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豪门千金·终
害怕畏惧的又何止是宋予深?
宋沛年甚至忘记了这样严密的监控下,一个少年又怎么可能丝毫不惊动任何人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只是近乎震惊地看着晨光下高雅干净得不真实的少年。
他虽然和温言梵不算太过熟悉,但因为当年他和温言梵共事过,后来又是从温言梵手里接过的学生会长的位置,因此多多少少对温言梵也有了解,也因此绝不会认错他。
站在晨光里的人不像是数年前一样穿着学校制服,而是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可就是这样极致简单的衣饰却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更衬得他身形颀长优雅。他的面容成熟了些的同时也更为清透,雅致隽秀,如翡似玉。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一身如同博物君子般的淡泊风雅。
宋沛年微微眯起眼,真的是温言梵!
可又怎么可能会是温言梵?!
他已经死了七年了!又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温言梵,毕竟温言梵死了整整七年了,现在却突然出现在婚礼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
可温言梵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从来没有人能模仿得到位过。
尤其温言梵怀里还抱着一只浅灰色的英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言梵抱的这只英短和阿笙养的大可爱极为相似,不仅是模样的相似,还有神韵的相似。
只是因为后来他开始附身在英短身上,英短渐渐染上了他的气息。
温言梵又为什么会抱着这样一只英短?阿笙又为什么会养这样一只英短?甚至一向不怎么喜欢和宠物一起休息的阿笙,会抱着英短一起上床睡觉。
宋沛年心里突然狂乱地跳了起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他忽然想起,七年前温言梵去世时,他怀里是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英短的,那也是他为阿笙挑的礼物之一。
只是很遗憾,英短和温言梵一起死在了那场事故里,但温言梵买了猫这件事却是因为他死后上了新闻,宠物店店主接受采访时透露过。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当时并没有怎么注意过,现在再一回想,却似乎品出了两者之间的关联来。他眼前陡然一阵晕眩。
相比于宋予深、宋沛年的警惕畏惧,宋疏南却似乎从容得多,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不知如何出现在花园里的少年。
和宋予深、宋沛年的与温言梵有交集不同,如果不是应如笙,宋疏南根本不认得温言梵这样一个人。但事实是,他因为她,深刻地记住了那个名为温言梵的少年,甚至每每提及温言梵这个人的名字,他都会觉得心里会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难以言状的妒意。
可现在,这样一个被笙笙珍重着的少年,却是真真实实出现在了眼前。
他勉强压抑住心里翻滚的情绪,或许如果温言梵真的没死,她就并不需要那只边牧和他的小心试探了。
他该庆幸她往后余生也许都可以安稳无事。
只是握在栏杆上、紧紧绷着的手却是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无意间倾泻的气势更是让人忍不住颤栗。
应如笙很明显地察觉到了整个花园里的紧绷与异常,她直觉上觉得这种异常和刚才唤她的人有关,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所有人都这样震惊?宋予深甚至直接不让她转过去看。
这个人是有什么来历吗?她是隐约觉得声音很熟悉,可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她心里的好奇心越发高昂,抬手就要按下宋予深的手,却是再次被宋予深握住了手腕。
直到应如笙好奇地要转身去看,宋予深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间的反应太过异常了,只怕是引起了她的疑惑与好奇。
若是平常,宋予深根本不可能会那么突兀地反应,然而对于突然出现的温言梵,他却是失了冷静,竟然第一反应就是最引人怀疑的一句“别看”。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晨光里的少年一眼,以眼神示意保镖带走温言梵的同时,越发蒙住了应如笙的眼睛,“刚才有几个人闯进来了,现在其中一个死得有些难看,还是不要看了。”
尽管宋予深有心掩藏,可应如笙心里的怀疑已经被挑起,不可能轻易就被宋予深一句话消除了疑虑,但她也清楚宋予深现在肯定不会想她转头,因此她没有立即有动作,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疑惑,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可事实上,她在身边人似乎松了口气的时候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如果是平时,宋予深完全可以看得出应如笙的异样,可现在因为心神不宁,便没有注意到那极其细微的异常。等他的手被挥开,他再想抓住她,却是已经晚了,她已经转过身看到了温言梵。
温言梵的身影闯入应如笙眼底时,她整个人仿佛被狠狠敲了一棒,闷痛窒息,连自己的身体被宋予深牢牢掌控住都没察觉到。
尽管应如笙的反应是在宋予深预料之中的,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心间一阵紧缩,连此刻抱着怀里的人都觉得根本留不下她。
想起过往她对温言梵的种种,他毫不怀疑她现在就会跟着死而复生的温言梵离开。
如果说此前他还有把握让她答应在今天嫁给他,可现在温言梵死而复生了,又有谁能争得过温言梵?
