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闻铮言和苏静瓷是第二组到达别墅的嘉宾,他们被佣人请到客厅的时候,宋媛媛和赵筱柔已经坐在那里吃水果了,前者一见到他们两个立刻高兴地挥手“可算见到亲人了!你们怎么这么慢啊!”

  语气说不出的得意。

  闻铮言哼了一声“我们俩这叫一边工作一边欣赏风景,像你!”

  宋媛媛冲他吐了下舌头,赵筱柔喂了她一口苹果。

  这时房子的主人克里斯托弗走了过来,他是个身材高大的法国男人,留着络腮胡子,穿着正式的西服,浅褐色的眼睛带着笑意,说不出的优雅。

  闻铮言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他,食材方才进门的时候已经交给了佣人,克里斯高兴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和两人握手。

  没多大会儿纪康和肖楠也到了,纪康对于自己最后才到十分汗颜,肖楠则始终保持着笑容,六个人交换了照片,交流了这一天的见闻。

  宋媛媛和赵筱柔接到的任务是到卢浮宫拍照,然后购买黄油和一副袖扣,两个女孩帮小贩把卖不出的气球全部卖光获得了一笔酬谢费用以支付。

  纪康和肖楠则在凡尔赛宫拍照之后,在面包店做了帮工,正好获得了食材面包和足够的钱买到了一个中国的瓷娃娃做礼物。

  肖楠还准备了几张明信片送给他们一人一张,到苏静瓷的时候,他把手里印着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明信片递了过来,脸上的微笑依旧和善,眼神却像淬了毒液的蛇牙,随时准备狠狠咬他一口。

  苏静瓷在看到明信片上的照片时脸色便白了一下,由于在镜头前,他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手却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

  人既然已经到齐,导演组便拿出准备好的惊喜,是为嘉宾们量身定做的六件礼服,宋媛媛欢呼一声,眼睛都在放光,不住地拉赵筱柔的胳膊“这也太棒了吧筱柔姐!”

  同样是女孩子,赵筱柔就比她淡定得多,还笑话了两句“看到漂亮衣服就走不动路,之前做任务的时候竟然还拉着我去逛街。”

  宋媛媛有些不好意思,其余人笑了一下便各自去换了衣服。

  闻铮言和苏静瓷都是白色西服,但在细节上有些差异,肖楠和纪康则是黑色的礼服,两位女孩子的待遇要好一些,宋媛媛穿着一套浅粉色裙摆微有些蓬的礼服裙,还重新做了头发,戴上花环和耳坠,像是古堡里的小公主,赵筱柔则穿着大红色露背长裙,一如她向来的风格,性感而冷艳。

  六人来到餐厅,主人早已经等在那里,各自落座之后,厨师为他们介绍今天的菜品,其中便有他们自己带来的食材做成的菜肴,虽然凭他们赚的那点钱买不到什么高级食材,但通过厨师的巧手加工,装在光洁的盘子里,在烛光掩映下,十分诱人。

  嘉宾们奔波了一天,这个时候终于能坐下来好好享用晚宴,纷纷大快朵颐,就连要控制体重的宋媛媛都不禁敞开了胃口吃喝,苏静瓷却一直心不在焉,基本上没有吃什么东西。

  用餐过后,克里斯托弗带着客人去参观走廊里悬挂的画,据说这座别墅是他家族财产,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收藏了不少名贵画作。

  苏静瓷中途借口去卫生间,自己躲到了另外一个走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被攥紧,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上面,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的手撑在窗台边沿,打开窗户深深呼吸了一大口空气,目光落在楼下的草坪上,上身微微向外探出。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猛地把探出的身体收回,随后关上了窗户。

  这时从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你还好吗?”

  苏静瓷回过身,见克里斯托弗正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也许是苏静瓷的脸色过于难看,他担忧地走了过来,又问了一遍“你身体不舒服吗?”

  苏静瓷摸摸自己的脸,勉强笑道:“可能是有些醉酒,吹吹风就好了。”

  又道:“你怎么没有陪着他们?”

