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翻过了十一月份， 2007年也就渐渐靠近尾声。

　　大小测试接踵而来，各个班级都卯足了劲儿冲排名榜。老江的脸色时阴时晴，但每次上课提及江灏时， 脸上却是藏不住的骄傲。也是因此， 芮灿得知学长已经拿到全国最高学府的保送资格了， 连上下学路过的公告栏里都贴着他的喜讯。她心里除了羡慕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元旦放假前的晚自修， 整个学校都被热闹的气氛笼罩，除了高三那层楼悄无声息， 高一和高二年级的吼叫声能把楼震塌。

　　四班的小型演唱会正热火朝天地放肆举行，讲台被人抬到教室后面，所有桌椅都围成了一圈，腾出巴掌大的空间给大伙儿表演。

　　班花谢梓盈被男生们推上台唱歌，她穿着白色毛衣和牛仔裤， 微卷的长发柔软地垂在两侧，站在讲台上脸蛋红扑扑的， 握紧话筒望向台下的某人，壮着胆子发出邀请：“陆尧，能否给我伴唱一下？”

　　话刚落音，底下响起一阵绵延不绝的起哄声：“唱一个， 唱一个……”

　　李晓筱撑着额头， 侧脸偏向芮灿，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她脸还真大。”

　　芮灿笑笑没说话，眼睛偷偷瞄向身旁的陆尧。

　　陆尧一脸无奈，架不过兄弟们左右怂恿拖拽， 索性潇洒起身走上台， 与谢梓盈站到了一起。

　　依旧是那首《不能说的秘密》，前奏刚出来， 芮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陆尧，当他唱到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回忆的画面，在荡着秋千……”

　　她的脑海里忽然涌出很多以往的画面。记得有次也是下雨，从公交下来后，他俩跑到巷口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陆尧把她的书包顶在头顶，结果她全身湿透了，这逼头发丝都没沾上一滴水。她气得将脑袋往他胳膊上来回蹭，陆尧嗷嗷叫，逼不得已脱下校服盖在她的头顶，双手狠命地帮她搓干。她想到这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但又迅速淹没在大家热情高涨的合唱中。

　　元旦晚会持续到快要下课，才逐渐消停，大伙儿都吃着水果和零食聚在一起闲聊，芮灿套上棉袄起身离开座位，想出去上厕所。

　　冬天的深夜格外冷，她刚从教室内出来，整个人像被塞入冰箱，身体哆嗦地直打摆子。上完厕所她走在长廊里，途径楼梯间时听见拐角处有人说话，声音极为耳熟。

　　她听出那人是谁，蓦地顿住脚步，鬼使神差地贴着墙站立。

　　“叫我有事？”陆尧问。

　　谢梓盈点头，缓了片刻才鼓足勇气，朝他道：“我喜欢你。”

　　在偷偷听着墙角的芮灿怔住，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上回是江灏，这回竟然成了陆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见陆尧干脆果断地回：“关我什么事？”

　　语气极为傲慢，还满不在乎，芮苒默默点头，很有陆尧的风格。

　　“我清楚你不喜欢我，否则上回邀你去看展，你明明说没空，结果我却在空间里看到芮灿发的合照，你当然不会喜欢我。”谢梓盈声音愈发委屈，甚至感觉随时会抽噎，她不管不顾地耍起小公主的脾气，闪着泪光质问，“那你喜欢芮灿吗？”

　　黑暗中的芮灿听到这句，匪夷所思地睁大眼睛，可下一秒她的心揪了起来，突然隐隐好奇陆尧的答案。

　　短暂的沉默，听不到任何回答，只有远处班级传来的嬉笑声。芮灿的心跳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加速，漫长的煎熬让她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要不要继续听下去，就在徘徊不定时被陆尧一声短促的嗤笑打断，她正等着下文忽闻身后一道清脆的嗓音：“你躲这儿干嘛？”

　　芮灿吓得六魄溜了一半，猛然回头，拉起忽然出现的李晓筱光速逃离原地，直奔走廊尽头的教室。

　　一墙之隔的另一面，两人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中断对峙的气氛。陆尧皱着眉看见远处教室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随后目光重新落在谢梓盈身上，冷冷的看了一眼，丢下一句话离开。

