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活

  她赤着脚惶恐不安地站在伊莲恩面前。

  长久的静谧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肩膀上,书包被扔到一边,挤压得变形的纸盒子也扔在面前。

  “这是什么?”冷冰冰的发问。

  爱弥雅吞了吞唾沫。

  她低着头,能看见的只有伊莲恩的影子,那道黑色的影子长出了獠牙和翅膀,一步步紧逼,想要抓住她的脚踝。每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爱弥雅就趴在窗口,看着那漆黑的树林里想,那黑夜里吃小孩的恶魔,为什么还不来抓走她?

  爱弥雅瑟缩地退了一步,这一退就立马遭到了来自伊莲恩的咒骂。

  纸盒子被撕开,一条红色的围巾她还没有摸过,就被扔到了壁炉里。里面没有柴火,伊莲恩就拿起旁边的油,一股脑浇上去,打火机一点,就彻底把这点让她看着心烦的玩意烧了个干净。

  “你是多喜欢你的爸爸啊?嗯?死了这么久,还把他给你这个宝贝女儿的礼物藏得好好的,生怕我发现是吗?!”伊莲恩的声音变得尖锐,分贝瞬间提高,她歇斯底里地指着爱弥雅的脸,眼里全是厌恶:“我的天啊,你看看你那张脸,我真想用布给你包起来!你自己看着不会做噩梦吗!”

  壁炉里熊熊的火焰燃烧着,红围巾已经被烧得漆黑,爱弥雅蒙住自己的头,咚咚咚几步跑上楼。

  伊莲恩的尖叫还在持续:“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这个怪物生了下来!”

  这时一声碰撞的巨响。

  伊莲恩站起来往楼下看去,她开回来的车不知道谁进去启动了,然后狠狠撞在了院子里那棵最大的橡树上,直接当场报废。

  一个女人正费劲地往前爬。

  “吉娜?!!”伊莲恩眉头一皱,大喊,拿起钥匙就下楼。

  当她走到一半,身体就僵住了。

  吉娜的情况有些奇怪。

  她跪在地上,把手伸进自己的喉咙里用力抠着,发出难受的干呕声。半只手掌伸进口腔抓挠着喉咙,脆弱的黏膜被指甲刮破,鼻翼发酸,泪腺不断分泌生理性盐水,然而她仍然没有就此停手。

  伊莲恩站在五米之外,看着她这副模样问:“你在干什么?你一整天居然都不在家里,你去了哪儿?”

  吉娜撑起身体,不断干呕着,直到吐出一滩黄绿色,散发着刺激性气味的液体,她才停手,然后伸出那只手在呕吐物里摸索。

  “Fu……”伊莲恩皱起脸暗骂,不可思议地看着吉娜在呕吐物里搅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仅仅是因为吉娜从呕吐物里捡起来的东西,而是她随意一瞥,就看到了货车驾驶座上坐着的人。

  半个脑袋都被碾碎,伊莲恩似乎看到了那张脸上缓慢滴落的,红白混合液。怨毒的眼神,像是要把目光画作尖刀将她剥皮一样犀利。

  吉娜向前一个趔趄,脱手将手中的钥匙扔到了伊莲恩面前,然后口中喷出一大口血,浑身痉挛,神色痛苦地倒在地上。

  她的身体像是被人从肚子上划了一刀,吉娜捂着肚子,摇晃了几下然后摔下去,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内脏掉了出来。

  然后就不再动了。

  伊莲恩此时格外冷静,外套摔在地上,后退一步,她拿起一旁劈柴用的斧头,转动脖子。

  她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你以为我会怕你?”

  ——————

  “咳咳……咳咳……”葛鄞抓着胸口,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两声。

  他把老太太的尸体放了下来,检查了一番,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的确是自己上吊死的。

  这个叫多丽丝的老太太昨晚还生龙活虎的,这二十多个小时里,伊莲恩家里发生了什么?

  葛鄞并不着急立马进去房子里看,而是翻看了桌子上的东西,最后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只蜡烛,是兔子形状的,但是是已经用过的。葛鄞把这个蜡烛从桌子底下捡起,放在手心来回查看,兔子的头部融化了大半,就剩下脖子下面的了。

  兔子,兔子……

  秦愈和他说过,伊莲恩的车里贴了很多纸兔子,他们在森林里也发现过一直死去了的兔子,这也是巧合?

  意识被封闭的那段时间他错过了许多,现在无法都把它们联系起来。兔子蜡烛被放回原处,葛鄞反手从角落里放雨伞的圆筒里抽出一根长棍。

  因为有只苍蝇实在烦人。

  白人跟在身后,像是吓傻了一样念念有词,死死跟紧葛鄞,现在任何一处风声鹤唳都能更让他吓得屁滚尿流。

  从下车开始,他就寸步不离地跟在葛鄞身边,一个人神神叨叨念着什么,然而葛鄞又听不明白他的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都让人开始怀疑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我还没和你算账,”葛鄞不耐烦地说,他手一抬,起势霸道,收力平稳,最后稳稳停在白人的脖子旁,他问:“秦愈在哪里?”

  白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狗屁不通的话,听得葛鄞心生烦躁。

  秦愈也时时说些废话,但是为什么从别的人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叫人厌烦?

  葛鄞不说话,但他喉结一动,白人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风擦着耳畔,葛鄞猛地将手中长棍劈向白人所站位置旁边的门框上,棍子应声爆裂,白人缩起脖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会说话?”

