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子哥哥才学过人,自然是好的。”唐映摇垂下了头,心中顿生波澜。
皇后此话实在是太有深意了。
原本还会顾念一下她和顾昭的婚约,现下因着今上越发不甚明朗的态度,而想要让她入主东宫,让太子在朝堂之上得到唐国公的扶持。
皇后这算盘打得响,殊不知这响旁人又怎会听不见?
人果真,都是在自己在意的事情上慌了阵脚,跌了跟头。
“摇儿,那你想不想……”
“娘娘,今日我进宫之前,还瞧见了昭世子的马车呢,不知他今日可也入了宫?”
她出声打断了赵皇后的话,实打实地说了谎。
她今日怎会碰上顾王府的马车,她若是真碰上了,定是要远远的绕道走才是。
就是为了躲他才进的宫,不曾想刚出这虎穴,又入了龙潭。
赵皇后勉强笑笑,“未曾听闻世子今日入宫的消息,许是出门有别的什么事情。”
她突然提及顾昭,赵皇后又岂会不知她的意思。
可那婚约,她顾不上想个万全之策来解决了,太子之位,一定要顺顺当当的,不能有半分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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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前面就是宫门口了,您且慢走。”领路的公公转过身子,弓着腰对她道。
唐映摇点点头,慢吞吞地走向了宫门口,轻轻扶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
她闭上了眼睛,不论旁人如何,她不管,也不想管,可唯有一点,断不能干扰到国公府的安宁。
回了国公府,拂冬迎了上来,面色有些忧虑,“郡主,方才传的消息,说西郊那边,又来了一批难民。”
唐映摇蹙了蹙眉头,原以为还要过些日子这批难民才能抵达上京,却不想此次竟提前了这么久。
“吩咐下去准备准备,明日去西郊搭建难民营。”
拂冬忙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让她有事情可以忙活忙活,不用再困于那些事情。
次日,唐映摇难得起了个准时,用了两口早膳之后,欲领着国公府一行人去西郊搭建难民营。
魏嬷嬷还有些犹豫地想要拦着,“郡主,您不如还是在府上呆着吧,万一被冲撞了就不好了……”
唐映摇却哪里还能在府上呆得住,“嬷嬷你且放心吧,那些是难民,不是洪水猛兽,再说还有这么多家仆一同过去,断不会有事的……”
魏嬷嬷只得点了点头,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着,“郡主切莫一个人乱跑。”
“我知晓我知晓。”
魏嬷嬷忧愁地叹了口气,她素来是面上好说话。
西郊并不远,只离国公府不足一个时辰的车程。
正是早上小贩出摊的时候,因此国公府的马车堵在一众商贩之间,有些寸步难行。
唐映摇懒懒地靠在马车后壁上,也并未开口赶人,左右她也不着急,只吩咐着先让一部分家仆过去。
“哎,让一让,别挤到我的菜。”
“我的鞋子,谁踩着我的鞋子了……”
唐映摇坐在车子里百无聊赖地听着,偶尔跟着轻笑两声。
可紧接着,她便笑不出来了。
许是道路太拥挤,两个商贩便靠在她的马车后头嚼舌根,偏巧,她能听得一清二楚。
“哎,你可知,今儿早上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国公府上的那位小郡主,要入主东宫了……”
“真的啊……”
那人先是有些诧异,转而又道,“仔细想想,倒也难怪,这小郡主素来得皇后娘娘的宠爱,在这上京中的世家小姐里,可是独一份儿。”
“可不是,皇后娘娘厚待郡主,估摸这主意是一早便有了。”
“若真成了,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唐映摇听得心惊肉跳,国公府的小郡主,可就她一个吧?
