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高利贷

　　俞遥猛地仰起头，怔愣地瞪着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那个人是你？”

　　他望着眼前这男人一身浅色休闲服，眉目慵懒，唇角含笑的模样，怎么也不能把他跟那个一言不合，掀了桌子群挑一堆壮汉的冷面男人联系在一起。

　　宗迢想了想，隐约记起来，他那天应该心情也不怎么好。

　　当时他研究生毕业后，刚进警队满一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关于他哥当年卧底身份暴露的一点线索，而正好，当时西南边境那边要成立一个秘密的任务小组，打算从全国各地抽调生面孔，联合逮捕一个跨境犯罪团伙。

　　他递了申请上去，却被姜局拦了下来，不同意他参加，他不能直接违背命令，只能回警校，散散心。

　　宗迢也不怎么记得当初救下的那个未成年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了，只有个大概印象，很瘦，又白，留着毛茸茸的短发，一副亚健康的模样，却偏偏对着一群恶人，冷静又胆大。他至今记得她一开口就背出来的那一连串“消费者权益”。

　　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要知道当初帮过的小姑娘，会是我未来女朋友，好歹先留个联系方式，再把人放走。”

　　俞遥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性格，弯了弯唇角：“如果那样，后来警察赶过来的时候，我可能会指认你是他们的同伙。说不定还觉得你们是联合起来，打算拐卖未成年少女的。”

　　想一想他们这些莫名其妙的缘分，两个人都有些想笑。

　　**

　　吃完饭，胖老板笑眯眯地送他们出门，俞遥跟宗迢却没有打算立刻回去。

　　他们沿着那家私人小饭馆附近，横七纵八的小巷子慢慢往里走。

　　这一带还有许多未开发的老房子，都被改成了小餐馆和奶茶店，白墙虽然被熏得有些脏兮兮的，青瓦却还算漂亮，下午出过太阳的缘故，那些堆砌在瓦上的点点白痕，已经融化成了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地往下落，有的店门前，还散落着爆竹燃放后的痕迹。

　　直到那些挂满通红灯笼的巷子走到了尽头，隔着一条马路，对面传来喧嚣的打碟声。

　　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早就偏离了警校那一带，而靠近这几年在市郊新开发出来的娱乐场所聚集带了。对面那一排排灯红酒绿，鳞次栉比地分布着的，全是正在营业的夜店酒吧，

　　“回去吧。”

　　俞遥点点头，正要转身跟他一起离开，余光却瞥见对面马路上，一个有些眼熟的女生，正拎着高跟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然后一头扎进了黑黢黢的巷子里。

　　紧接着，一群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年轻从拐角处追了上来，其中带头的那个，瞥了眼刚刚那女生钻进去的巷子，嗤笑一声，冲众人招招手。

　　“兄弟们，抄好家伙啊！只要逮上人，今晚的消费，全都我买单！”

　　俞遥的眉头骤然拧起，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女生，是她的前室友，如今某平台上刚有了点人气的小主播陈妍。

　　想起她曾经干过的那些缺德事，俞遥是真的不想管她的死活，顶多帮她报个警就行了，但是……别说她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就算她真的不管，宗迢身为人民警察，也不可能当作没看见吧？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等一下。”俞遥拉住他，没说那是陈妍，“这空无人烟的，你把我扔这儿，还不如一起去吧？”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那群混混正把陈妍围在巷子里，笑得不怀好意。

　　为首的那个，举着根锃亮的钢棍，有下没下地在手里敲着，抓住陈妍的头发，就狠狠地踹了一脚：“跑！我让你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你以为你躲到郊外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

　　陈妍脸色苍白，抑制不住地发抖，却倒也还算镇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与他对峙：“什么欠债还钱！你们这叫高利贷，根本不受法律保护，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话还没说完，为首的那个瘦高个就“啪”地给了她一巴掌：“来，兄弟们，我们今天就教教她，什么叫‘法律’啊！”

　　一圈儿的男人，狰狞地邪笑着望往靠近，陈妍终于真的开始害怕起来了，颤抖着开口：“我还！我还！”

　　“但是我现在手上真的没现钱，能不能等开学……而，而且，今天初一，你们做这一行的，初一讨债也不吉利是不是？”

　　“别他妈找借口。”瘦高个踩在她的脚踝上，低低地笑起来，“不想还啊？不想还也可以啊，我们帮你拍点小视频，等回本了，就放你离开，怎么样？”

　　陈妍惊恐地颤抖起来，疯狂地摇头：“我还的，等开学了，我立马还。”

