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月12日 宜团圆

  “那么什么?”季玄问。

  “那么你也必定是为我存在。”

  代词是你,近乎告白。

  季玄是他的命中注定,所以和季玄在一起才像两块磁铁相吸。荀或总是想黏在他身上,想和他做,想借此与他缔造更深层的联系,互相烙印。

  荀或用了好大劲才把自己拔起来,重新安顿在地毯上。

  他们安静地并肩坐了些时,各自都想了许多,最后是由荀或先开口,像在讲悄悄话般低声低气:“我知道我很幼稚。”

  “被保护得很好,事事都有人照顾,所以过得粗心大意,让人担心谈恋爱也会不清不楚。的确,我所有的恋爱经历都很糟糕,但是季玄——”他低着头,看怀里的小暖袋,上面缝绣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狗,然后他又抬头望向玄关处的日历,目光四处游移,就是没办法回到季玄身上。

  “季玄,我可以证明,你给我时间,我是很认真的。”

  真的吗荀或?你真的愿意为了季玄和父母断绝来往吗?

  歧视、流言蜚语、没有孩子……这些荀或都不介意,可他不想让妈妈生气。妈妈年年都期待着他带个女朋友回来,她不会接受季玄的。

  “小荀,你不用为我证明什么,我只请求你,在决定开始前一定要想清楚。”

  季玄也不能看着荀或说这番话,他盯着前方电视柜里的一只浅蓝色纸鹤。

  “小荀,”他说,“我一直想给爱情下个定义,对我而言它非常不稳定,有时像毒品有时又像良药,现在我找到形容了,它像——”

  “吗啡。”荀或把双手叠在膝上,将整张脸埋了进去,清亮的声线被兜得闷闷的。

  “对,吗啡。”

  荀或能止住季玄的癌末疼痛,一旦开始,就想从此服用到死,要他再戒掉只是要他经受更加痛苦的折磨。

  “一旦开始,我就不会放手了,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你走的,这像是……像是动作电位的传导,是单向的,不可能回头。

  所以小荀,你要想清楚。对我而言爱情和友谊不一样,我给你的越多,我留给自己的越少,最后我将无法脱离你生存。”

  季玄处理任何事物都远比荀或周到,即便是在了解自我这件事上。何况真心是易耗品,伴随着巨大的时间代价,在使用之前无法不一百个谨慎。

  荀或觉得自己该开口叫季玄老师,他从来都能在各方面点拨自己,学习、生活,现在是爱情,让他从被荷尔蒙冲昏头的热恋里清醒过来,重新审视与季玄相伴一生的可能性。

  最大的道阻是孟朵,虽然她在婚姻观念上并非一位传统女性,荀常当初一穷二白个乡下娃,门不当户不对长得还一般,但孟朵依然看中了他的人品而执意要嫁。如今朋友镇日疑虑丈夫出轨,她却幸福享受丈夫接送上下班,夫妻恩爱数年如一日。

  但孟朵对荀或的教育与期盼依然十分保守,好好读书找份稳定工作,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她无法摆脱上一代人对性别的定型,见到荀或哭还是会很生气,会怒声呵斥男子汉不准哭。

  爸爸却是比较好说话,而且将要与他同为医生,更多一层亲密关系。

  荀或在床上打了个滚:荀主任,和蔼可亲的荀主任,相信爱情的荀主任,你儿子我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啦!

  又从床的左边翻到右边:哎哟,那可太好啦!来说说你喜欢他什么?

  再滚回去:嘿嘿,喜欢他方方面面都和我互补,又宠我又疼我又爱我。

  继续滚:听起来可真不错,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慢吞吞地滚:嗯……那个……已经在我们家了……

  “好啊你个荀或!”

  荀或垂死病中惊坐起。

  荀主任满脸嫌弃地站在门口:“叫你几回了,出来吃饭!年夜饭还得请,这家就你最大爷。”

  季玄正捧着盘盐焗鸡从厨房出来,围着条明黄色的围裙,端的是一派贤惠持家。

  春晚还未开始,液晶显示屏里正放着央视的一年又一年,讲着某村通高铁后的发展,荀或捞了一把瓜子窝到餐桌座位里,感叹:“黯乡魂追旅思啊爹地,我们也好久没回乡下过年了。”

  “你们开学这么早,去F省一来一回又折腾得久,明年再看看能不能回去吧。”

  孟朵打了下荀或的手腕:“正经吃饭,嗑什么瓜子!”

  “吃大餐前不都要嗑瓜子,”他看着一桌的菜笑得东倒西歪,“您就说吧妈,把季玄带回家是不是我今年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孟朵嗜酸,最爱菠萝咕噜肉大炒特炒菠萝,但平常店家不会下太多醋。这回从季玄手上得到一碟私人订制,欢喜满意上了天,一边质问儿子:“你别是专门把人骗回来做菜的吧?”

