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赎罪

  他心头一跳,快步过去。

  果然是俞遥,她的面前放着已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应该是熬夜查资料的时候不小心睡过去了,这么冷的天气,她居然只在身上搭了张薄薄的沙发毯,猫似的蜷成一团,没有被遮住的那只腿从沙发上滑落,露出一小截玉色的脚踝。

  宗迢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着凉,像上次那样病上个十天半个月。

  他拧了拧眉,想起走之前小姑娘若无其事的脸庞,心底有些难受,后悔只一心想着快点忙完好赶回来,却没有记起发个消息给她,让她别等他,好好睡觉。

  他俯身捏了捏她冰冷的鼻头,轻轻拨弄开遮住她脸庞的散乱头发:“看着那么聪明,怎么傻乎乎的,再生气,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吧?”

  叹了口气,他伸出臂膀,穿过她的腰肢,轻手轻脚地把人横抱起来,朝着卧室走去,然而,还没来得及把人放到床上,俞遥就被他从外边带进来的周身寒气,骤然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仰起头,朦胧间只望见一个隐约的轮廓,瞬间清醒过来,试探性地开口:“宗迢?”

  “是我,睡吧。”他拍拍她的头,把她放到床上,全身上下都严严实实地裹进被窝里,才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洗个澡。

  俞遥却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拽住他的衣摆,哑声开口:“冷。”

  宗迢顿住脚步,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却偏偏一本正经道:“要不,我用电吹风把被窝吹热?”

  俞遥的脸色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后,她掀开被窝的一角:“你上来。”

  宗迢喉头一热,周身的疲惫感顿时消散地一干二净,他俯身在她的唇上快速地啄了一下,才挑眉笑道:“等我一会儿,才从外边回来,一身的灰,能先借你的浴室用下吗?”

  浴室里传来刷刷的流水声,俞遥靠着床头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浮现出宗迢刚刚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意,怔了怔,才终于红着耳朵反应过来,这人,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宗迢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见俞遥果然没有睡,而是窝在被子里玩手机,冷色的壁灯光勾勒出她纤美的眉眼,有种冷清又旖旎的矛盾感。

  他的呼吸微重,居然跟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似的,心跳急促了几分。

  他匆匆拿着电吹风勉强吹干了头发,便掀开被窝躺进去,顺手揽住俞遥的肩膀,把人拐带进自己灼热的怀抱里。

  宗迢的全身滚烫,果然跟个火炉似的,长手长脚地压制住她有些冰冷的四肢,俞遥哪里还感受得到南方冬季被窝里惯有的寒意,只差没被他周身的热气所彻底蒸熟了。

  他紧紧地贴着她,带着潮意的气息就亲密地喷洒在她的后颈处,甚至她动一动身,还能隐约感受到其他什么异样的东西。

  “等等宗迢!”俞遥被自己急促又紧张的心跳声所迷惑,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地挣脱他的禁锢。

  她有些慌乱地坐起来,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绯红,在宗迢失笑的眼神里,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跟你说正事呢。”

  姑娘的眼下还有一层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熬夜没有休息好,宗迢其实本意也没打算真欺负她,闻言,眼底的潮红渐渐退了下去,也坐起来,从身后环着她,嗓音喑哑:“好。”

  虽然有些煞风景,但俞遥的表情却很认真:“我能问下吗,那个光头到底是谁?又怎么死的啊?”

  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

  宗迢替她轻轻揉着眼下的青色,解释道:“这个人身份复杂,换过多张**,本名尚且未知。他发现自己被警方跟踪后,开着一辆面包车上了余县的深山里,似乎是打算走小道出省,然后半途坠崖身亡了,但我们都不觉得是意外。现在在等法医出尸检报告,如果不是他的个人原因,可能就是有人提前在他的车上动过手脚。”

  她点点头,重新给他放那段在溪川古城酒吧内拍摄到的视频:“你听这个地方,有道雄雌莫辨的声音喊了一声‘这边’,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隐约记起来,那个光头,当时是约了一个中年女人……可惜我不记得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中年女人?”宗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那个视频我之前交给技术科的去分析了,回头我再催一催,你当时的拍摄位置离这两人近,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提取出两人的具体交谈内容。”

  他的计划跟自己有异曲同工之效,俞遥总算能放下心来。

  而宗迢说罢,话音却一转,语调也淡了几分,似乎还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遥遥,我也跟你讲讲我的事情吧。”

  虽然他已经解释了林朝知不是他的白月光,俞遥听到这话,还是微微的僵了僵,无论如何,能让一个人跟家庭决裂,那这对于他而已,大概也是一段不怎么想回忆的往事,就如她不想回忆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对她恨之入骨的陆宁一样。

  宗迢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慢慢变得悠远而深沉:“这个故事,有些复杂,之前不敢跟你讲,是怕你觉得恶心。”

  “我的那位父亲,虽然走了几十年的仕途,但并不是什么好人。不是说他尸位素餐,而是他行事没有底线,手段偏激。从小到大,我和我哥,都是按着他提起规划好的路走,有半点差错,不管过程如何,他最终也能把人掰回正途。”

  “当然,我虽然厌恶他这种极端的手段,16岁以前,倒也谈不上憎恨。”

  听出他语调里的沉郁,俞遥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那年,发生了什么?”