　　“我们老板可不想等啊，来，就今天，二选一，还钱，还是拍小视频？”

　　“我都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听说你还是成大的？哟，高材生啊！”男人嬉皮笑脸地勾了勾她的下巴，纵容着其他人在她身上揩油，“要是你的同学，你父母亲戚，看到你那些照片，要怎么办呢？嗯？小高材生？”

　　陈妍只觉得头顶被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笼罩，源源不断地逼迫着她脆弱的神经，她想着那笔天文数字，又想着老家父母千沟万壑的脸，只觉得胃部不断地痉挛，险些就要吐出来了。

　　突然，余光里，她瞥见了一个人，从巷子口，无声无息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陈妍像是突然看见了曙光，拼命地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喊出那个曾经让她极端嫉妒过又憎恨过的名字——

　　“俞遥！俞遥！”

　　“遥遥！救救我啊！”

　　其他人反应过来了，摸起身上的刀棍，纷纷回过头，面目凶煞地望过去，见只是衣着普通的一男一女，他们警惕心瞬间放了回去。

　　其中一个人不耐烦地挥挥刀子：“滚滚滚！警告你们啊！别多管闲事。”

　　俞遥先是扫了眼地上的陈妍。

　　陈妍跟她不是一个学院的，自己已经许久没见到过她了，此时她蜷缩在墙角边上，虽然半边脸肿了起来，却仍能隐约分辨出，就这个寒假里，陈妍的脸应该又动过一次，整个脸部的轮廓，跟上一次见到，又不太一样了。

　　她在心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才冲为首的瘦高个道：“你们刚刚威胁她的画面，我都录下来，发给警方了，把人放了。”

　　瘦高个笑眯眯的：“口气挺大啊小姑娘！把人放了，你帮她还钱啊？”

　　说着，就要伸手掐俞遥的脸。

　　孰料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就被小姑娘身后的男人骤然拧住了胳膊。

　　“嘶——妈的放手！疼疼疼——”

　　“疼啊？”宗迢笑着挑挑眉，抽出他手里的钢棍，加重了手腕中的力度，直到瘦高个的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了，才猛地把人甩了出去，“疼就对了。”

　　“艹！”瘦高个扶着手臂爬起来，抓起其他人手里的刀，就朝宗迢重新冲了过来。

　　刚刚只是瘦高个掉以轻心了，等反应过来，手头又有武器，带着六七号人一窝蜂地朝宗迢涌过来，还真有些气势汹汹的，俞遥下意识地抓了抓宗迢的胳膊。

　　宗迢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先去救人，而后就抄起刚刚从瘦高个手中夺过来的钢棍，迎上这群人的攻击。

　　俞遥趁机躲开，拉起地上的陈妍，把自己的手机塞进她怀里：“往外跑，警方打电话回来的话，你给他们指指路。”

　　陈妍还有些惊魂未定，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含着眼泪点点头：“遥遥，谢谢你……”

　　俞遥不耐烦地抽出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别废话，快点跑！”

　　见陈妍终于趁乱跑了出去，俞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有人留意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见这丫头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比陈妍还瘦弱无害，那男人就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举起铁棍就冲了过来。

　　俞遥险险地避开，勉强挡了一击，震得她手臂发麻。

　　对方牛高马大的，她只是会一些格斗技巧，并不精于此道，只能灵巧地躲避开，而不能主动进攻，最终还是落了下风。

　　好在，宗迢已经放倒了他那边所有围攻的人，及时过来替她解决了面前这个。

　　见躺在地上的人里，还有准备爬起来继续攻击的，宗迢拿出警察证，冷着嗓子开口：“别动，警察，再不老实，别怪我不客气。”

　　瘦高个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再冲上来，而是捂着伤口，拧着眉头怪笑道：“我们就是**的，威胁威胁那女人而已，也没有别的意思，警官，这不犯法吧？”

　　“就是，警察就能打人了？！”

　　宗迢把俞遥护在怀里，见她的手背上隐约可见淤青，嗓音也冷了下去：“我怀疑你们涉险逼迫女性拍摄不雅视频，有什么话，进了局子再说。”

　　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变：“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是替人办事的，那女人自己在网上贷了款不按期还，要是不用点手段威胁，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俞遥冲宗迢摇了摇头，才望向这群人，镇定地开口：“她借了多少钱？”

　　瘦高个笑了笑：“本金加利息，一共72万。”

　　72万？什么网贷，能给一个在校学生贷这么多？

　　某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瞬息闪过，结合刚刚陈妍说他们是放高利贷的，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陈妍是个很复杂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