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林中小屋
神诀给他开了一道门,似乎是料想到秦愈会选择回去。
掉入这个陷阱的前一刻,秦愈是有预感的,只是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子的。
顺着肋骨摸到腹肌附近,那黑色的线条依附着他的身体,并没有带来许多痛苦或是负面影响。和葛鄞背上的有些相似,繁杂的纹路交错着,但是仔细一看并没有一处相交。
还好还好,也算是情侣纹身了不是?
只是念及在末世的那一天一夜里,有些东西让他不能不在意。
葛鄞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听上去和他有点关系,但是葛鄞又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还有他偶尔提起的那个老师,被葛鄞杀了?
但是这一切都赶不上他此时想要见到葛鄞的心情,那个人把他推向现实,却把自己留在了乌托邦里。
甚至是戒指……
秦愈心里感到不舒服,这算是唯一一件葛鄞拥有的属于他的东西,但是在两人联系被隔断的那一瞬间,它不再闪烁出耀眼的色泽。
想到这儿,秦愈就加快了脚步,泥泞不堪的大道蜿蜒伸向远处,尽头的森林之中,有一座小小的红色房子。
不过几分钟后,前面的路就断开了,一道狭长无比的裂缝出现在了道路中央,泥土塌陷,周围有几棵树被连根拔起,推倒在路中间。
潮湿的泥路上有许多脚印,而此时,一道出现次数最多的脚印引起了秦愈的注意。
小孩子的脚印还很新鲜,各个凸起和凹陷处表面没有干泥,看上去像是前不久还有一个小孩走到了这里。叫人不难联想到爱弥雅,他跟着那脚印看了看,是从大道上过来的,似乎是要朝伊莲恩的房子过去,兴许是在想办法过去,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秦愈没有多犹豫一秒,就转身跟着那小小的脚印往茂密的丛林之中走去。
金乌高悬,但是森林里十分阴凉,还有未散去的晨雾萦绕,空气黏着沉重,秦愈每一口呼吸,就像是吸入了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
广袤的森林最是容易迷失方向,即便有开辟出来的小道在前指引方向,秦愈也不得不防。
小脚丫并没走多远,就消失在了一个小木屋前。
秦愈站在脚印消失的地方,望着那个爬满了蜘蛛网和藤蔓的松木屋。
苔藓占据了木屋前面的垫脚石,蕨草倒了又发新芽,干掉的蜗牛壳黏在岩石上,还有一条油亮的小蛇从秦愈脚背上划过去。
这个木屋早就被人废弃了,摇摇欲坠,好些木头都被白蚁蛀空。多半是以前阿尔弗雷德建在这个地方的,他一死,这个屋子就没有了主人。
爱弥雅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视野好似明亮了许多,有什么晃进眼底。秦愈朝源头看去,是一块玻璃窗,反光反到了他的脸上。
他抬头,日光从叶间透照进来,驱散了周围的阴沉,金色像是一条绸带,贯穿雾色。整片森林都是寂静无声且阴森森的,唯独这座小屋被阳光笼罩着。
其实秦愈完全可以忽略这个小屋,朝着他的目的前行,但是那个小屋出现在这里,让他走不动了。
五米的距离。
他就可以绕过它,但是爱弥雅朝着这个地方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在秦愈思考的这几秒钟里,空气里传来细碎振翅的声音,然后一个什么东西拍在他的头上。还没看清楚,它就又狠狠拍在了木屋的门上。
秦愈回头一看,黑压压一片的阴影朝着这边飞来,数只蜻蜓突然间慌里慌张地从四周飞向这里,然后宛如飞蛾扑火一般撞上木屋的门窗。
它们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在身后追撵,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很快,就堆起了一堆还在颤动的尸体。
这绝不寻常!
秦愈踩上石阶,这才注意到那块方方正正的石头,苔藓繁衍生息之地,曾经是一名死者的石碑。
还没细看,他连忙从石碑上跨到木屋门口。
门一推就开了,蜻蜓争先恐后地钻进去,将里面的家具撞得七零八落。
秦愈关上门的前一刻,有什么从门口一晃而过,他顺着门缝往外看,却碍于视界狭窄,并没看到是什么。
蜘蛛网被躁动的蜻蜓们一扫而空,秦愈捂住口鼻往屋内走去。
这个木屋从外面看并不算大,但内部也有两个房间,一左一右,都紧紧闭合着。进门处的右手边挂着□□、弓箭和各式各样的捕兽夹,左边则放着一张小桌子。
桌子上似乎放过什么东西,然后被拿走了,因为它在布满灰尘的桌面留下了深深的方形痕迹。
“有人吗?”