可他怎么放得了手?他越发收紧了怀中人,分明是温软的,他却觉得身上极冷极寒。
对上对面少年温言梵温和含笑的视线时,他忽然想起,如果温言梵没有死,那是不是代表七年前他并没有伤过温言梵,也就无须为此愧疚。这样的思绪一窜入脑海,此前示意保镖带走温言梵还有些迟疑的神色便越发冷厉了下来,冷酷而血腥,毫不留情。
宋予深幼年时曾受过父母的宠爱,但那样的记忆太过短暂,宋老先生对他因为是寄予了厚望,因此平日里也是严厉更多,唯有母亲林舒待他不错,可这种不错太过短暂了。在宋老先生去世后,林舒因为受制于宋越,到后来精神渐渐失常,甚至会虐打宋予深。
宋予深天资极高,他很清楚母亲这样的行为并非出于自愿,更多是控制不了自己,事后她也总是会抱着宋予深哭着道歉,可即使是这样明白,宋予深的性格也越发孤冷,因为林舒除却虐打宋予深外,其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是,她隐隐地在怨恨宋予深的存在,因为宋越正是拿宋予深才威胁了她,如果没有他,她也许不会被迫受制于宋越。林舒这样的心思虽然从来没有透露出来过,甚至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可敏锐如宋予深又如何察觉不到?
再后来,林舒死在了宋予深面前。
好似一切到此为止都结束了。
其实并没有,宋予深还是宋予深,却又因为经历了那么多的过往后,已经不是宋予深了,他的性格看似和曾经没什么差别,即使还没有十岁,却是温和谦逊,可实际上,他变得冷酷无情,掠夺成性,即使是对自己,也能面不改色地挖下自己身上的皮肉。
所以当初清明那天,他才会在知道应如笙和温言梵的关系后,尽管有些愧疚,却不再守着婚后再碰她的原则,坚定不移地在当晚就要了她。
可就是心理强悍如斯,情绪冷酷到了极致,在一开始时甚至能把自己对应如笙感情都冷静进行衡量的宋予深,却在此刻被深深地刺痛着,甚至心绪都是茫然的。
他在怕她跟温言梵离开,怕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从来没有哪一次,宋予深觉得应如笙会有不是他的妻子的可能性过,可此刻,这个念头却止不住地升起。
仅仅是这样一个念头,却似乎灼烧得他撕心裂肺的痛。
保镖本也有些迟疑的动作,也在接到宋予深冷酷血腥的眼神时迅速加快,靠近了温言梵。
应如笙却是在保镖要靠近的同时,立即反应了过来,直接就用力挣脱了宋予深。
她并非是只能受制于宋予深的附庸,即使是因为受制于世界限制,她不能用法术,她本体的力量和宋予深的实力也是势均力敌的,加之现在宋予深明显的不正常,她要挣脱开他太过容易。
宋予深在手空了的同时立即反应了过来,立即就要抓住向着温言梵跑去的应如笙,然而同一时间,他却是被宋疏南拦住了。
宋疏南暗色浮动的目光迎着晨光看了看红裙少女快步跑向身着白衬衫的少年。
分明是不是桃花林,少女也不是穿的白裙,他却是蓦然想起了七年前从少女日记里掉落出来的那张照片。无他,这样的氛围太像了。
他眼底掩藏不住的、似要吞噬少女的焰火有一瞬间的喷薄而出,却在要伤及少女的时候再次被他狠狠压抑下去了。
她不止是他深爱的人,也是他从小宠着长大的妹妹,他是她的兄长,她向来敬重他,他不该,也不能伤了她。
虽然不清楚温言梵为什么还活着,但如果温言梵是她的选择,他会尊重她,也会帮她拦住宋予深和沛年。
不想再看见少女和少年的相处,他转了目光看向被他拦住的宋予深,“三叔是想拦下笙笙?”
