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87
乔少爷表示做人要积极进取,不能满足于现状。
“上次的附加题,我只想出来两种解法,你想出来几种?”乔少爷腆着脸往上凑。
在学习过程中,两人肩并肩,头挨头,时常还会有一些肢体接触,陆少爷没有明确的表现出特别的反感。
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乔少爷完全没有机会与陆少爷一起做饭,增进感情。
陆少爷早晨、中午、晚上,都吃着同样的东西:三明治加牛奶。
下午会吃一个苹果。
三明治里面夹的品种都没有变过:两片面包夹着鸡蛋、火腿和生菜。
甚至连火腿和蛋黄酱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同一个口味,连换都没有换过。
“你不腻啊?”乔少爷忍不住问道,“好歹换个花生酱试试。”
“不腻,营养值达标了。”陆少爷回答,“我对花生过敏。”
乔少爷很难理解竟然有人可以这么执着的连续吃一个东西吃这么久。
他决定用美食引.诱陆少爷。
俗话说的好:我什么都能抵御,除了诱惑。
第一周,乔少爷请来各个菜系有名的大厨。
陆少爷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第二周,乔少爷请来各个国家的名厨。
陆少爷不置可否的吃掉属于自己那一份的食物。
第三周,乔少爷请来了各种创意菜的大师,就连奶,也给换成了骆驼奶。
乔少爷亲自喝了一口尝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从撒哈拉运来的骆驼奶,跟国内处理过的完全不同。
光是闻着那味儿,就令人全身不适。
那是一种动物园里草食动物区的味道,动物的粪便混合着腐败草料的气息,实在是让他没有喝下第二口的勇气。
陆少爷平静地喝完了。
“你喜欢这个味道?”乔少爷震惊。
“还行。”
当天的菜是埃塞俄比亚风味,每道菜里都带着奇怪的酸味,乔少爷只吃了一口。
陆少爷吃得干干净净。
“你赢了。”乔少爷无语。
期末很快来临,他们所在的高中,有好几门课跟大学的玩法一样,不是靠一张卷子定生死,而是要写各种小论文,这些折磨人的小妖精,能让很多人疯魔整整一个月。
学校内的咖啡销量陡然拉出一根笔直的上行曲线。
什么,你问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没有?
期末复习周的各位莘莘学子们告诉你,那个点儿我们还没睡。
凌晨三点,别墅忽然停电了。
正在疯狂码字的乔少爷爆发出一声哀嚎,不过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停电,如果是什么地方短路的话,还是要先把隐患解决掉,免得着火。
尽管两位少爷对电路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物理课,也不知道怎么查看电路,甚至手上连个电笔和万用表都没有,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到处走走,稍微意思意思,至少证明自己努力过了。
银色的烛台上插着三只白惨惨的蜡烛,这是前人留下搞烛光晚餐用的。
蜡烛的光实在太微弱,只能照到持烛人脚下一小块地面,稍微站得靠后一点就看不到。
“光线不行,我去看看,你别动。”陆少爷手里擎着三叉戟一般的烛台,刚迈出一步,就被乔少爷拉住:“我……我陪你一起去。”
“可能会被绊倒。”陆少爷摆事实讲道理。
听在乔少爷的耳中,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是在关心我?”
陆少爷认真地想了想:“这就叫关心?”
如果乔少爷真的摔伤了,半夜三更找车送他去医院会很麻烦。如果站在身边的不是乔少爷,而是别人,他也会这么说,因此,陆少爷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乔少爷会这么开心。
“算是吧。咳,我有点,那个……不是很喜欢黑暗的环境。”乔少爷努力寻找着合辞的措词。
那不就是怕黑?两个字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说这么多?陆少爷不解。
他曾学习过心理学和人际关系学相关常识,知道此时直接说破,只会给人际关系带来阻碍,且没有任何好处,因此他选择闭嘴,任由乔少爷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摇晃的烛光照着他们脚下的地板,平时熟悉的房间此时变得十分陌生,到处都是巨大的阴影,看起来就像会吃人的妖怪巢穴。
从阁楼到地下室,两人都并肩前行。
从地下室上来的时候,陆少爷忽然出声:“小心。”
同时伸手挡在乔少爷的面前。
“嗯?”乔少爷茫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就结结实实的撞在陆少爷的手掌上,几乎是同时,陆少爷的手背上传来一声撞击的闷响。
地下室楼梯半道上有一段横梁,上下的时候都要弯一下腰,乔少爷下来的时候还记着要躲开,在地下室转悠了一圈就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陆少爷收回手掌,甩了甩,又继续向上走。
两人完全没有找到电路是哪里出问题了,安全起见,先把总闸关了,打算明天再找电工。
“你的手,伤到了吗?”乔少爷双手托起陆少爷的手,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手背上红了一片,他刚才上楼的速度很快,冲击力不小。
“没破皮,没骨折,不要紧。”
“疼吗?”