  “我跳过级,其实比陈柏他们都小,再怎么按着他规划的路走,也还有着少年人的热血。高中毕业前夕,陈柏牵头,我,林朝知,还有几个低年级的学弟,逃课去参加了国内举办的第一场大型电子竞技比赛。”

  俞遥的眼底划过一丝错愕,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也有那样少年意气的时候。

  她有些想象不出来宗迢逃课去打电子竞技比赛的模样,难免好奇追问:“过了吗?”

  倒是宗迢哂笑一声,刮了刮她的鼻梁:“过了初赛。”

  “复赛在7月,刚好是高考结束后不久。但是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哥在边界出了事,而且其中猫腻颇多,而我爸因为怕影响他的仕途,居然不敢去深究。”

  “十几岁的年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不去查,我就打算自己慢慢查。”宗迢有下没下地抚着她的发梢,淡淡地自嘲,“我还违背他的意思,报考了警校,跟他大吵一架,被他打得半死不活后,半夜被赶出了家门。”

  俞遥怔了怔:“不是离家出走?”

  “差不多吧,”他埋着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地蹭着,眼底像是有黑雾在渐渐地凝聚,“他大发雷霆,砸了我的手机不说,还在背后查出我跟着一群人,报名参加电子竞技比赛的事情,直接让人暗箱操作,把我们进入复赛的资格抹掉了。”

  听到这里,她的心脏咯噔一下,下意识猜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突然有些不敢再往下听。

  宗迢瞅她一眼,笑:“猜到了?”

  “对,林朝知的失踪,跟他脱不了关系。”

  “知道自己无缘无故被取消资格后,陈柏联系不上我,只能带着林朝夕他们一群人,去堵我爸,想找他讨个公正。”

  “那时候,我爸还是公安局的局长,他当时正在为A市的拐卖案子焦头烂额,”宗迢吐出一口浊气,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在明知道A市火车站是拐子们最大集聚地,而警方正准备在那里收网的情况下,他不知道哪跟神经搭错,跟陈柏他们说,我当天晚上,买了凌晨两点往西南边境的火车票,让他们赶紧去截人。”

  俞遥心头一紧:“他们去了?”

  “去了,第二天就要比赛了,怎么能不去?”宗迢嘴角扬起刻薄的嘲意,至今回想起自己那位所谓父亲的所作所为,都能被恶心得手脚发凉,“当天晚上,他以这几个无辜的少年人为饵,成功逮捕了一个大型拐卖团伙,而陈柏的准女友林朝知,却在混乱中失踪了,从此再杳无音讯。”

  俞遥的指甲险些没掐入他的肉里,她的头皮发麻,四肢逐渐泛起一股森冷的寒意,怎么也想不到,背后会是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甚至有些离奇的故事。

  宗迢仰起头,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甚至搂着他的手,都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遥遥啊,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我被赶出门的时候,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买了几瓶酒喝得烂醉,以至于被路人送进了医院……而是先记起联系陈柏他们,那么,后边是不是就没有那些荒唐的事情了?”

  这是他和他父亲一起犯下的罪,一个间接,一个直接,但无论如何,这么多年,只要没有找到人,他就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

  所以,当初哪怕察觉到自己对隔壁那个冷清又可爱的小姑娘产生了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他也只能再三告诫自己克制住。

  他欠了陈柏一个女朋友,欠了林朝知的父母一个女儿,没道理,罪没有赎,自己却先幸福美满上了。

  要不是陈柏后来发疯似的骂了他几回,恐怕他依然在那条死胡同里。

  见他静静地任由她抱着,一言不发,俞遥想起他之前安慰过自己的那些话,伸手尝试着像他常常对自己那样,笨拙地揉了揉他未干的头发,语气温和得不像她自己:“宗迢,你不是说过吗?‘一个人即使一直向着光,那他身后也一定是有影的。’我们要往前走,你跟陈柏都努力了这么多年了,一定会有个好的结果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陈柏最惨男配没得跑了。

  宗迢:这章我说了好多话,口渴,想喝水。

  PS:给女n改了个名~(变成林朝知了)

第42章 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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