宋予深虽然在面对应如笙时情绪失控,但却不代表他会在宋疏南面前示弱失控,他回看向宋疏南,眼神冷酷血腥,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都淡了不少,“疏南既然清楚,就让开。”
宋疏南却是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三叔拦下笙笙想干什么?强迫她离开温言梵和你在一起?”
他道,“在三叔眼里,对笙笙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宋予深微微眯起眼,“你想说什么?”
宋疏南道,“三叔如果真的爱笙笙,会完全不顾及她的意愿?”
想起刚才的一幕,他的呼吸都有片刻的停顿,“你我都清楚,笙笙心里的人是温言梵,既然他回来了,三叔为什么还要拖着笙笙不愿意放手?继续下去让你和她都痛苦吗?如果温言梵没有死而复生,也许笙笙会觉得嫁给谁都无所谓,可现在温言梵回来了,如果不能是温言梵,她嫁给任何人都不会开心,只会痛苦。这些年,三叔看得还不够清楚吗?”
宋疏南的话字字戳心,不只是戳伤他自己的心,也戳上了一直迟疑着是否该拦下应如笙的宋沛年的心。
宋沛年即使是狠心,想要得到应如笙,却也不及宋予深,能在明知应如笙和温言梵在一起会才会开心的情况下,干净果决地拦下应如笙。
所以刚才他看见应如笙跑向温言梵的时候迟疑了,即使是现在,他看着已经解决了保镖,走到温言梵身边的应如笙,也是有些迟疑的,可他真的无法忍受她会和别人在一起,所以再三挣扎之下,他起了身,可却在宋疏南话音落下的同时再次迟疑了。
是了,如果温言梵不在,她嫁给谁也许都会觉得无所谓,所以他不介意她因为同情而嫁给他,可现在温言梵死而复生了,除了温言梵,她嫁给任何人都不会开心的,只会是痛苦而已。
说到底,宋沛年还是不如宋予深心狠。
可即使是心狠如宋予深,此刻也被宋疏南的话刺痛得几乎直不起身体。
但他无论如何痛,却也从不于人前泄露分毫,“疏南,你不必这样刺激我,温言梵对于阿笙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承认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的心跳都似乎停滞了,“可是那又如何?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和她朝夕相处整整四年,而过往也就只会是过往而已,它不是现实和未来。”
宋疏南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如果三叔真的这么坚定地相信过往不会是现实和未来,为什么又要急着拦下笙笙?也许笙笙和温言梵只是叙旧,叙旧完就会回到你身边呢?”
“过往虽然不会在未来完全复制,可却可能会影响着未来。所以我不接受阿笙和温言梵相处。”宋予深在和宋疏南敌对的同时道,虽然宋予深因为本身涉.黑的原因,身手比宋疏南好些,可却因为此刻心神不宁,暂时绕不过阻拦他的宋疏南。
而也就是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刻,应如笙已经走到了温言梵身边。
温言梵整了整因为动手对付保镖而略微凌乱的衣袖,眉眼温和地看向应如笙,“如笙,很抱歉我缺席了整整七年,要送给你的它都已经长大了。”
他没问刚才抱住她的宋予深和她是什么关系。只是伸出手,放到她面前,“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一起离开,好吗?”