  刚刚吃饭的时候克里斯托弗就注意到他的落落寡合,连酒都是只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但此时他没有戳穿苏静瓷的谎言,而是善意地笑笑“我看你好久不回来,就让管家带着他们去参观自己过来找你。”

  又神神秘秘地道:“你知道吗,因为这栋房子过于古老,所以外面一直流传着这里居住着吸血鬼的传言,我怕你被吸血鬼抓走,立刻赶来保护你。”

  苏静瓷知道这位细腻的法国人是在逗自己开心,便笑了一下,道:“我们回去吧,不要让他们找。”

  克里斯托弗揽过他的肩膀,亲昵地搂了一下“走吧,我保护你,你不用怕。”

  又道:“你的法语讲的很动听。”

  苏静瓷道:“谢谢。”

  *********

  当晚的录制一直持续到快十点,一行人方才回到了酒店。

  苏静瓷回到房间之后,感到无比的疲惫,洗漱之后便打算上床休息。

  然而躺在床上,黑暗像海水一般朝他涌过来,灌进他的口鼻,无数痛苦地回忆在脑海里翻涌不息,苏静瓷用手按着头,觉得脑子里的那些片段,那些人言,就像锋利的刀子在对他的大脑进行凌迟,翻来覆去不知多久,却始终无法赶走。

  这样不知多久,他猛地坐起身来,打开床头灯,在行李里面翻出几粒药来,用水送了下去,方才睡下,床头的电子表上时间已经过了两点。

  用药物换来的睡眠并不安稳,梦里苏静瓷感到自己回到了当初他获得第一个影帝奖杯的舞台上,颁奖嘉宾把奖杯交到他手上之后,台下众人不住地鼓掌,嘴边都挂着赞许的微笑,忽然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拒绝丑闻艺人!他的奖杯是假的!是买来的!不可以把奖颁给他!”

  原本和善的人们面目忽然扭曲,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被从台下扔上来,正中他的额头,蜿蜒的血迹沿着脸颊流下,人群暴动,手里拿着镰刀纷纷冲上台来,眼睛赤红地冲向他。

  他像是被虚空中看不见的手牢牢按在了原地,一丝一毫也无法动弹,只任凭无数面目扭曲的人向他涌来……

  苏静瓷猛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获得空气一样的大口呼吸,额头有大颗的汗水低落,打湿了凌乱的刘海。

  他打开床头灯看了看表,这是凌晨五点钟,他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也许是刚刚做了噩梦的缘故,苏静瓷觉得整个房间都说不出的憋闷,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估计自己应该无法再入睡,便起身洗漱,穿好衣服出了门,秋日清晨凌冽的空气让他的大脑获得了些许的清醒了松弛,路边的草地披着露水,马路上的路灯还没有熄,偶尔有几辆车和两三个晨跑的人。

  他沿着马路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了一个公园,便坐在长凳上休息,今天是一个阴天,早已升起的太阳被乌云遮住,灰色的天幕低垂,像是可以触碰到他的头顶。

  苏静瓷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又站起来继续走,他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但只是不停歇地顺着人流而去,像是要靠着一双腿走出巴黎一般。

  忽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苏静瓷如梦初醒地接起电话,闻铮言的声音传来“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苏静瓷茫然地道:“我出来走走。”

  “你都不认识路出去乱走什么走!”闻铮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的焦躁,又道:“你现在在哪里,还能找得回来吗?”

  苏静瓷看了看周围,这是一个闹市区,这时已经八|九点钟,街上都是来往的行人,却没有一个是他熟识的,包括这条路。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仅不认识路,而且因为这次出来是录节目,吃住都由节目组安排,并没有自己换外币,所以称得上身无分文。

  他小声道:“我迷路了。”

  今天没有录制任务,闻铮言想着昨晚苏静瓷没有吃多少东西,便想叫他一起吃早餐,谁想到却怎么也敲不开门,去问过前台才知道他大清早的自己一个人出去了,立刻就担心起来,这时听到苏静瓷说自己迷路了,不由得有些生气,意识到后强自压下,耐心道:“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把定位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苏静瓷刚想说什么,就被闻铮言挂断了电话,他只好按照闻铮言说的发过去自己的定位,然后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他。

  十分钟后,天下起雨来,苏静瓷无知无觉地站在原地,任凭雨水打湿头发和衣服,顺着脸颊流下来,像是昨晚梦里的血迹。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被遗忘雕像,沉默地面对着整个灰色的,无边无际的世界。

  这场雨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歇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苏静瓷觉得自己会和这座城市一样,一起淹没在这场大雨里,自此在这个世界上失去痕迹。

  突然之间,苏静瓷看到有一个人撑着伞,破开绵密的雨帘,来往的人群步履匆匆,面目不清,唯有那么一个人的面容是清晰的,他英俊的脸上满是焦急,这时正四处张望,半晌之后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立刻跑了过来。

  苏静瓷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晰,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里装着自己的影子,漆黑而明亮。

  然后雨停了。

  闻铮言快步跑到苏静瓷身边,把雨伞遮在他头上,如果说他之前不过是着急,现在简直称得上愤怒了。

  “你是怎么回事?就算没有伞好歹也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就在这儿傻站着!淋病了怎么办?”