  尖锐的顶端扎在颈部的肉上,白人都要吓尿了。

  葛鄞在三处是出了名的人狠话少,他向来有的是办法让人说真话,此刻正无处发泄怒火,白人来得正是时候。

  可是白人有苦说不出,他怎么没有回答这个男人问的问题?但是蓝帽子下的诅咒,让别人听不到他说话,无论说的什么,从他口里出来的一刻就变了。

  “我在说话啊,但是你听不见我能有什么办法!”白人崩溃地大喊,然而葛鄞的表情仍然如此冷漠,他突然有了勇气,爬起来推开葛鄞,他从柜子上拿出一个本子,在本子上写下他说的话。

  “你过来看,我写在纸上了,你一定能知道的!”白人写完之后,激动地拉着葛鄞去看。

  然而葛鄞看到的,却是一副拙劣甚至有些嘲讽的鬼脸图。

  简笔画草人吐着舌头。

  深吸一口气。

  “你玩我?”葛鄞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一把将白人推到地上,长棍狠狠抵着白人脖子。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我再问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愈在哪里?”

  那气息实在恐怖,然而白人的瞳孔骤缩,他颤颤巍巍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葛鄞身后。

  有什么在他身后?

  葛鄞微愣,随即捞起长棍朝身后横扫过去!

  被稳稳接住了。

  来人似是无奈地笑了笑:“怎么,才过去了一夜,你就把我忘了?”

  葛鄞松开眉头,白人趁机从他手中溜走,逃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吸气。

  看着来人,葛鄞缓缓吸气:“秦愈……”

  慵懒的声线,冲着他道:“哎,怎么了宝贝?”

  葛鄞盯了他几秒,神色未变,白人正以为他会好好说话时,葛鄞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盯准了那人的头砸去,风劲大到声音呼呼的。

  “真以为能够骗过我?”

  木棍打得那人歪了歪身子,像是要伸手过来抓他,葛鄞眼神瞬间变冷,单手撑过平台,从窗口翻身跃了出去。

  尖刀擦着腹部穿过去,差点就被暗算了。葛鄞稳住身体,看着蓝帽子披着秦愈的皮,神经质地大笑两声,抓起旁边白人的衣领就跑得没了影。

  白人和他是一伙的?葛鄞没有选择跟上去。

  突然听得车内声响,葛鄞转身跑回去拉开车门。明明下车的时候,两人还在,可是现在只剩下主妇还在后面,酒鬼已经不见了。

  能在葛鄞眼皮子底下跑掉的人,不容小觑,他越发觉得这是有心人布的一个局,只是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白人被蓝帽子带走了,他的哀嚎给葛鄞指明了一个方向,那是在伊莲恩的房子里。

  葛鄞看这一地狼藉,往泽勒湖那条路上看了一眼,而后往房子里面走去。

  来晚了,还没走进房子周围,他就看到了地上的吉娜。

  “果然掉进了湖里的人,都没死……”他喃喃说给自己听,俯视着这个想尽办法让他们死的女人。

  吉娜脸朝下,蜷缩着身体,一手捂着被划出长长伤口的腹部,一手呈现虚握的姿势。葛鄞将尸体翻过来,吉娜面前有一滩呕吐物,那只手上也有。

  然而拿手里的东西早就被人拿走了,葛鄞掰开她另外一只的手掌,几粒圆片沾满了血,黏在手心,黑乎乎的圆片和葛鄞那日吃的糖并无差异。

  事情发生了改变,葛鄞记得上一次栽跟头时,吉娜到最后都没死。

  但是现在明显错乱了,吉娜一死,一个重要的推动者消失,葛鄞的记忆不再具有参考性。

  放开惨死的保姆,葛鄞看向了这座房子。

  地面上的血迹到此为止,但是他却在另一边发现了更多。

  他站在屋外,料想伊莲恩已经遇害,亦或带着爱弥雅离开了此处。

  伊莲恩这座房子,外墙本是蓝色的,现在却成了红墙。

  鲜红色的血液看上去十分新鲜,从墙角一直向上爬到二楼和三楼,而那血像是有自主意识,又像是有人恶作剧,用拖把沾血在墙壁上乱涂。总之散发着浓重腥味的血液在各个窗口游走,每一个敞开的窗户都不放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忽而屋内一声轻响,几乎不可察觉的一个磕碰声响起,葛鄞急忙蹲下。

  不仅仅是瓷器相碰的声音,还有十分轻微的脚步声,葛鄞眼神微动,仔细听着。那人没有穿鞋,且双脚步伐交错频率较快,在客厅四处走了一圈。

  动画片的声音再次响起,音量放到最大,像是为了掩盖其他什么响动一样。

  葛鄞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人,余光里什么动了一下。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旋梯上。

  披头散发的一个小女孩,正趴在楼梯上,慢慢挪动着身体向楼上爬去。

  这时一声非人的尖啸,几乎穿破耳膜。

  那个东西像是发现了他的存在,猛地跃过来。葛鄞捂住耳朵滚到一边,砂石炸了一脸,他刚刚藏身的地方被爱弥雅抓出一道深深的抓痕。

  他看着女孩发青的脸,不对,那不是一张脸,原本正常的脸皮开裂,下面还有一张发白的脸。

  就像是破茧的蝴蝶,在爱弥雅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想要出来。

第69章 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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