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1/4)

 大漠中, 水源宝贵,白勒关的人,常常天不亮就牵着骆驼, 行走数十里, 在干涸的河床中,湿润的地表下, 挖掘浅浅的水井。

 两大方鼓鼓囊袋的水,用上十几天,供于饮用,哪里会用作洗澡水这样奢侈呢?

 所以白勒关的人,大多只是用手帕浸了水, 擦拭身子,平日长袍裹身,又会盖上香料, 一年到头, 只在下大雨的日子里, 痛痛快快地梳洗。

 今夜, 这样大雨, 家家户户的锅碗瓢盆都出动了, 一字摆开,玲琅满目。

 热腾腾的浴桶中,玉察一直紧绷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 温暖的水流, 一点点驱散心头的不安,疏解了疲乏,不知道骊娘在水中, 掺杂了什么香料,药香味,涩涩的,每一处穴窍,都好似伸展开。

 她来了小日子,腹中的绞疼,终于安宁下来。

 门外头,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在台阶下。

 手指握住衣襟,铺展开,上头乌黑的血渍,将一整只青凤染成了黑色,血滴,蜿蜒在背面,曲曲折折,游澜京微微蹙眉。

 只需看一眼公主换下的旧衣裳,他便知道她受伤了。

 雪白的手指,又一翻弄,瞧见裙裾下,腹部下的地方,一方圆形晕渍开的血圈,隐隐的,并不明显。

 这里,也有血?

 游澜京抬头,问了一声:“公主,你可沐浴好了?”

 玉察正从架子上取来薄衫,一边回道:“首辅,怎么了?”

 游澜京轻轻说:“我说了,要替公主,检查伤口。”

 检查伤口?不知是被热气蒸的,还是在水中泡久了的缘故,玉察一低头,脸蛋郝红。

 “不必了,我自己会上药的。”

 “不行。”游澜京的语气不容拒绝。

 玉察凑在窗前,瞧了一瞧,游澜京正站在院子里等她,于是,少女穿好衣裳,蹑手蹑脚地开了后门儿,从后门径直绕到前堂。

 已至深夜,酒堂中的人早已回家,两三名醉倒的汉子,醺醺然趴在桌上,在这片狼籍的小桌前,竟然端坐了一个纤尘不染的公子。

 仅凭那副挺直的脊背,玉察便认出来了。

 “李游?”

 她十分疑惑,半夜三更,李游为何要来到这间小酒室,他……有什么要事吗?

 李游的嘴角,常年是温柔的笑意,他的语气也甚少激动,仍是平缓地说:“得知公主平安,我现在亲眼见到,也就安心了。”

 玉察站在别处不动。

 李游低下头,瞥了一眼,袖袍下那只手,那只没有握住玉察衣袍的手,他显然有些落寞:“公主这一路受苦了,是我没有护住公主。”

 他知道玉察在想什么,玉察一定见到了顾兆如的所作所为,所以对他心怀疑虑。

 玉察叹了口气,终于,她挪动了脚步,坐在李游的对面。

 李游的脸上,重新展露出笑意。

 “公主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我必定知无不言。”

 玉察确实对他心怀芥蒂,她明白,人长大后,总会做出艰难的选择,甚至是违心之事,一个大家族错综复杂,不是人人都能像游澜京一样,随心所欲。

 “顾兆如是你派来的吗?”

 “是。”李游回道,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神子也是你安排在西域的吗?”

 “是。”

 玉察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或许他是被逼的,或许是他主动为之,那已经不重要了,李游有他自己的立场,即使她不赞同,她也并不会高高在上地指责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有时候,沉默便是一切的答案。

 李游没有解释,没有诉苦,少女问什么,他便答什么,这样坦城。

 事到如今,说自己有多么无奈,多么身不由己,倒像是个笑话,想必此刻,关在笼子里的美人奴隶,还在饿肚子呢。

 逐渐长大,李游才明白,无论一个人再坚韧不拔,在一个暮气沉沉的家族面前,在诡异莫测的时局面前,依然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他曾经想大刀阔斧地改革,后来察觉,这是再深厚的学识,再精明的纵横之术,也无法动摇的铁板,他好像迷路了,站在一堵雾墙前,明明前方一无所有,却踏不出一步。

 心境澄明,却依然改变不了一切,眼睁睁被黑雾侵蚀,成为沼泽中繁衍出的另一头怪物。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李游低下头,这一声笑,是对自己的嘲讽。

 倒不如做个愚人,什么也看不穿,便不会有痛苦。

 有时候,他更羡慕游澜京,真正地做到了一切从心的境界,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游刃有余,力挽狂澜。

 “我知道了,李公子,你请回吧。”玉察站起身。

 即使记忆里那个澄澈良善的少年,白衣已经被浊世蒙尘,玉察心底,除了畏惧,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李游对于她而言,从来不代表一个人,而是一段关于儿时皇城的美好回忆。

 在那段记忆里,有爹爹,有慧娘娘,有皇弟,无忧无虑,天真快乐。

 “等一下。”李游垂下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第52章 第52章(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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