他问。
没有回答,只有那些垂死挣扎的蜻蜓还在振翅,秦愈屏气凝神,这里没有人,但是他忍不住放轻脚步和呼吸。
木屋前半部分没什么好看的,最能引起人好奇的是那两扇禁闭的房门。
秦愈选择了左边那扇。
在手掌握住把手之前,他看了一眼窗,这里唯一的玻璃窗面看上去非常脏,且浑浊,从屋内看不到外面。
一种异样爬上心头,秦愈觉得自己不能靠近那个窗户,虽然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他拧开门把手,薄薄的门板划出一个弧度,将里面的场景展现在他面前。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间简单的卧室,但是被褥和枕头都已经被水气侵染,发霉了。霉味好过尸臭,说实话他进来之前想到的,里面大抵是一具腐烂的尸体在等着他。
然后对方下颌砸得咔咔响,冲着愣在门口的秦愈嘎嘎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
这里什么都没有,真谈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这个房间正对门的墙上也有一个方块形的窗口,同样灰白且模糊,远远这么一看,什么也看不清。
秦愈对它不感兴趣,走进屋内将门掩在身后,他就转向了门背后的衣帽架。这是整个房间里相比其他来说,最能引起联想的东西。
一套熨帖妥当的高定黑西装,皮鞋、领带、帽子一应俱全,挂在这个地方,秦愈抬眼差点被吓一跳。因为鬼影的形象也是如此。
这么一套昂贵的正式服装出现在这个林间小屋里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更别说还有一双明显不搭配的脱线尼龙手套。秦愈将这副手套拿在手里,它破损十分严重,细细的碳钢粉末把它染成灰扑扑的灰手套。
灰手套与红围巾小姐……秦愈记得那个故事是怎么讲的?
灰手套先生是个乐善好施的先生,他遇见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给她作为一个帮助她度过困难,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小姑娘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故事里灰手套先生在最后离开了小镇,而被他给予温暖与关注的红围巾小姐最终长大成人,永远地遗忘了童年时期冰冷的雨水,连同带给她糖果和鲜花的灰手套一同埋葬在过去。
这个结局似乎不够符合完美的幸福期望,叫人意犹未尽,而显然这里面的红围巾小姐是爱弥雅,灰手套先生则是阿尔弗雷德。父女之间的关系紧密,似乎正是因为母亲的薄情,他们之间没有伊莲娜的位置。
对应着现实里,这个结局却超乎想象的美好,父亲死了,女儿永远地封闭上了自己的心。
接着,秦愈又在西装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块表。
粉红色的儿童表,指针已经不走了,停在了8点22分。同时,一把钥匙从衣袖里掉落出来。
“当啷”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秦愈将其拿在手中端详,老式钥匙,不能打开这个小屋里的任何一扇门。
“想来是有别的用处。”他喃喃道,把钥匙放进衣兜里。
此时,原本寂静无声的门外传来一个开门的声音,房门的吱呀声在这里显得十分清晰且惊悚。
秦愈眼眸一动,轻轻闪身躲进那个衣帽架旁边的角落,用这件宽大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形。然后,他向着三指宽的门缝往外看去。
这里只能看到门向外敞开着,却不见人影。好似有冷气丝丝从门口钻进来,迅速侵占了这个木屋。
秦愈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余光一瞥,发现那窗口,不知何时竟然变了颜色。由最初的灰白色变为深色,秦愈开始还以为是天色暗了下来,或者是什么挡在了窗外,但是细细一看,这扇窗能够看清楚外面的枝叶。
这扇窗……这扇窗其实比他想的干净。
一层薄薄的灰尘盖在表面,的确能够影响清晰度,但是秦愈此时能够把那交错在一起的藤蔓和松枝,正是松树开花的时节。他视力再不济,也能分清什么是白色,什么是深绿、赤褐。
顿时一种后知后觉的惊惧攀上心头,秦愈手指微微僵硬,心脏加速跳动。
既然这个才是窗户的本色,那方才是什么东西在窗外?
在外面的窗户看到的也是哪个东西吗?
它现在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顿时打乱了方寸,他连忙将注意力转向外面。
但是此时他已经完全不能集中精神去关注门外,没有具体威胁的威胁,比不上那种原本就潜藏在身边、甚至观察了自己很久的危险更可怕。
突然外面响起一个带着危险气息的声音,金属摩擦碰撞,熟悉得要命。以秦愈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人或者什么怪物在哪里。但是他随即想到,挂在墙上的枪和其他刀斧,是很好的伤人利器。
情况不妙!
秦愈探出身体,贴在墙上感受震动。脚步声再轻也是有感觉的,在全是木头的地方更是如此,他听到那谨慎的脚步在离自己还有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对方肯定知道这里有人,但至少,他还没发现自己在这里。
秦愈正盘算着,此时打破窗户,并跳出去需要多长时间,能不能赶在对方进来前做到。
他正想着,就感觉到那震动加强了,很明显,对方发现这边有人的气息。躲是来不及了,秦愈就近抄起放在角落里的长柄手斧握在手里当武器,只要那人一进来——
一进来,他就给他一下!
他不由得挺起背,仰起头贴在墙壁上,掐算着这几步的距离,要多大的力气什么姿势,能让对方无法反抗。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已经到了门口。一条腿暴力踹开本就不结实的门,还没来得及看去那人的动作,电光石火间,一杆枪也从门缝伸进来。
秦愈抬头正要,看着来人,竟松了一口气。
“这是你第三次用枪指着我了。”他笑了,一瞬间情感喷涌而出。无法遏制的、难以释怀的情感,此时全部化作一个拥抱。
“没开枪,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在找我?”
□□掉在了地上,男人紧紧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