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57.
清晨。
有光从未完全拉上的窗帘间倾泻下来。
地上散落着一些衣物,床铺也有点乱,枕头有一只被扔在床尾,仅剩的那一只上头挤着两个脑袋。
方知行被钟思远牢牢抱在怀里,他睡的很沉,并没有察觉到钟思远落在他颈后的啄吻。
门铃响了,方知行无意识动了动,然后翻了个身。
不停歇的亲吻落在唇上,钟思远顿了几秒,继而把方知行压了回去,低头咬住他的肩膀。
“啊……”
方知行皱着眉疼醒,神思都有些恍惚,一时还以为是昨晚,他在浓郁的情/潮中哭吟。
钟思远咬一口就放开,捏捏方知行的脸:“我哥来了,快起床。”
方知行晕了,起床气都发不起来,软绵绵的问:“你哥来你咬我干嘛?”
钟思远从床下勾来自己的睡衣,敞开了套上,慢条斯理的遮掩住胸口上的痕迹:“你香。”
神经。
又没刷牙,香个P。
方知行难得起床利索,等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钟路凡已经被钟思远放了进来。
钟路凡的声音一直从门口传入客厅,字字句句都被方知行清晰的听入耳朵:“……找到了,那个司机愿意出来作证。”
几步远的地方,方知行愣在原地。
他怔忪的看着钟思远走来的身影,确认道:“那个司机找到了?”
钟思远笑盈盈的点头:“找到了。”
“大海捞针一样,真的……”方知行仍然不肯相信,“真的找到了?”
钟思远轻轻捧起他的脸:“真的找到了。”
“妈/的!”方知行哽咽一声,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一伸手抱住钟思远,不知道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季钏该不会是个锦鲤吧!”
找到了肇事司机,留在韩国的律师先简单让他对当年的情况进行说明,等口供耽误了半天,不过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方知行不在乎再多等这半天。
发微博前,方知行手心有点凉,按住鼠标时心跳的很快。
钟思远把手伸出去,从背后拥住方知行的身体:“别怕,我和你一起。”
方知行勇气顿生,他点点头,和钟思远一起按下了发送。
进度条滑到头,方知行的脑袋突然间全都空了,堆积五年的愤怒和不甘都随着这一封声明大白天下,他似乎也把自己掏空了,此后这颗心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归属给钟思远了。
声明全篇六千字,详细叙述了方知行从参加练习生选拔到被金侑熙潜规则的始末。
随着声明一同发布的是那条长达45分钟的录音,录音很贴心的附上中韩英三种语言的字幕,确保真实和准确。
紧接着是方知行五年间给金侑熙的转账记录,以及回国后做手术的入院记录。
然后是刚拿到的肇事司机口述的车祸经过,人物图像和声音经过技术处理,底下同样打出了中韩双语字幕。
最后是一封正式向金侑熙提起诉讼的律师函。
方知行发博称:“以上证据全部提交法院,案件有任何进展会随时向关注事件的网友公布。”
这篇声明同时以韩文发布到韩国社交网络,钟思远打人事件被彻底翻转。
两国网友震惊于方知行的遭遇,原来当年猝不及防的解约真的另有隐情。
如此惊心动魄的恶行已经不是简单的暴力事件,背后涉及到的权利滥用和不法交易已经触动法律,人民的怒火顷刻间被点燃,相比于国内网民,韩国方面的反响更为激烈。
民众开始游/行,向政府请愿彻查金侑熙潜规则事件。至此,韩国警方再也无法包庇罪恶,正式立案开始侦查。
值得一提的是,在方知行公开发声之后,许多和他有类似经历的韩国人勇敢的站了出来。他们许多还是练习生,有部分已经转业,男女生都有,纷纷表示自己也曾被GPO卖给政/商界人士玩/弄。
真相终于大白,国内网友出奇的统一起来。
他们在方知行的微博下留言声援,心疼他的经历,称赞他的勇敢,感谢他愿意站出来揭露罪行,在娱乐圈敲响一记警钟。
钟思远打人的视频也被炒热,当初质疑谩骂的网友反过来评论“解气”,还有人说应该再揍狠一点。
由于事件是在韩国发生,金侑熙很快被警方召回韩国限制行动,准备进一步深查。
盘桓于头顶的阴霾终于散开。
就在网上热度持续上涨的时候,七舰一年一度的封箱演出正式开演。
为表支持,网剧剧组从上到下一百多号人几乎全部到场,连苏茉尔都来了。
观众席上一早贴好姓名,方知行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他开后门留给了钟思远。
方知行要在七舰演出的事儿传到了网上,门口不请自来许多媒体和记者,昔日门可罗雀的剧院再次呈现门槛被踏破的旧景,方知行不得不临时找钟路凡借点安保人员救急。
这场演出从早开到第二天凌晨,方知行豪掷千金在隔壁大厦的自助餐厅包下中、晚餐。
陆峰的纪录片今天是最后一天取材,从台前到幕后,确保这场演出被全部摄录。
上午九点,演出准时开始。
第一场跳的《花木兰》,一袭铠甲的花木兰一出场,立刻赢得了全场叫好。
演出厅掌声雷动,但第一排有个位置是空的。
空无一人的会客室里,方知行被抱到桌上热吻。
他今天没穿练功服了,宽松的毛衣底下钻进来一只手,方知行气息不稳,忍不住抖两下。
钟思远一直亲到方知行喘不上气才放过他。
手掌无阻隔的触碰窄腰上的皮肉,钟思远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情愫,费了好大得劲才压制回去。
方知行明显没餍足,睁开迷离的双眼找他,鼻腔里软乎乎的哼一声:“嗯?”
