  “好,带你去,不过,仅此一回,你也不能叫旁人晓得。”

  她连连点头,只要他松了口,凡事都好办。

  彼时,门房已牵了马过来,秦子钰又犯难了。

  他急得很,可马车已叫人卸了,若再套上,势必又要花些时辰,想她一个姑娘家,定然也不会骑马吧。

  看看天色已暗下,他一咬牙,看着她道:“你可曾骑过马,我急着去,怕是来不及再叫他们准备马车了。”

  “我与你同乘吧。”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左右她今日是男子的打扮,觉着两个男子同乘一骑实不是什么大事,故而说得很是豪放,只是将秦子钰稍噎了噎。

  然也只是稍稍一噎罢了,既然她不在意,眼下他也顾不得了,只从门房手中牵过马儿,而后向她伸出了手。

  赵清允头一回骑马,小心翼翼地将脚伸进了马镫,在秦子钰的助力之下,爬上了马背。

  将将小心翼翼地挪好位置,马儿一晃,身后便添了一阵暖意,还未回神,他便催着马儿往前奔去。

  身前是秋意渐起的凉风扑面而来,身后却是秦子钰温柔坚实的胸膛,甚至她还感受到他胸口之下强而有力的心跳。

  “可冷?”

  待夜里的凉风扑上脸,秦子钰才忆起赶得及,忘了替她带件斗蓬,只好将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以期能替她挡去些风。

  而她摇摇头,身后的他就跟个暖炉似的,她哪里还会觉得冷呢。

  纵马而行,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醉仙居,秦子钰下了马,伸手将之抱下了马背,眼看着醉仙居门口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她不由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如何不晓得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说此处明明有旁的女子出入,他还不让她同行,此时自己在她心中,定是个处处嫌她碍事,只想自个儿自在松快之人。

  无奈的摇摇头,他将马交给了一旁候着的小厮,上前与之并肩站在醉仙居门口,转头看着她:“进去了,可得听我的,不然……”

  “好好好,都听你的,赶紧进去吧,你不是还要找人么。”此时的她看着热闹非凡的醉仙居,哪里还等得他那些念叨,只恨不得插了翅膀赶紧围着转上一圈,好好瞧瞧。

  秦子钰也知她根本就未听进去,只拉了她的袖子抬步上了台阶。

  将将行到门口,便有人来引,问是要雅间还是大堂,问可否约了人,秦子钰皆一一答了,而她则在旁留神听着,只道这醉仙居很是特别,却看布局又像是寻常的酒楼罢了。

  从围着大堂的游廊而过,她放眼瞧着,大堂正中还有个约两丈宽的台子,此时上头无人,围着台子的四周摆了十数张桌子,约有一半的桌旁已坐了人。

  随着小二上了楼,她又看到二楼正对着楼梯口还有一个穿堂,一眼看去,穿堂的尽头似还有一排厢房。

  小二引着二人至一间雅室内,室内有一小轩窗,收起窗帘子便可看到一楼大堂的景致。

  秦子钰要了些醉仙居的招牌菜,又要了一壶醉月白,而后倾身将帘窗子放了下来,只余下一条小缝,正好让她看到下方,而下面的人却瞧不清他们。

  他一直耐着性子未动,直到了酒菜上了桌,打发了小二后,他还与她一道儿吃了些饭菜,倒了杯酒给她:“这醉月白是果酒,你饮一杯,应是无妨,只尝尝味道。”

  赵清允素来对吃的,抱着一个未曾吃过的都想尝一尝的心态,只要不会毒死人,旁人能吃的,她定然也能。

  更何况秦子钰道这只是果酒,想来味道定然不错,便端了酒杯小抿了一口。

  带了些许的酒意,更多的是甜甜的味道,果然是果酒,这软绵的口感更合她胃口。

  她饮了一杯,又闹着还要再来一杯,秦子钰拗不过她,寻思着依她的酒量,想来再一杯无妨,便又倒了杯,只是之后便不再给了。

  两人饮了些酒,又吃了些菜,下头的大堂也越发热闹了。

  此时,一楼正中的那个台子上站了一人,一个身着薄纱轻缦的女子,手持着一个卷轴,笑盈盈地看着堂中众人。

  “各位,今日诗题已出,请看。”

  说罢,便将手中的卷轴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轻轻放下手,卷轴随之落下。

  赵清允的位置有些偏,未能看到那卷轴上写了什么,只好问对面的秦子钰:“他们这是做什么?”