似乎如果她答应他,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
应如笙垂眸看着面前这只修长白皙的手,其实他们之间相距的不仅仅是七年而已,而是数百年。
“好。”可她没有片刻迟疑,就把手交到了他手里,似乎只要是他的话,她都深信不疑,恍似还是数百年前。
温言梵轻轻笑了,渐亮的晨光都似乎失了颜色。
应如笙也轻轻地笑了。
他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就往花园外走。
少女的红裙和少年的白衬衫纠缠在晨光里,飘扬在风里。
宋沛年觉得这样的红和白太过刺眼,可最终,他却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拦住她。不是因为他大度地要放手,而是他痛过,纠结过后彻底清醒了,决定权其实并不在他手上,因为他拦不下下定了决心要离开的她,那样直白的阻拦,只会让她心生厌恶而已。
他的阿笙从来不是受制于人、依附于人的菟丝花,除非她自愿,不然谁都强迫不了她。就如她当初决定要嫁给宋予深一样,如果他强制她不嫁给宋予深,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所以他千方百计地算计宋予深,只是为了让阿笙自己放弃嫁给宋予深这个念头。
可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是温言梵,是她七年都不能忘怀的温言梵。
他怎么拦得下她?
但到底是不愿意她离开,因此他刚才既没有阻拦宋予深,也没有阻拦宋疏南。
宋沛年清楚拦不下应如笙,宋予深又何尝不清楚?
他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少女的聪慧而动了心,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拦不下她,可他又怎么甘心?
纵然是她恨他,也比留不下她好。
交缠在一起正红和纯白映入他眼底时,他心脏犹如停滞,立即叫保镖拦下应如笙和温言梵,自己也要转身追上去,然而却再次被宋疏南拦下。
宋疏南本就是准备了拦截婚礼的打算,因此布置的人不少,加之现在应如笙现在是铁了心跟温言梵离开,宋予深纵然是再想留下应如笙,也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下定了决心的应如笙。
博珩集团董事长娶自己侄女为妻当天,不少名门望族等着看这一对震惊了整个上流社会的未婚夫妻如何真正在一起,然而当天所有人却是看见一袭红裙的少女被一个身着白衬衫、黑色西裤的少年握着手,一路跑出了宋宅,然后消失不见。
红裙少女明显是新娘。
身着白衬衫的少年却不是新郎。
博珩集团董事长被自己侄女在婚礼当天悔婚了,新娘还是在博珩集团董事长眼皮子地下和人私奔,顿时哗然一片。
一时间,博珩集团董事长和自己侄女订婚、结婚的事情各种谣言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最为统一的一个说法莫非是,博珩集团董事长趁着自己侄女年纪小,诱导了她亲情就是爱情,然而宋小姐在长大之后真正明白了爱情和亲情之间的差距,也有了真正所爱之人,自然不愿意再和自己长辈结婚,于是才有了婚礼当天私奔的事。
谣传自然是谣传,几分真假无人辨得清,毕竟以博珩董事长的手腕,会这么轻易在婚礼现场就让妻子悔婚?
可事实如何,谁也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当天那场婚礼之后,博珩董事长宋予深只是表示因为自己太太身体不舒服,婚期延后。
这样的说辞自然瞒不了看见了新娘和人私奔的众人,可谁又敢在博珩董事长面前提这样的事?最多也就背地里议论而已。
不过时间一久了,大多人也就忘记了。
可大多人忘记了,却不代表当事人已经不记得。
宋予深始终记得婚礼当天应如笙反握着温言梵手的力道那么紧,就仿佛温言梵是她再也不会放开的往后余生。
秦以延感受着好友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问,“予深,你就真的准备一直找下去啊?”
他怎么也没料到,温言梵竟然没有死。
宋予深轻轻嗯了一声,他不可能会放手。
“找到之后呢?”秦以延问。
宋予深握着文件的手微微一顿,是啊,找到之后呢?有温言梵在,她不会愿意跟他在一起的。
良久,他只道了一句,“她是我的妻子。”
她是他的妻子。
这是宋疏南幻想过无数次的,可事实上,他从来只是她的兄长。
他看了看手机里的消息,情绪不明,她说,她也许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苏釉烟那里她交代过了,但因为苏釉烟并不是特别喜欢宠物,所以麻烦他照顾一下她养的三只宠物。
英短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锁在宋疏南手机上。
她唯独给大哥发了消息。
可过一段时间是多久?
是永远?还是明天?
也许没人知道。
作者:这个世界的正文就在这里完结了,完全的开放式结局,看我都手下留情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写的时候,大纲偏离了一点,其实这里会死人的hhhhhhhh。
但是温言梵不是温言梵,具体解释在下一章。
下一章和这一章是同时发表的,你们往下翻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