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郝星带着安娜入座,等上菜的服务员离开包厢,气氛一瞬变得有些尴尬。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郝星先出了声。
她指了指对面的周余,对安娜介绍道:“她是周余。”
安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复一遍:“啾余。”
她的中文并不标准,但是说话的神情异常专注,绿眸瞪得圆圆滚滚,任谁也不忍心嘲笑她的口音。
“唉。”郝星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又逐字介绍道,“她是我师妹。”
句子有点长,安娜皱着眉理解了一会儿,再点点头,道:“你妹。”
画棠没忍住,默默埋下头,想要掩盖自己的笑意,肩膀却不停颤抖。
“你怎么骂……”郝星抬高了几分音量,扭头对上安娜的大眼睛,瞬间噤了声,落败地转开了话题,指着画棠介绍道,“她是画棠,周余的女朋友。”
到底不知道安娜有没有听懂,就见她看看周余,又瞧瞧画棠,憋了半天说出一句:“百年好合!”
“你还会说成语?”画棠有些意外,“说得很标准。”
“我的大学专业是中文。”安娜冲她眨了眨眼,显然是听懂了她的夸赞。
“除了这一句还会别的吗?”郝星瞥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揭短道,“中文专业就这个水平?”
“我会!”安娜气鼓鼓地瞪向她,大声道,“恭喜发财。”
郝星哑然,得,学了四年中文统共就会俩成语。
三人说话之际,周余却像是置身之外,手拿着小碗给画棠夹菜。
昨晚画棠吃了太多蛋糕,今早起来嘴里长了个溃疡,辛辣上火的食物都不能沾。
上菜前她就问服务员要了一碗清汤,重辣重咸的菜就到汤里过一遍再给画棠。
安娜头一回吃正宗的中餐,眼巴巴地看周余动着筷子,难耐地咽了咽口水。
“那是辣子鸡丁。”郝星见她一直盯着周余,心里莫名不大乐意,声音抬高了几分,想要夺回安娜的注意。
安娜倒是捧场,大声地答应了一声,“噢!”
“这是干锅兔肉。”
“哇!”
“茄汁大虾。”
“嗷!”
她的反应过于浮夸,郝星疑惑地回过头,问她:“你听懂了吗?”
安娜笑着歪歪头,表情明媚地表示:“没有。”
郝星:“……”
周余后知后觉地抬头,碰巧看到她俩的互动,手一抖,肉砸进清汤,溅出来小半碗。
画棠忙不地拿纸给她,见人呆呆的没反应,不禁疑惑道:“周余,你怎么了?”
“老婆,师姐好可怕。”周余压低了声音,凑到画棠耳边悄悄道,“我第一次见她这么有耐心。”
若是换一个人,恐怕郝星早就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哪能像现在这样,无可奈何的表情中还透着几分纵容。
其实刚见面,周余就觉得今天的郝星有点儿奇怪。
她从小到大都不缺乏追求者,跟上来的花花草草不要太多,怎么可能甩不掉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人?
怕是她根本不想甩掉罢了。
“周余,你以为你声音小,我就听不到了是吧?”郝星冷眼一扫,“你TM管我有没有耐心?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怂样,好意思说别人?”
画棠正揣测着郝星和安娜的关系,耳边突然传来郝星的声音,冷不丁被吓得耸了耸肩。
安娜似乎习以为常,不仅不害怕,还鹦鹉学舌般地在旁边对口型,说话的神情和郝星简直如出一撤。
“师姐,你又吓到我老婆了。”周余伸手抚抚画棠的背,又道,“你小声一点。”
“我……”郝星一阵语塞,回想起来,她的声音确实有点大。
“师姐,在老婆面前怂没关系。”周余说着,抬眼对上郝星,一怔,又道,“噢,你没有老婆。”
郝星接二连三被她打击,头发丝儿都气炸了几根。
安娜这会儿倒是听了个大概,乐乐呵呵地插了进来道:“郝星是我老婆。”
“你闭嘴!”郝星恨恨地瞪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恼羞成怒,再看对面的周余和画棠,两人皆是一脸意味深长,仿佛看透了什么。
孤立无援。
郝星干脆端起碗,大口吃饭。
果然如周余所说,郝星的饭量大,没一会儿就解决了桌上的饭菜。
画棠食欲缺缺,喝了一碗汤,勉为其难地吃几口菜,就把碗推给了周余。
周余习惯了和画棠共享饭菜,接过来也不避讳,直接吃她剩下的菜。
郝星看得眼红,谁能想到当年感情最迟钝的周余都有了老婆,而她还是孤家寡人。
“郝。”安娜突然叫住了她,向来笑容烂漫的法国人忽地没了笑意,“为什么你一直看啾余!”