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竟敢把这闲话编排到她头上……
唐映摇用指甲拨弄着袖子,未曾想赵皇后竟出这么一招儿。
先不提别的,这样一来,承担这场流言蜚语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了。
她依旧端坐着,垂着眼,神情晦涩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
“郡主,西郊到了。”车夫在帘子外道。
她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下了马车。
外面陆陆续续已经开始忙活了。
其实不必她吩咐,国公府的人便知晓该怎么做,没准在这些事情上,她还没他们来得精通呢。
哎,她来了这里,没想到依旧是糟心的闲人一个。
她面容平静,置身事外地打量着这里一众衣衫褴褛的人。
跟他们比起来,她要好上太多,身份华贵,父亲疼爱,从不曾为衣食忧愁过。
可人永远都是这般不知足。
不止满足于现下这些,她还想要国公府一世长宁,永远这般安稳下去。
可为什么总有人想打破这种局面,总有人想将他们牵扯进来。
她素来笑意盈盈的,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面容越发沉静。
“我要娘亲,娘亲……”
突然之间,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孩儿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唐映摇的腿。
唐映摇被吓了一跳,她还未来得及动作,那小孩儿便被一个中年男子动作麻溜的一把抱开了。
再看那中年男子,也同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小男孩还在哭着,他忙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嘴巴。
那一双眼睛也在不安地打量着唐映摇那被孩子弄脏的裙摆,连连弯腰道歉。
唐映摇摆摆手,柔声道了一句无妨。
中年男子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可能是觉得这样离去不妥当,便絮叨着解释了两句,原是这孩子的娘在不久前逃荒的途中染病去世了。
自打那以后,这孩子便成了这模样。
唐映摇蹲下身子,摸了摸袖子,将手伸了过去,“吃糖。”
小男孩抽抽搭搭的,一双大眼睛对唐映摇掌心的糖流露出渴望,但面容却有些迟疑,转头望向那男子,似乎是在征求着父亲的意思。
中年男子笑笑,“姐姐给你的,便拿着吧。”
那小孩这才伸出手将糖接了下来,放进嘴巴里,也舍不得嚼,只就那么慢慢地含着。
唐映摇瞧着男子的气度,觉得他不似普通的难民,便多嘴问了一句,才知这男子本名袁归,是在蕲州做着生意的。
生意人是有些钱财在的,却也不敌这战乱和天灾。
处在这种身份上,她一贯在意名声,起初做这些,也只是为在百姓口中为国公府博得一个好名声而已。
可现下,真真切切瞧见这样的景象,她虽不能感同身受,可却还是改了观念,打心底里认同自己做的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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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安然的状态被打破,变故陡生。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贼人,欲要挟持唐映摇。
离她最近的是袁归,他似乎是有些武功傍身的,可两招之后,却也不敌,唐映摇还是被那人扼住了脖子。
国公府的家仆里里外外地围了一圈,却不敢轻易上前。
“还想要你们小姐的命,就给我拿银钱来换,快点……”
管事的暗自松了一口气,忙差了两个家仆回国公府取银钱。
既是要银钱,短时间内是不会伤了郡主的性命的。
定然是遭此变故,逃难时昏了头脑,乍然瞧见这般情形,一时起了歹心,
唐映摇在心底叹了口气。
哎,何必要这样呢?让她刚刚打心底里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想要好好行善的心,又“砰”得一下消失殆尽了。
她只是想要做个好郡主而已,何必要这样呢?
几刻钟之后,那贼人攥住唐映摇脖子的越发得抖了,方才攒下的贼胆在等待中几乎快要消耗殆尽了,“还不快些,给我快些……”
“嗖”得一声,破空声传了过来。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唐映摇已经感觉到,有点点温热的血迹飞溅到了她的脸颊上,身后的桎梏猛然的被卸下了。
唐映摇慢慢地侧过了头,瞧见那贼人仰面倒在地上,瞪着浑圆的双目直愣愣地瞧着青天。
在他的脖颈上,插了一只不大的羽箭。
“昭世子,是昭世子……”
唐映摇回首遁着声音望去,蓦然瞧见顾昭自人群中走了过来。
她微微有些惊讶,怪哉,他怎地也来这西郊了?
明明才只有两日未见,却叫她有些恍惚,仿佛隔了许久一般。
他紧抿的唇,清冷的眉眼,从头到脚皆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他步调不缓不急地走了过来,停在离唐映摇三步远的地方,微微垂首瞧了那贼人一眼,面色丝毫未有波澜,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抬走吧。”
立刻便有顾王府的下人手脚利落地将人抬了下去。
乱糟糟的场面了结了之后,他才抬眸,唐映摇还未将体面的笑挂到脸上,他便凉凉地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去。
唐映摇愣了愣,这是,又生了她的气?
倒也确实,是她先失约的,可为人师表,怎能连这点纵容学生的度量都没有呢?