陆少爷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撞上去的时候那么大一声,再加上皮肤红到现在,怎么可能不疼,除非自己连痛觉神经都没有了。
或许,乔少爷是想问疼痛级数来判断是否骨裂?
没听说他还有这本事。
“有一些涨疼,应该是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的,很快就会消下去。”陆少爷想把手抽出。
乔少爷却将他的手捧在自己面前,吹了几下:“不疼,不疼,疼疼飞走了。”
“这是什么巫术吗?”老陆年轻的时候就是医生,陆少爷也看过不少医学类书籍,从来没听说还有这种操作。
“这是安慰。”乔少爷笑道,“你小时候弄伤自己,家里人没有这样哄你吗?”
“我从没有弄伤过自己。家里人也从来没有哄过我。”陆少爷说的是实话,他从小不调皮捣蛋,干什么都会认真的计算优势与劣势,什么上山下湖,爬树打滚之类的事,他又不搞竞技体育,受伤从来都与他无缘。
一个不哭不闹不折腾,能听进道理的孩子,为什么要哄?
不管是老陆还是王淑华,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习惯性地把他当大人看待。
有事说事,有理讲理。
亲子之间相处得像法律条文,而不是记叙文。
过去陆少爷觉得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是浪费时间,但是现在莫名地觉得,不管是这种挺幼稚的安慰巫术,还是“哄”这件事本身,都让他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就像夏天的冰,冬天的暖炉,让人想接近。
这在他十几年的人生中,是难得的体验。
“你在想什么?”乔少爷看着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发愣的陆少爷,烛光将他的侧影投在墙上,高高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还有尖削的下巴,拉出一道锐利的线条,在清冷之中,还带着少年人的单薄。
如同在悬崖缝隙中伸出的小树枝桠,危险不可接近,又让人想把它带到水土丰沃的地方,在呵护中长大。
“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觉得被你哄会很开心。”陆少爷沉思。
乔少爷来了兴致,凑过去:“因为黑夜让人变得脆弱?”
陆少爷:“不,听说熬夜会让用于控制抑郁情绪的血清素分泌减少。现在看,果然是真的。”
乔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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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光,论文是写不了了,只能睡觉。
陆少爷已经躺下,忽然听见“咚咚咚”三下敲门声。
“什么事?”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房间里太黑了……”乔少爷弱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陆少爷脑中迅速做出如下推断:
精神过度紧张——抵抗力下降——生病——传染源——麻烦
床有一米八宽,两个人睡在一起也不会挤着。
综合考虑所有因素之后,陆少爷开口:“门没锁,进来吧。”
乔少爷穿着睡衣睡裤,抱着一个大大的枕头,轻手轻脚走进他的房间,掀开被子钻进去。
从躺在身旁的人身上传来热乎乎的温度,乔少爷有点紧张,虽然是他主动,但毕竟是躺在一起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才能更进一步?
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乔少爷全身一颤。
他主动了?!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陆少爷不解,他只是感觉到乔少爷呼吸频率不正常,想摸摸他是不是已经发病了,不然怎么会紧张的全身僵硬,好像跟老虎睡在一个笼子里似的。
“因为身边的人是你。”都躺在一张床上了,现在不打个直球,以后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不吃人。”陆少爷莫名想到曾经看到一个半夜会吃小孩的童话《虎姑婆》。
乔少爷轻声说:“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之后,他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回答。
接下来是会被赶出去,还是被抱起来?
“哦。”陆少爷淡淡地应了一声,“睡吧。”
然……然后呢?
乔少爷一脸懵逼,这算什么?