  苏静瓷像是从一个噩梦里苏醒,抬起头看着他,闻铮言看到湿透的头发在他的额头垂落,雨水似乎住进了他的眼睛,在那里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湿润。

  “怎么了你这是?”

  闻铮言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忙不迭地解释“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啊,就是找不到你有点心急,算我说错了,你不要多想。”

  苏静瓷也并不是被他吼得难过,而是在被他找到的一瞬间,那没有知觉的心脏忽然酸痛起来,连带着眼眶也开始发酸。

  闻铮言让他撑着伞,自己掏出手帕来把他脸上的雨水擦干净,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你别难受,看你这样我心都快碎了。”

  他脱掉了苏静瓷湿透的外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然后叫了车把苏静瓷带回酒店。

  整个过程中,苏静瓷随着他摆弄,始终一言未发。

  回到酒店之后,闻铮言陪着苏静瓷回了房间,替他放好了热水,然后催他进去洗澡。

  苏静瓷在浴室里面足足待了一个小时后才出来,他穿着白色的浴袍,头发依然是湿的,但是也许是热水抚慰了他的神经,脸颊已经褪去苍白,泛着被熏蒸出的浅红,神色也自然了许多。

  闻铮言拉他在床边坐下,用浴巾去给他擦头发,苏静瓷制止了他的手,温声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闻铮言看着苏静瓷,他有一种感觉,刚刚雨里的苏静瓷,整个人破碎不堪无比狼狈,几乎随时可以倒下,然而好像刚才在浴室里的一个小时时间,苏静瓷已经重新地为自己穿戴好了面具,像是平常一样,温和,守礼,却疏离。

  他停住了手,爽快地道:“好,但是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牢牢地盯住苏静瓷的眼睛,因为知道这个人尤其擅长回避,他道:“苏静瓷,你刚刚到底是怎么了?”

  果然苏静瓷别开了眼睛“我没事。”

  闻铮言冷笑一下,直接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没事?你到底是真没事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我并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可是苏静瓷,你一直以来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压在心里,想要帮你的人都不知如何下手,你这样对待别人的善意,你觉得做得对吗?”

  他的眼角有些发红“我不在乎你怎么拒绝我,但是你不能这么伤害你自己,你这样和拿刀子捅我有什么区别?”

  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欢你。

  苏静瓷被他的眼神灼伤,他不想看到这样的闻铮言,但又被对方强迫着四目相对,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道:“铮言,我很累。”

  闻铮言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声音沙哑倦怠,似乎提不起一丝力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懂得怎么让他心软妥协,只叹了口气,放开了手,又把人拥到怀里。

  在他耳边叹息“好吧我不问了,我等着你和我说,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不想告诉别人,”他停顿一下“就像你,明明听得懂法语,却要装作听不懂。”

  苏静瓷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诧异。

  闻铮言笑了笑“昨天晚上我看你迟迟不回来,就去找你,然后看到你和克里斯托弗在那里交谈。”

  他揉揉苏静瓷的刘海“而且你以前,来过巴黎,对吧?”

  闻铮言接着说了下去“这里也许有过让你不开心的回忆,所以你不愿意表示对这座城市的熟悉,也或许是有过很快乐的回忆,但是这些回忆后来变成了痛苦的记忆。”

  “是谁给你留下了这样的痛苦?”

  他心中知道自己不该触碰到那个名字,但某种力量驱使着他继续,像是拿着一把钥匙去摸索苏静瓷的心门,他轻轻地道:“是季琛吗?”

  也许是这两天在巴黎的生活让他想起了过去太多的事情,也许是迷路的恐慌还未彻底消散,或许是某种他不愿承认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产生的依赖感,苏静瓷愣怔了一会儿,竟然点了点头。

  然后沙哑着嗓子道:“我的法语是在学校的时候和他一起学的,后来我们来到了这里旅行,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然而回国没多久,就发生了照片事件,有了后来的事情。

  季琛向他求婚的地点就是在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肖楠送给他的明信片上的地址。

  他忽然停住,抬手狠狠按了按眉心“不,我怎么能和你说这些。”

  闻铮言拿开他的手,那里已经被苏静瓷按出了一块红印,他揉了揉他的眉心,低声道:“不,你可以说。”

  他顿了顿才道:“以前我问过你,是不是还爱他,你否认,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依然放不下他?”

  “不。”苏静瓷摇头“我早已经不再爱他,我并不留恋那些回忆,我甚至,甚至很厌恶,我想要他们从我的脑子里消失,但是,我做不到。”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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