她气人的时候可多着呢,他若日日都在意,件件都计较,可大不妙了。
但这次,她不该躲他,她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棋差一步,不然也不会被赵皇后算计上。
罢了罢了,她这次便为她自己鲁莽的行为,勉为其难地去跟他说上两句好话吧。
跟在顾昭身后走过去时,唐映摇才知晓,可真是巧,顾王府今日,也来这西郊搭建难民营了。
她慢吞吞地跟着顾昭进了他休憩的帐营,竟也无人阻拦。
顾昭好整以暇地坐着,唐映摇上前两步,柔柔地唤了一声“先生”,他抬起头,视线却越过了她,看向了她身后。
上茶的仆从瞧见是国公府的郡主在,一时间停在原地,也不敢越过郡主上前。
“斟茶。”
他淡漠的声音传来,仆从只得小心翼翼地绕过郡主,前去给世子上茶。
斟完茶后,仆从将茶壶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又小心翼翼地绕过郡主,退了下去。
营帐内又剩了他们两个人,气氛一时又变得凝重而诡谲。
良久,顾昭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她那双狐狸般矫黠的眼睛跟着他的动作滴溜溜地转。
他似乎有些忍无可忍,终于败下阵来一般地开了口,“作甚?”
“先生今日心情不大好?”明知故问可真是她得心应手的伎俩。
他将茶盏重重地放下,冷哼了一声。
小郡主站得有些脚痛,欲走到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说话,谁知她刚挪动了一下步子——
顾昭便一个眼风扫了过来,小郡主动作一顿。
“男女有别,还望郡主注意些。”他眼神凉凉道。
这是,连凳子都不乐意让她坐了?
现在跟她提男女大防?当初揪她领子的时候,怎么不在心底里好好咀嚼一下这四个字?
他眉目依旧清冷,自然瞧出了她唇角那抹毫不掩饰的讥讽,“从前是从前,如今倒大有不同了。”
他这副欠打的模样一下子勾出了唐映摇心底压着的火。
本是温吞无害的小火,她消磨一下便就灭了,此刻被他挑拨一下,转瞬就成了烧掉那离离原上草的烈火。
小郡主素来也就不是什么温顺的性子,尽管这样,她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殊不知她古怪的性格,面上笑得越好看,越是不妙。
“那先生不妨跟学生说道说道,是怎么个大有不同?”
“你就打算用如今的做派入主东宫吗?”
入主东宫?
啊,他也听了那些传言啊……
她原以为他会不同的,起码那颗好看的脑袋应该是清醒的,没想到和众人一样,愚不可及。
怎么,一听说她要入主东宫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她保持距离?
“学生什么做派,自然不是先生一个人的评判能作数的,那得是上京,乃至天下人来评判的……”
的的确确,这话虽有些夸张,可她在外的名声,一向是很好的。
可她又确实行为做派和传言中的大相径庭。
哦,他明白了,难不成,国公府是早有叫她入主东宫的打算了,所以才这番教养。
世子越这样想,眉间眼底的神情越发冷峻。
他素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少年时候的经历就注定了他这样的性子。
可叫他欢喜是她,动怒也是她,她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他被这脾气古怪的小郡主磨得竟有些喜怒无常了。
他打心底里憎恶这样的改变,却又深深的无能为力着。
他为了躲避这些变化,开始审视自己对她,究竟是哪种情谊。
他开始为自己的情谊开脱,是否他对她,只是因为儿时的交集而已。
他昨日想了许久,他以为自己开解了自己。
可刚平复下来,便冷不丁地听闻从宫中传来的,她要入主东宫的消息。
加之她还好巧不巧地在宫中待了大半日的光景,叫人难不去想象,是否真的是在商议此事。
不大的营帐内,上京身份尊贵的两个人正在为竭力气死对方而绞尽脑汁深深地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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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兰华宫中。
“今日这乱七八糟的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顾闻启面无表情地发着牢骚,导致身边候着的一众宫婢宦臣不敢大声喘气。
“可是阿启来了?”兰贵妃午睡刚醒,声音慵懒的从内殿传来。
一众宫婢宦臣暗自松了口气,他们这些人,脖子上的脑袋,不是自己说了算。
唯有日子久了,能将主子的脾性摸个大半的时候,心底才能安生些。
“母妃。”顾闻启起身去扶兰贵妃,本在他身旁掺扶的大宫女忙给他让了位置。
兰贵妃瞧见自家儿子来了,心情大好,“怎么没给五殿下准备些茶水和点心?”
候在一旁的宫婢刚要开口解释,顾闻启便率先开了口,“是我没让他们如此麻烦。”
兰贵妃嗔怪地瞧了他一眼道,“你来母妃这里,还客气什么?”