很快,陆少爷就睡着了,只有乔少爷一个人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度过了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上,陆少爷被乔少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看着镜子中那个挂着熊猫眼,眼球上满是血丝的自己,乔少爷也想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抓了抓头发,去自己常用的卫生间洗漱,早上还有课。
出门就发现在附近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电工揽活的小广告,给这个电工打了个电话约下午四点过来检查电路。
两人下午三点就放学了,一起去超市买了许多做火锅的材料,乔少爷特别喜欢重口味的辣火锅,他号称“铁菊”,吃得再辣,也不怕“嘴巴一时爽,菊花火葬场”。
买食材的时候,他问陆少爷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陆少爷平静的说:“我不忌口,什么都可以。”
他拿了一罐以花生酱为主的火锅蘸料,想了想,又放回去。
“怎么不要?”陆少爷记得他对花生酱有着谜之热爱。
“要是不小心弄到锅里,你就吃不成了,海鲜酱我也喜欢的。”乔少爷抄起一旁的酱瓶扔进购物车。
回家后不久,就有人来敲门,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非裔,尽管学校里常听说有被非裔抢的事,但两人都觉得以对方的身高体重,想抢他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根据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机率多小,它一定会发生。
“把你们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冒充电工进门的劫匪用枪指着陆少爷的头,命令乔少爷去拿钱。
等乔少爷进屋后没多久,就传来开窗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很显然,乔少爷直接翻窗逃跑了。
劫匪押着陆少爷冲到窗边,手枪的枪柄重重砸在陆少爷的肋骨上:“你给我大声叫,把他叫回来。”
“其实,你这个设想,从一开始就失败了。”陆少爷痛得皱起眉毛,却依旧很平静地对他说,“我跟他非亲非故,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会为了我而冒险回来呢?”
“你们……不是一对吗! ”
“……你可能对华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有些误解。”陆少爷摇头,他们的确是一起拎着东西,说说笑笑地回家,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不过,这事搁朋友身上,也是很正常的,并不希奇。
“你去给我拿钱!”劫匪拿枪用力抵住陆少爷的后背,逼着他往房间里走。
肋骨被撞的地方挺疼,他一边捂着疼处,一边向前走,速度很慢。
在那个网银还没有诞生,甚至银行卡还没有出现的时代,屋里放着不少现金,这让劫匪心花怒放,他兴奋地背着装满了现金的背包,这些钱够他享受很久。
“你已经没用了,我可不能留你的活口去告发我。要怪,就怪你那个逃走的同伴吧。”劫匪狞笑。
陆少爷平静地看着劫匪:“他应该走的,留在这里毫无用处,还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从策略上分析,他离开了,至少还有人替我收尸,还有通知家里人。可以减少尸体腐败给房主带来的不便。”
“我不信你真的不怕死。”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没有恐惧这种情绪。”陆少爷看着黑洞洞的枪口。
劫匪扣动扳机,枪声响起。
沉重的身体倒在地板上,发出重重闷响。
陆少爷看着站在劫匪身后的人,是乔少爷,他手里的枪还冒着硝烟。
“你回来了?”陆少爷的声音不悲不喜,就像日常打招呼那样,没有一丁点死后余生的激动兴奋。
乔少爷放下枪,身后还有负责这片区域的保安。
尸体被运出去,血迹被清理干净,把被剪坏的电线被接上,一系列的动作做完,天已经黑了。
乔少爷像脱力似的瘫坐在沙发上。
“不是要吃火锅的吗?”陆少爷站起身,去取锅烧水,扔下了重辣的红油底料。
等着开锅往里下菜的时候,乔少爷忍不住开口:“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
“当你发现我跳窗的时候,是不是怪我一个人跑了?”
“没有。”
乔少爷用力搓了搓脸:“其实,当时我是真的很害怕,下意识的就跑了,并不是什么迂回战术,曲线救你。”
“嗯,我猜到了,你那样跑了,劫匪可能会恼羞成怒,一枪把我杀了,再自己慢慢找。”
“那你为什么不恨我?”