那意思是怎么突然停了。
钟思远把手抽出来,拉好方知行的毛衣:“现在不行。”
方知行回头看了一眼反锁的门:“可以的,我锁门了。”
“不行,你晚上还要跳舞。”
方知行精/虫上脑,烦的想挠人,被钟思远一把抓住手腕,浅吻他的指尖。
钟思远照着方知行的脑门弹了一下:“听话。”
他态度坚决,方知行只好作罢,但他不甘心,缠在钟思远身上瞎蹭半天才起来。
钟思远有心宠爱,坐回椅子上,手一伸,方知行乖巧的骑上他的大腿。
方知行搂着钟思远的肩膀,一只手在他下巴上画圈圈,小声缠绵:“今天是你生日哎钟老师。”
钟思远掂了掂腿:“到现在都没收到我的生日礼物。”
“你急吗?”
“急你现在给我?”
“那不给。”方知行很有原则,“不过你要是等不了,我可以在身上打个蝴蝶结,先给你凑活一下。”
钟思远挑了下眉:“你要把自己送给我当礼物?”
可是该干的都干了,听起来好像不新鲜。
方知行莫名有点委屈:“都怪你忍不住!气人!”
钟思远无端被骂,呛了一下:“我们俩到底是谁忍不住?”
刚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方知行脸一红,老实了。
他趴在钟思远肩膀上,演出厅的音乐传到这边已经很小,他安分的靠着,不用出声,哪怕只是静静的待在一起就已经心满意足。
不过方知行清醒的时候安分不过五分钟,他对着嘴边的脖子啃一口,然后说:“其实那年我就想好要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
他说的是五年前。
钟思远轻抚他的后背:“送什么?”
提到这个方知行还是有点不高兴:“你说送什么?”
他这个脑子能想到的事统共就那么几件,简单的不行:“当年无论我怎么暗示你,你都不愿意跟我那个啥……我就想,要是到你过生日还没行动,我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把我自己打个蝴蝶结送到你床上。”
钟思远“噗嗤”一声笑了,低下头去看方知行的脸:“真的假的?”
“真的啊!”
谁知道他们压根没等到钟思远过生日。
钟思远安静几秒,突然开口问:“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不愿意吗?”
这个问题方知行就没想通过:“为什么啊?”
钟思远说:“你太小了。”
方知行喷了:“我那时候都快二十一了!”
“还是小。”钟思远温柔的捋顺方知行后脑上的头发,“好单纯,好干净,我怕自己把你弄坏了。”
“……”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方知行嘟囔一句:“那我现在就不单纯,不干净了呗,所以你使劲弄我。”
钟思远搞不懂方知行的脑回路,惩罚似的捏住他的耳朵:“乱说什么。”
“现在你还是好单纯好干净,我多看一眼,就想多弄你一次。”
方知行这下满意了。
他喜滋滋的靠回去,感觉钟思远的手从耳朵绕到他颈后,爱不释手般轻柔的摩挲。
“等封箱演出结束,休息两天你陪我去纹身吧。”
“嗯。”钟思远贴住方知行的脸,“想好要纹什么了吗?”
方知行点点头:“我要纹蔷薇。”
钟思远问原因。
他说:“我要永远和你热恋。”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天色彻底暗下来。
钟思远回到观众席上,钟路凡乜他一眼:“舍得回来了?”