  “那不止,还要骗回来陪我跑步,”荀或嗤嗤地敦厚笑着,为季玄刷好感于无形,“再给我私人辅导学习。”

  荀常是呼吸科主任,家中禁烟,但不禁酒,不过只允许小酌几杯。可是荀或在大学野惯了,一看见老爸拿出那瓶八二年的拉菲(不是)就摩拳擦掌想咚咚咚地灌。

  大学的酒文化对年青人的身体伤害实则不小,而荀或又是易醉体质,一醉还要软绵绵到处撩,很招人胡作非为,比如You-Know-Who。

  在老父亲的眼皮子底下荀或不敢喝太多,浅尝即止,小酌怡情。

  电磁炉烧开火锅骨碌碌冒着香泡,荀或下饺又下面再下萝卜,末了一拧盐焗鸡光滑黄嫩的大腿,很幸福地怼进了嘴里。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先留住男人的胃,啊他的胃和季玄的手绑定了,这一生是非他不可。

  季玄做红烧鱼鱼皮都不破,筷子尖一陷进去香软溢泻,吃在嘴里糯糯的。

  荀或实在忍不住炫耀,俯拍一张年夜饭发上微博:这个男人是神仙!

  季玄没有微博,也不需要艾特,粉丝心领神会,嗷嗷叫着新年快乐鸡狗要幸福。

  今年春晚又在尬用网络梗,荀或的吐槽比节目更好笑,有一条段子转发还接近十万。

  季玄并不热衷网上冲浪,很多笑点都get不了,大型歌舞那种五彩缤纷的审美又完全不抓眼睛,看看季玄那一色高级灰的穿搭,就知道在艺术上他偏爱性冷淡风格。

  集红包这种全家欢活动自然也不适合他,荀或悲叹三声英勇就义,放下了家族群里的红包雨,拉着季玄去放烟花。

  上次烟花玩得不甚痛快。这回玩票大的,他抱着一桶真·烟花到楼下小区,兴奋地用下巴指着公园里一群正玩仙女棒的小孩,带着点嚣张和季玄悄声说:“看老子等等震慑全场。”

  下一秒脚边炸开一声响,他呜哇着退到季玄身上。

  循声看去,一个初中模样的男生正朝他比鬼脸。

  荀或和邻居都挺熟悉,这应该是隔壁楼的住户,荀或不太认得,但这不妨碍他跳起来骂:“臭小孩你给我站住!”

  他没有站住,荀或哼了一声改而说:“罢了,这次就先饶你一命。”

  还有十分钟就到新岁,他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等着掐点放烟花。并不难找,荀家所在的单元楼在小区一角,连个路灯都没有,只借着低层人家的灯堪堪照路。当年荀或故意考砸,还没换班先被安排进了晚自习名单,回家路上就属这里最黑。

  所以被盛游洲按进墙角要亲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可又不敢叫人,过于丢脸。

  盛游洲想钳开荀或的嘴巴,一摸上去满手的泪,怔愣间没有防备被荀或扇了个巴掌,彻底恩断义绝。

  荀或有时觉得自己有吸引同性欺负他的体质,就像刚才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就被个小毛孩吓了一大跳。

  季玄是他遇见过最温柔的人。

  俞斐当然也温柔,但那不一样。季玄是……他就是不一样,没法用语言形容的好,喜欢到这么无可救药了还在和荀或说:你要考虑清楚。

  还剩五分钟,荀或问季玄:“你是不是不信愿望的?”

  “我没有什么愿望。”

  “啊对,”荀或想起来了,“你和我说过,因为许了也不会实现。”

  在这层意义上季玄的确很古板,他过于沉稳,拒绝相信超自然力量,脚踏实地到不懂得浪漫。

  而后荀或和他说愿望是种期盼,人要常常许愿,日子才会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还剩一分钟,季玄在荀或的煽惑与要求下组织了一个以“我希望”为开首的句子,接下去是四个字:事业有成。

  其实季玄真实的愿望与荀或有关,但当着他的面他说不出口。他想和荀或去环游世界,去看遍世间奇山异水,想用镜头捕捉他的每个细节。可是这个愿望太奢侈了,并不扎实,说出口也无用。

  “那等等倒数到零的时候,你要大声喊出来哦,”还剩半分钟,荀或跃跃欲试地啪响打火机,“要用最高分贝喊!要不然财神爷爷会听不到。”

  “那你呢?”

  “我?”

  “你的愿望是什么?”

  荀或翘起唇角:“我嘛比较贪心啦,我有两个愿望,哎呀怎么办,许两个肯定会被神仙嫌弃的,我得放弃一个啊,你说我放弃哪个好啊?啊还有十五秒!完了完了!”

  季玄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那两个愿望是什么?”

  “——要不然你先帮我实现一个吧?”

  季玄还未明白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答话,荀或已经踮起足尖亲上他的嘴角。

  荀或的嘴唇软软的,还被寒风吹得有些冰,贴上来时的感觉很明显,明显到季玄不会认错,他就是在亲他,啾的一声,季玄凝定在了原地。

  “第一个愿望是想亲你啊。”

  而后荀或蹲身去点引线,火光顺着盘绕,滋的窜进了烟花桶里。

  荀或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倒计时,不远处有人在喊三二一。

  一切发生得太快,季玄还没能回过神来,直到他听见荀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季玄!你要开心!”

  季玄意识到这是他的第二个愿望,真正的愿望。

  烟花盛放,轰隆乍响,新岁降临。

  荀或双手拢做喇叭状,竭力大喊:“季玄!!!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

第22章 2月12日 宜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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