“因为这个选择,对你来说,是最有利益的。我没有给你保.护.费,你没有义务救我。所以我没有立场责怪你。”陆少爷认真的分析。
他越是一板一眼地分析,越是让乔少爷无地自容。
“而且,你最后回来了,对我来说,是有利的。我应该谢谢你。”陆少爷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心里那种舒适的感觉又浮出来。
这种奇怪陌生的舒适感,让陆少爷对发生的事做了一个复盘。
“我好像对你产生了依赖的情绪。”陆少爷认真地说,“但又不完全像,如果我用惯的车坏了,我会去买一辆新的。刚才我想了一下,如果你再一次会在这种时候弃我而去,我会感觉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不是换一个人做朋友可以解决的事情。”
“这种,就是喜欢啊。”乔少爷笑望着他。
“是吗?”陆少爷困惑地重复道,“喜欢?我喜欢你?我会不会因此而喜欢上别人?”
乔少爷笑起来,笑容中含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苦涩。
在陆少爷检测过大脑之后,确定他缺乏正常人的情绪。
之后,很多陆家的密友都知道关于陆少爷的传闻:他是个无情的人。
而陆家那个时候,已经向外透露出想要找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与陆少爷联姻的意思。
其中,有一户人家有意搭上去。
他们的女儿从小就会自己找乐子,最大的爱好是购物娱乐旅行,还有吃瓜听八卦,对男女之事并不在乎。
只要能让她买买买、玩玩玩、参与各种八卦。
那么丈夫爱不爱她,她一点意见都没有,简直是联姻最佳人选。
但这户人家又怕陆少爷的“无情”,是指残酷冷血下手狠毒。
他们听说陆少爷将要留学海外,正好与自家女儿的表哥一个学校,便拜托他打探一下陆少爷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是个有可能会伤害他们家的女儿性命的变态杀人狂,那就算了。
开学后三个月,乔少爷一直暗中观察陆少爷,发现他一直独来独往,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于是,为了表妹的幸福,或者说,是生命安全,他就主动凑上去。
本来乔少爷只是来做为一个测试者,试探陆少爷的人类感情到底缺失到什么地步。
现在他也陷入迷惑,发现自己也弄不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了。
他觉得待在陆少爷身边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因为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和他在一起,就好像什么事都以迎刃而解,大概这就是让人愿意相随的大将之风。
也许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那个夜晚太黑,到处充满着未知的危险,而产生了“吊桥效应”,错将恐惧当成心动的感觉。
“其实我很不想结婚,但是我知道 ,那不可能,家里人已经给我找了很多对象,只怕回国就要结婚,”陆少爷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牛肉下去之后,很快变色,浮了起来。
“我知道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不能给任何人幸福。如果像旧法式的贵族那样,夫妻俩各玩各的,又很容易招来舆论上的麻烦,我不希望家里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乔少爷却偏偏从中听出了淡淡的悲伤,他笑着将煮得刚刚好的牛肉片捞起满满一勺,放在陆少爷的碗里:“虽然你没有感情,但是你依据价值和礼仪做的事,就可以让人很高兴。”
“高兴?”
“是的,昨天,你在楼梯上替我挡住木架,还有你以为我紧张,伸手握住我的手的时候……都会让我感觉很高兴。”
乔少爷微笑的看着他:“希望你可以把你当时的思路和做法保持下去,并用在你的新娘身上,你们一定会和和美美,过完这一生的。就算你不是出自爱情,而是出自计算,能够严严实实的被骗一辈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陆少爷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被骗是幸福?我需要理一下逻辑。”
“哈哈,一会儿再理,先吃。”乔少爷夹了满满一筷子肉,扔在海鲜酱碗里,打了个滚,放进嘴里,鲜嫩爽口。
就是有点烫。
烫得他掉下一颗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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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之后,陆少爷有了自己的儿子,也见到了让儿子魂牵梦萦的那个男人。
那个叫尹扬的男人与他有些相似,冷静到近乎无情,但是在提到陆云峰的时候,他的眼神和微表情会有变化。
就像自己曾经产生过依赖感的瞬间,也像他的妻子因为自己一些体贴的动作而欢喜。
这就是喜欢吗?
他想找人问问,但是却已经无人可问。
作者有话要说: 平静的看着原油期货变成负数,平静的看着有人穿仓,这些事在期货诞生之时就已经有了,见证过千万富豪炒橡胶变成万元户,现在回头看,不过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