  “以诗会友。”他只扫了一眼,说了句,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又道“你且吃着,我去瞧瞧。”

  赵清允如何不知他这话中之意,正想开口,他已起身,推开了雅室的门,左右一张望便走了出去。

  眼瞅着他缓缓将门轻声关上,她的心扑嗵的厉害,甚至来不及多想,便起身到了门口,微开了条缝儿张望了一眼,正好瞧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一处拐角,忙跟了出去。

  细心地反手关上门,她循着他消失的方向,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没想到拐角处,又是一个穿堂,放眼看去又只瞧见了秦子钰的一片衣角,她仗着自己的绣鞋鞋底软,小跑着跟了上去。

  穿堂有些长,拐过去是一条悠长略狭的走道,与前头的热闹相比,此处显得十分安静,连着光线都暗了不少。

  此处若与人商议要事,确是个合适之所。

  秦子钰便在前头,她跟了上去,却见他又拐了个弯,只好加快了步子。

  待又拐过一个弯角,又是条狭长的过道,他稍停了停,俯耳于一侧似听了听,复又提步走了。

  她忙不迭的跟了上去,终在另一个拐角处追上了她。

  “你跟过来做什么?”他皱眉看着她,没想到她这般大胆,竟一路随着自己到了此处,是他大意了。

  “你将我一人留在那里,我更害怕,还不若跟着你,便是要落跑,也省得你再返回去寻我。”

  她压着声音说着,自认为说得有理有据,安排得也十分稳妥,却不知他此时心中的担忧。

  据闻醉仙居的老板是名女子,便是适才挂卷轴的那一位,可在秦子钰看来,那不过是拿来唬弄人的,只怕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

  幕后之人是谁,无人知晓,与他而言,是敌是友也难料,倘若出个什么差错,以自己的功夫,想来自保不难,只是再带上一个她,怕是有些难度。

  他原本打算着自己孤身一人涉险,便是不幸被人发觉了,大可独自先行离开,介时再派了人来接她,左右只需自己不被他们瞧见脸便是了。

  可她这么跟了过去,叫他是调头回去呢,还是带着她涉险呢,这是个难题。

  “快找人吧,再拖下去,怕是人都要走了。”见他不出声,晓得他在犹豫,她忙拉了拉他的袖子。

  由她一提醒,他才回神,此时也顾不得了,只叮嘱她要跟紧自己,便又往前摸去。

  怕是他这一拖二蹭的,魏良才已经离开了吧,自然,也有可能他根本未曾来此,一切都只能凭运气了。

  醉仙居的格局犹似迷宫一般,每一条走道上都有一间厢房,左拐右拐的,赵清允也不知随着他找了多少间屋子,只是听了许久,都像是空的。

  正当秦子钰都开始怀疑,魏良才已经离开之时,他忽然听到一间屋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且还不是一人。

  “此事,当真不必告之他们?”那是个女子的声音,赵清允贴在轩窗旁,隐隐觉着这女子的声音就是适才那个在大堂台子上的女子。

  “这事儿,总要有个人出来顶了才能了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将自己摘干净了,左右那是他们的人,与咱们无关,你说是吗?”

  回话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赵清允未听过,不知是何人,便是一旁的秦子钰,因着他也未与魏良才正面打过交道,无法认定此人是否为魏良才。

  为了确定此人的身份,秦子钰咬了咬牙,伸手舔/湿了手指,将轩窗纸捅出了个小窟窿,从小洞中望去,正好瞧见了坐在桌旁的男子。

  虽离得有些远,但那男子的容貌衣着他还是瞧得清,正是他寻了许久的魏良才。

  而他身旁的赵清允见状,也有模有样地学着他在窗纸上捅了个窟窿,放眼望去。

  这屋子的格局与寻常人家不同,正前是个小厅,小厅珠帘后头正中的位置摆了张圆桌,桌后方似摆了张床榻,而一个男子坐在桌旁,女子侧背对着他们靠在男子身边的桌沿上。

  男子微敞着衣襟,一手执壶倒了杯酒,而后执杯在手,却只转着酒盏,并不饮用。

  赵清允收回目光,偷瞧了身旁之人一眼,既然秦子钰站在此处未有离开的意思,想来这男子便是魏良才了。

  “公子既然这般说了,那奴家自然照做。”女子说着,伸出左手,纤纤玉指上红艳的指甲衬得柔夷白皙柔嫩,搭上男子的肩,而后滑了下去。

  “只可惜那王敬予死得太干脆了,还当真是便宜他了。”

  赵清允虽瞧不见那女子的神情,然从她的话中不难察觉出她的不甘,看来是与王敬予有些仇恨的。

  魏良才勾唇邪魅一笑,侧头看了女子一眼,忽地伸出手扣住了她的左手,微一用力将人拉了过来,侧身按在自己怀中,一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将酒杯抵在了红唇边。

第34章 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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