　　“关你什么事。”

　　公交在街道旁停下，陆尧一直跟在默默无声的芮灿身后，他烦闷地搓了两下头发，大步追上去。

　　芮灿被他突然跟上来的身影吓了一跳，心里越是发虚起来，也不知道在学校时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偷听。后来陆尧一脸若无其事地挨她身边坐下，多余的眼神都没往自己这里瞟过，倒是谢梓盈进教室的时候，眼睛肿得厉害，路过她位置时还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看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关她什么事？告白被拒她还能躺枪？

　　芮灿的脑子正跟经历一场龙卷风似的混乱，一只温热的手倏地贴上她脸颊，惊得她一个激灵下意识躲开，抬眸看向身侧的人。

　　“躲什么？围巾掉了不知道？”

　　芮灿愣了下，反应过来：“噢。”然后任由他再次靠近，将她的围巾掖到衣领下面塞好。

　　陆尧留恋地收回手，揣入兜里，手指缓缓搓着，仿佛还残留了她脸上的余温。

　　两人走到门口，同往常一样相互道了声“晚安”，各自进了院子。

　　一盏泛着柔光的台灯下，芮灿趴在桌前写作业，可不知为何今晚心绪格外凌乱，解错好几题都是因为没注意细节，她又不肯放弃，与自己暗自较劲儿。直到困意上来，她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仰头时瞥见阳台外竟然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欣喜地立刻摁亮手机，迅速发送一条短信出去。

　　没过片刻，掌心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打开查阅，只有两个字：“出来。”

　　芮灿推开玻璃门，望见陆尧骑在两家相邻的阳台上，听到动静偏头冲她笑着：“还没睡啊？”

　　“你怎么也没睡？”芮灿靠近围栏，将手探出去接细碎的雪沫，可惜触掌即化。

　　“在画画。”

　　“难怪。”芮灿发现最近他画画越来越频繁，不禁念叨，“拜托，马上要期末考了，你可长点心吧，不然叔叔阿姨……”

　　说到一半，她突然住口，有所顾虑地瞄他一眼，心里懊悔不该提。

　　“呵，不论我怎样，他们都不会关心的。”陆尧满脸无谓地拆穿事实。他望着天空簌簌坠落的雪花，突然扭过头问芮灿，“你向往什么样的未来。”

　　芮灿坐到沙发上，抱腿蜷缩起身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语气认真回道：“有一个人能够陪我早起买菜，傍晚散步，空闲时能够躺在我身旁安静看书，难过时能够不管不顾赶来陪伴，晚上下班回来后可以一起做做晚餐，看看电视剧。呃……就像我爸妈那样恩爱。”

　　陆尧：“……”

　　芮灿见他没声音，抬头问：“怎么了？”

　　“谁问你婚后生活啊！”

　　“那不然呢？”芮灿反问。

　　“大学啊，工作啊，梦想啊之类的……”陆尧说完嫌弃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少看辣鸡小说。”

　　芮灿真想踹他下楼，耐着性子向他坦白：“现在啊，大学目标是覃大，工作得跟建筑有关，至于梦想……那就环游世界！”

　　“就这样？”

　　“嗯，就这样！ ”

　　陆尧还惦记着她刚才说的，嘲笑道：“不再找个陪你看偶像剧逛菜市场的人？”

　　芮灿举起手边的抱枕就要砸他，陆尧手脚贼快地翻身下来，躲进屋前还不忘叮嘱一声：“明早要和阿恒他们出去玩，多穿点儿，别赖床。”

　　她手里的抱枕始终没丢出去，双臂缓缓落下。芮灿趿着拖鞋回到屋内，关掉台灯后钻入被窝，她望向窗帘缝隙外幽蓝的夜空，蓦然想起灯火昏暗的巷道中，陆尧指腹贴到脸颊的温度，有点痒，有点心悸，又有点害怕。

　　芮灿被自己联想的画面吓到，猛地甩了两下头，拉高被子彻底蒙住脑袋，似乎这样就能驱散这似有似无、春潮暗涌的情愫。

　　静谧的深夜，雪花像蹁跹的花瓣洋洋洒洒漫天飘落，无声地倾覆整座沉睡中的城市。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小灿动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