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野姜花的记忆
收到林玥发来的信息, 尤菲便提早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在花园里沏好一壶茶, 桌子上摆放两盘松饼和今早购买的本地梅子干。傍晚六点，等待的人如约而至。
“我有没有迟到？”林玥提着东西进来, 肩头还沾了些路边槐树飘落下的花屑。携带余香。
尤菲脸上旋即漾开笑意, 抬手为她拈掉那些附着的细瓣, 轻声：“不早也不晚。”
她带着林玥往花园里走, 一边语调轻快地指给林玥看那些被自己重新布置在木架子上的花盆。旁侧还有几棵半人高的黄金叶，也都被修剪得齐整漂亮。
“打理得真好啊。”林玥开心地看着这些花木，随后找地方把手里的袋子放下：“花肥就先放在走廊里边可以吗？”
“当然。那个位置最好了。”
“记得要保持干燥密封, 等到时候我再过来教你具体怎么使用它们。那几种花苗需要的量和施肥的时机都是不一样的。”
“好啊。”尤菲充满期待，“真是帮了我大忙。”
“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跟我说哦。”林玥又从另一只袋子里拿出小纸箱, 略带神秘地拆开，取出那束被保护得完好的花。
成簇洁白的花瓣点缀在几支翠绿的花萼筒上，经风拂动，便似一群相聚嬉闹的蝴蝶。清新香甜的气味从白雪无瑕的蝶衣上散开, 闻着就能让人联想到山间晨雾里的清溪，和水岸上绿油油的田地。
怎么看都不会腻。
她欣然将它递过去，“呐, 今天园子里新开的, 送给你。”
尤菲双手接过, 蓝碧色的眼眸里盈盈颤动起来，“是野姜花……这个城市里也有野姜花吗？”
“嗯，很多花店里都有出售的啊。”林玥微笑着回答。
尤菲很快便找来了一只大玻璃杯，用水将它们养着, 放在桌面上仔细端详，像在看一件稀世的宝物。
“鲜切的野姜花能存放两三天，余下的花苞明早就该全部盛开了。”林玥在心里数了一下，大约还有十来个。
“我很喜欢，真的谢谢你。”尤菲的目光都有些不舍得从这束花上移开。饱含着感慨，轻叹一声，“我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这种花了。”
林玥诧异抬头，看见她神色里浮现出的怀念，便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中触动了眼前人的某些回忆。
“其实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故乡在岭南一带。因为她的缘故，我一直对东方文化很向往，也喜欢种花。所以与你初见时，就有一种奇妙的亲切感，很想与你亲近。”
尤菲一边说着，为林玥倒了一杯红茶，邀她尝试茶点。晚风里浮动清甜的花香与茶香，萦绕在她们身侧。温馨恬淡的氛围叫人觉得无比舒适。
林玥弯起嘴角，安静听她叙说。
“这种花，我年幼时候跟随母亲回乡探亲，经常能在外婆家门前的小溪边见到。不仅溪边，田间也有。它们的枝丛很高，足以没过小孩的头顶，而且非常繁盛，一望无际。”
“花开得多了，一些老人就会背着竹篓拿着镰刀去采割，然后挑到山脚集市里去卖。很便宜，一元钱两支，不到半小时就会卖空。”
“现在还有的话应该涨价了。或许变成两元钱一支？”语调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林玥眨眨眼，同样轻快地接过话：“我们店里的价格是三块钱一支。”
“嗯哼很幸运，我还是勉强能买得起的。”尤菲开玩笑说。林玥才发现自己的笔友还有这么俏皮可爱的一面。
“外婆住的村子里有很多年轻人都会拿野姜花向中意的对象表达爱慕。”
尤菲接着说道：“特别是在雨雾消散，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他们聚在一起游玩，身处的田野间到处都闪烁光亮，像镶着无数璀璨珠宝。而那些碧绿枝丛里开出的野姜花白得耀眼，气味比任何时候都要甜美。”
“小伙子采上一把，还得大胆地跟对面的姑娘唱歌才行。”
应该是对山歌吧，林玥想。
“我的外公也是用这种花来告白，才赢得了外婆的芳心。他的歌声嘹亮，能传遍整片姜丛……”
渐渐从回忆里走出来，尤菲端起面前茶杯轻抿了一口。眉眼间浸染夕阳的余晖，温柔沉静。
林玥也跟着端起茶杯，但刚才听得出神，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画面里。
许久，才感叹了一句：“真浪漫啊。”
尤菲莞尔一笑，“林，你知道这种花的花语吗？”
“嗯……”林玥想了一下，“将记忆永远停留在夏天？”
“我还听说过它的另一种意思。”
“是孤独吗？”
尤菲却轻轻摇头，蓝碧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视过来。
“幸而遇见你，在最美好的时候。”她说。
随着这句低柔的话语，晚风吹过一阵，又停歇下来。花园围墙外的路灯亮了，投落进些许橘光。
一片静谧中，听林玥开心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寓意啊。”
下班了，姚氏的员工都陆陆续续地从大厦里走出来，融入到步履匆忙的人群里，向着各自家的方向。
一些窗口暗着，一些却明晃晃地亮起。仍然有人需要将工作继续下去。
杨毓再次不幸地成为了其中之一。她把咖啡放到电脑旁，又开始在键盘上飞速敲打。待会儿她们姚总要看这份数据，她交给底下人弄不放心，只能自己留下来做了。
啊，这个周末一定得让林玥好好请吃一顿才行。都被她家姚总给折磨瘦了。
而被自己的得力干将埋怨了的姚总此时就坐在办公室里，听周倾汇报他们公司关于一期工程的工作进展。将近结束，却是转移了话题。
“我听说你们工程部的余经理要辞职了。”周倾用随意的口吻提起这件事。