钟思远说:“卿卿去化妆了。”
钟路凡无语的摇头:“收敛一点好不好,今天还来了好多粉丝,你俩真打算公开吗?”
钟思远看着台上,意味不明道:“不是不可以。”
“……”
钟路凡觉得他弟疯了。
晚上十点,最后一场舞剧正式拉开序幕。
《孔雀公主》家喻户晓,在今天以前,跳它的人只有周芳平。所有人都期待着,新的孔雀公主能不能将老一辈的精神传承下去。
林曼曼和季钏坐在后面,这俩人一个是思卿夫夫头号CP粉,一个是方知行头号脑残粉,此刻不约而同打开手机。
林曼曼推了推季钏:“你过去点,我镜头都偏了。”
季钏被她搡的差点掉了手机,分寸不让道:“怎么不是你过去?我镜头也偏了!”
林曼曼不理他,放下挡在中间的扶手,屁股跟着往旁边挪了一半。
季钏吓的赶紧让她:“你是女流氓吧!差点坐我腿上。”
林曼曼冲他做鬼脸:“我对谁耍流氓也不对你。”
季钏怂了,老实巴交的缩到一边,手机也放下,决定把宝贵的拍摄机会让给林曼曼。
舞台上帷幕才拉开一半,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已经爆表。
季钏首当其冲献出狮子吼,林曼曼也当仁不让,手机屏幕里一阵晃动。
光束从四面八方投到台上,青山做景,淙淙流水间伫立着一只白孔雀。
方知行一身白色轻纱出现在观众的视野中,袖翼翩跹,白纱裙的下摆是青蓝色的雀翎。
他的睫毛接上深蓝色绒羽,眉间镶嵌一枚夺目的蓝宝石,手背上用白色颜料涂满神秘的图腾。
然后他眨第一下眼睛,悠扬的音乐由远及近响彻演出厅。
观众席上,钟思远满目深沉的注视着方知行,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动作。
他看着方知行旋转、跳跃,用他受伤的腿攀上群山之巅。
四方鸟兽皆来喝彩,孔雀公主立于云端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雀鸣。
然后云雾散开,他从高处俯冲而下,白纱粼粼,青蓝色的雀翎在半空中轻轻震动。
那是方知行一个跟头利落的从舞蹈演员的肩膀上翻了下来。
观众席上叫好声不断,钟思远几乎被淹没了。
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只孔雀不是公主,却是他愿意付出一生去热爱的人。
九十分钟的演出想来很长,但观众被剧情吸引,到最后时竟有些意犹未尽。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音乐停止。
方知行转身和共同演绎的所有演员拥抱。
台下的掌声一直未断,半晌,演员们挨个下场,方知行从旁边拿过一个话筒。
他站在光下,从最后一排看到前面,这样座无虚席的场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
不过今天,他想说的不是七舰,不是这些年如何辛苦,如今如何苦尽甘来。
方知行拍了两下话筒,气息仍未喘匀,因而声音听起来不太稳当。
他的额头和脖颈上挂着晶亮的汗水,随手抹了一下,冲观众笑道:“大家好,我是方知行。”
话音刚落,底下又响起没完没了的掌声。
方知行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接着说:“感谢大家今天能来七舰捧场,相信七舰没有让你们失望。”
不知是谁喊了句:“没有!!!”
紧接着,更多“七舰很棒!”、“舞剧超好看!”之类的声音亮起来。
方知行乐了,心安理得的接受表扬,他满脸自信,仿佛褒奖是意料之中。
“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发表感言的。”方知行冲底下人问,“哪位朋友给我报个时,现在几点了?”
立刻有人回应:“十一点四十!”
还来得及。
“谢谢。”
他缓过一口气,声音逐渐平稳。
满座人影中,方知行给钟思远留的位置最好,一眼就能看到。
他看向钟思远,眼神赤诚坦荡,毫不避讳:“我只说两句话。”
所有人下意识屏息,无数道视线注视着方知行。
只有钟思远接住方知行的目光。
方知行选择在这一刻向全天下表露真心。
他不怕被否定,更不怕被抵制。他要让钟思远听到,也要让所有不看好、不承认他们的人听到。
他走了一条很难很难的路,却遇上了最好最好的人。
方知行说:“我不是孔雀公主,但你是我的王子。”
他绽放出今晚最美的笑容,送上最诚挚的祝福:“钟思远,生日快乐。”
然后,他张开双手,白色的袖子连着衣摆,真的很像一双翅膀。
他从舞台上“飞”了下去。
钟思远缓缓起身,抱住了朝他扑过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