宫婢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兰贵妃近来好不风光,她本就盛宠不衰,只是曾经一直忧心于着出门在外的孩子,现在这孩子回来了,还混得这般好,她的人生,还有什么烦恼可言呢?
“阿启方才在说什么,本宫怎么听到什么消息之类的……”
“母妃不知吗?不知是谁传的消息,说唐映摇要入主东宫了……”顾闻启简单解释了两句,一副不愿深聊的模样。
“此事啊……”兰贵妃微一沉吟。
“本宫倒是听说了,若是真的,确实对我们不利。”
唐国公在朝堂之上也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若那小郡主再嫁入东宫,他们保不齐又多了一大劲敌……
“不过,这也只是传言罢了,孰真孰假,谁能知晓?”兰贵妃开口宽慰道。
“这消息,多半是赵皇后放出来试探父皇的……”顾闻启低声道。
兰贵妃一愣,顾闻启睨了自家母妃一眼,她似乎是真的没想到有这一层关系在,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愕。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母妃如此不伶俐,还能得盛宠这么些年,真是叫人费解……
只是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一切,是一早便安排好了的。
兰贵妃“唔”了一声,随即点点头,十分真诚道了一句,“你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现在朝堂之上,局势已经变了,他们此举,怕是想隐晦地问一问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顾闻启讥讽一笑。
一个做了这么些年的皇后,一个当了这么些年的太子,却皆如此沉不住气,可真是叫他省心,为他省力。
他原还有些急切地要将那件事查个清楚,现下瞧着,却是不用那么着急了。
敌人都自乱阵脚了,他不妨先隔岸观一观这火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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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夜深人静时,此刻的皇后宫中。
赵皇后端坐在主位上,面前站着的,是皇上贴身伺候的宦臣——夏公公。
“问皇后娘娘安。”
“公公请起,不知皇上派公公来这一趟,可有何事?”
今日刚好是月半十五。
按照本朝的惯例,为表天家的规矩,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皇帝不得翻其他妃嫔的牌子,是要宿在皇后宫中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今儿自午膳过后,皇上便一直待在议政厅,同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和几位大人们一同,开了半天的例会,这不,才刚一结束,皇上便让奴才来禀告娘娘一声,今日便不来娘娘这边歇息了。”
夏公公不紧不慢地讲事情原委交代得清楚明白。
赵皇后眼神一黯,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她便收起了情绪,“有劳公公了,一切还是以皇上的龙体为重……本宫小厨房还有为皇上温着的安神粥,公公不妨一同带回给皇上用下吧。”
“是,奴才去拿了安神粥,这便告辞了。”
夏公公刚转了身,走了几步,还未迈出殿门,便撞上了披着夜色赶来的太子殿下。
夏公公忙退到一旁弯腰作揖,眼底那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太子闪身而过,夏公公随即直起身出了殿门。
赵皇后脸上有些担忧,“这么晚了,你来作甚?”
太子只先坐下抿了口茶,余光瞟到夏公公走远了之后,才开口问道,“母后,那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赵皇后使了个眼色,一众宫婢宦臣便接连出了殿门,留了最后两位守在了殿门口。
“不必猜了,是本宫差人做的。”赵皇后垂下眼,低声道。
“母后怎不与孤商量?”
“与你商量作甚,再将你牵连进来有什么好处……只有你不知情,皇上问起的时候,才能……”
赵皇后顿了顿,“本宫就是想问问皇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素来温顺的面庞中,因着这句话中的情绪,而染上了几分不自知的倔强在里面。
“母后,父皇如何想的,不是我们能在明面上去妄自揣测的。”
“今日在议政厅,都商议了什么?”赵皇后不接他的话茬,转而问道。
“商议了,上京西郊难民的事情。”
“然后呢,你何时去处理?”
太子陷入短暂的沉默。
终于在赵皇后灼灼的目光下开了口,“父皇将此事交给五弟去处理了。”
赵皇后眼中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这便是你说的不揣测圣意,我看你是这个安逸的太子当得太久了,看不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母后,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不犯什么错,即便是父皇,也难将我从这个位置上处置了去。”
“你不犯错,总有人,能有千百种法子挑出你的错处来,何况……”
赵皇后话音一顿。
她抬眼望向那璀璨的宫灯,灯上华丽的宫饰随着风息而微微晃动,璀璨华美的宫灯,好似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被高高挂起的炫耀着。
“更何况,错早就已经犯下了……”
她的眼睛里没有光亮,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黯淡,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