姚清疏挑眉，“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余经理算是老员工了，一直踏实苦干，却在这样关键的时期突然递交了辞呈。她昨日刚扣下来，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了出去。
周倾不再拐弯抹角，“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你？”姚清疏看他的目光里带上几分探究。
周倾笑了笑，一如既往的谦谦风度，“你放心，我是看中了姚氏的实力和发展前景，觉得这里可以给我更好的施展空间，才想把握住机会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觉得自己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毕竟月海的项目我也相对熟悉些，与其现在重新找人接手，还不如交给我更加稳妥。”
姚清疏并不急于表态，指尖在桌上轻叩。这时看见手机有来电显示。
“先接个电话。”她抱歉笑了笑，起身走去那头的落地窗前，接通了来电。林玥问她今晚吃什么。
周倾很少能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这么温柔的笑容，而且温柔中还带着些难以名状的感觉，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好奇羡慕的同时，更生出一种紧迫的危机感。
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跟姚清疏是什么关系？
依稀还听到了一些亲昵的字眼。回家……烛光晚餐……
心里猝然收紧。
通话结束，姚清疏回头发现周倾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她身后。
而周倾也是在这时才回过神，发觉到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我……”张了张嘴，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他尴尬地站在姚清疏面前，明白自己已经说什么也挽回不了眼下情形了。
这些天跟姚清疏若即若离的相处，让他越发地维持不住原本的从容自信。他害怕自己的猜想会成真。
忍耐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清疏，你现在……有另一半了吗？”
姚清疏沉默了片刻，没有再给他存留侥幸的机会，平静地回答：“已经有了相爱的人。”
相爱吗……居然用了这样的字眼。
周倾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几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以为我变得更加优秀了，就能有机会……”
“我们已经尝试过了，周倾。”姚清疏轻声打断他，“最终无法成为恋人，并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
不是不够优秀，那是什么原因？
他想质问出口，最后还是压制住了。不愿让自己在这个人面前丢失气度，落败得如此彻底。
只能苦笑着说，“真想知道是谁那么幸运啊，能得到你的爱情。”
面前的人并没有回答。
周倾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自己心里的刺痛，低声问：“还当我是朋友吗？”
看见他颓然失意的神情，姚清疏有些不忍。然而有些话，如今不得不说开了。
“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她说。
“是啊，我早该明白的。”周倾后退了几步。
当年他用姚老爷子来变相地逼迫姚清疏与他交往，结果却是狼狈收场。本以为再努力些，等到哪一天足够与她般配了，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了。不留余地。
“那个人，足够好么。”他艰难地开口。
面前人的回答依旧没有多少迟疑，“对我来说，她是最好的。”
“是么……”
“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姚清疏把几份文件递还给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至于工程部经理那件事情，我会考虑的。”
“好。”周倾扯了扯嘴角，在姚清疏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手。
好不甘心啊。
————
小剧场：
周倾：（揪心）那个人，收入比你高，能给你买车买房吗？
姚总：车子房子是我买的。
周倾：（肺痛）那个人，足够高大，足够坚毅有力来保护你吗？
姚总：我更高更有力气些。
周倾：（深呼吸）那个人，可以在事业上给你提供帮助，为你分担工作压力吗？
姚总：O(∩_∩)O~她更喜欢摆弄花草~
周倾：（吃惊）那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啊？！！
姚总：嗯……（宠溺脸）温柔黏人会撒娇？
周倾：呃啊(╯ ‵ □ ′)╯︵┻━┻何等无耻的小白脸！！！
作者有话要说：
尤菲：（憔悴脸）中国的女孩子好难撩啊，我要静静。
路过的颜控孙灵：不，我就很好撩呀你试试！
尤菲：（淡定改口）中国的小花匠好难撩啊，我要静静。
孙灵：~(≧▽≦)我我我姑且也算是个花匠来着……
尤菲：我要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