郝星刚想回答,又被她打断。
“是你喜欢啾余?”安娜皱了皱鼻子,又道,“啾余有老婆。”
言外之意便是,你不可能。
她俩相互对峙之际,周余头都没抬,依旧专注吃饭。
而画棠撑着脸,仿佛和自己无关一般,高兴地看热闹。
“周余是我师妹,你想哪里去了!”郝星苦巴巴地叹气,“你饶了我吧,我哪能喜欢她啊。”
没有对象就算了,身边还带着这么一位爱吃醋的小祖宗,郝星只感觉到心闷,饭看起来都没那么好吃了。
半晌后,酒足饭饱,四人在包厢门口道别,不想却被躲在暗处的摄影机拍了个正着。
“老板,周余和郝星好像很熟。”狗仔拍完照片,躲在墙角,偷偷拨通了电话,“她们在包厢里吃饭,我拍不到,同行的还有周余的那个女朋友和一个洋妞儿。”
“一张照片都没拍到?”
“不是啊老板,就算拍到照片也不能放,郝星我们招惹不起。”
郝家是出了名的家大业大。
郝家老大做的房地产生意,年年富豪榜提名;郝家老二开的演艺公司,背靠资源,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而郝星的父母,郝家老三,家里开百货超市,连锁布满了全国。
“行,继续跟着……”
对面的话说到一半,狗仔突然感觉手腕一痛,手机直接摔了出去。
他吓得回头,抬眸对上郝星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连跑都来不及,只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们走得急,郝星的行李都落在了包厢。
不想刚折返回来,就看见了角落里的狗仔。
“你和谁打电话?”郝星一把拽着狗仔的衣领,将他拖了起来,“拍周余多久了?”
“我我……”狗仔不常锻炼,又瘦又虚,猛地被郝星扯起来,气都有些喘不通畅,“我是正巧路过。”
“相机多少钱?”郝星又问,看起来对狗仔怀里的相机很感兴趣。
狗仔脸色一变,连忙护住怀里的相机,用力摇头。
“上次在小区门口,就是你拍的照片吧?”画棠从后面走上来,想起周余过往的黑料,“之前的黑热搜,和你有关系吗?”
“不,不是……”狗仔下意识地就想要否定。
“不是?”郝星挑了挑眉,顺势掂量了几下他的相机。
“我说我说,让我拍照片的人是周娴雅。”狗仔全盘倒出,他不可能只做周娴雅的生意,若是惹怒了郝星,就怕连饭碗都得丢,“她还有三万的尾款没给我结,你看?”
“滚,你TM是活腻了敢问我要钱?”郝星一脚正中他胸口,回头就见安娜已经扛起了单反,冲她连续拍了好几张。
“郝,酷,漂亮,完美!”安娜毫不吝啬地用尽她已知的所有夸奖词,宛如对偶像吹彩虹屁的前线,一边说还一边飞快地按着快门。
画棠却是有几分错愕,没想到背后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周余的妹妹。
她扭头望向周余,只见她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好像,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
盯着狗仔删掉了相机里的照片,她们在餐馆门口分开,各自回了家。
走在路上,画棠想起刚才周余的表现,试探地问她:“周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害你的人是周娴雅?”
“不意外。”周余抿抿唇,她倒没有特意猜测背后针对自己的人是谁,但答案是周娴雅的话,似乎一切也说得通,“她恨我。”
“为什么?”
“她的母亲疯了,因为我和我妈妈。”
当年周母生了重病,周余求人无门,只好找到了周父,想要问他借一点钱。
碰巧周娴雅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后,患了产后抑郁症,病情刚刚有所好转,又突然得知周父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女,精神受到刺激,把周娴雅幻想成周余,差点就杀了她。
画棠听完之后久久不能平复。
其实周娴雅最该恨的人是周父,若不是他当初那么自私的选择,又怎么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话题凝重,两人相顾无言,沿着漫长的大路,悠悠散步回家。
临到家门口,画棠看周余一直低头望影子,无精打采,不禁开了口:“周余,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啊?”周余恍然,想了想,点头,“难过。”
“可是……”
“老婆,你的溃疡什么时候才可以好?”
周余是真的难过,难过画棠的溃疡还没好,辛辣碰不得,她的唇也碰不得。
画棠顿时被她气笑,自己在这里担心了她半天,结果她脑袋里想的尽是有颜色的废料。
“老婆,你看。”周余指了指地上的影子,路灯底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重重叠叠在一起,就像两个紧密相拥的人。
“它都可以亲你,我不可以。”
“周余,你怎么连影子的醋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