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过往的伤
白色病房，白色病床，孙璐眼睛紧闭面色素白，一天了，她没有睁开眼睛。
“小溪，你先回去吧，从昨晚到现在你也累了。”孙时允坐在床边凳子上，满面倦容。
刘羽溪摇头：“我不累，这是我应该的，都是我的错……”
“说是谁的错又能怎么样，事已经发生了。”
刘羽溪静默。
“听话，先回去休息，下回轮你帮我看着她。”孙时允又道。
其实对于刘羽溪，孙时允当然也有责怪，但人毕竟是过来陪孙璐的，也不好责骂什么。
刘羽溪愣了一下，点头。
从昨夜到现在，雪一直没停，医院之外地上积一层白色的雪，一阵风吹过，夹杂着雪花，刘羽溪掩紧衣衫。
德国的冬天，真冷。
“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听这铃声……是孙璐的手机。
萧离的……
不予理会，等了好一阵，电话自行挂断。
良久，铃声再响，他今天打了很多通电话，还真不知疲倦。
烦躁拿起手机，来电显示学弟李旭洋。
德国的冬天太冷，暴露在外的皮肤被冷风刮得生疼，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手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
将手机调成静音，再没有贱男人来叨扰。
回到酒店别墅，刘羽溪平躺在沙发上，用手臂盖住眼睛，还没得歇息片刻，孙璐手机再次震动。
又是萧离。
“啪——”
烦躁摔出手机，屏幕炸裂却还亮着光，像鬼魂一般阴魂不散。
趁孙璐不在这段时间，让他消失好了，时候到了。
中国首都。
网球训练基地，萧离坐在休息区查看微信，而其他运动员则在球场同教练员练球。
离：孙璐，你怎么了？为什么总不接听电话。
离：跟我说说话，让我知道你平安。
离：求你，求你接听电话，我要疯了。
离：别吓我了，孙璐，我快受不了了。
一连发四条信息，对面没有回应，越得不到回应，越心焦，心更乱作一团。
黄总教练进到训练场，见每一个运动员都在专心练球，满意点头。
环顾一周，见萧离在休息区低头发呆，黄总教练怒喝：“萧离！”
黄总教练嗓门浑厚，这一声吼回荡在训练场中，所有人都被吓得忘记手头事，纷纷看向萧离。
萧离原先心不在焉，这会儿被教练点名，条件反射站起身：“到！”
起身太迅猛，手机弹出几米的距离。
所有人瞪大眼。
国队不是儿戏的地方，这里向来纪律严明，集训时每个人手机都要上交，即便是教练组员都要上交，他一个萧离倒是比教练还特殊？
黄总教练眯眼，轻笑：“手机好玩吗？”
偌大球场，针落有声，没有人说一句话。
“好玩吗！”
白言铮看向萧离，萧离定定站在原地，目光平直，他看起来比很多人还淡定。
持续低气压，球场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有人置身之外，有人幸灾乐祸，这球场上唯独萧离最难捱，可他偏偏淡定得很。
其实萧离不常玩手机，藏在寝室也只偶尔晚上跟孙璐说话，而且还有ATB广告代言的事，没有手机真的不行。
黄总教练盯向萧离，半晌，他严肃着脸转身离开。
总教练走后，所有人总算能喘口气。
各队教练员指挥运动员继续练球，萧离几步上前拾起手机，点开手机微信，她仍没有半条消息。
球场上的人虽是打球，可余光却在偷看萧离，见他还有脸翻看手机，有人冷哼，暗道这人是后台够硬？还是广告代言出尽风头心高气傲了？
晚上，所有人收到通知，全体成员七点整到会议室集合。
昨天才刚开了会，现在因什么事临时会议集合，男队所有成员心知肚明。
某个运动员不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只存一己私欲不守纪律，总教练怕是要严惩了。
萧离和王韬坐在会议室后面一排，在教练还没到来之前，不时有人回头偷看萧离面色。
而萧离始终低着头，面无表情。
忽而手机振了一下，萧离即刻拿出手机，坐一旁的王韬瞪大眼，赶忙坐直身替萧离掩护：“喂，你胆也太大了，这节骨眼上你还看手机？”
萧离没应，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直觉孙璐出事了。
点开微信，然而给他发消息的不是孙璐，而是ATB代言负责人，萧离眸色的光迅速黯灭。
快一天了，她始终没有回信。
迟疑了一下，萧离还是点开聊天界面。
兰姐：萧离，网上到处传这些视频，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回事？!
兰姐：这视频里面的男生是不是你？
兰姐：你把我害惨了！
萧离愣了愣，往上滑信息，上面有五六个视频。
视频里一对男女全身赤/裸，他们躺在床上欢爱，所有一切都暴露在镜头之下。
这是……他跟孙璐。
在孙璐的房间……
视频里孙璐被打了码，而萧离所有一切都清晰可见。
兰姐：你自己去微博上看看！就查“萧离性/爱视频”，看看有多少人转发你的视频！
ATB因为萧离那则广告涨粉百万，现在又因萧离视频事件涨了几十万，现在微博下满满都是负/面评论，后台运营团队怎么删除都删除不完，ATB公司内部人员现在乱作一团。
兰姐：到底是不是你！不是，最好拿出证据！我们好解决这次危机。
萧离表情凝滞。
离：是我。
果然，对面再没有任何回信。
萧离小的时候不会游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怕摔，不怕挨打，就是怕水，有次回了乡下，乡里小孩都跳到河里游水，个个游泳绝顶厉害，只有他赤脚在浅水区捞鱼，乡里一个大哥哥道他家里有钱装清高，便是将八岁的萧离扔进河里，河中深不见底，所有人在岸边鼓掌大笑，而萧离在水里痛苦挣扎。
在生与死来回挣扎之间，萧离竟学会游泳，还成功游上岸，吐了一肚子脏水后，红着眼同那个高他一个头的男生打架。
事情已经久远，然而萧离仍记得水漫过身体，灌入耳鼻的感觉，就像现在，整个人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挤压，呼吸变得沉重。
黄总教练进到会议室，会议正式开始。
萧离没注意听会议都说了什么，只听到王韬浅声低语：“听到没有，你被当众批评了。”
窗外，白色的雪花在风里纷飞，很快落在树杈上，再不能飞翔，其实它还可以飞得更远，只是可惜了……
会议结束，所有人散会，王韬低声道：“一会儿你把手机上交了，主动问总教练怎么处罚。”
萧离没应，在所有人异样目光下，顺着人流走出会议室，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晚上十点，陈迪回到公寓，见白言铮坐在沙发上看书，忙走过去：“阿铮，萧离可能要被送回省队了。”
白言铮目光不动，面色淡然：“不过是藏了手机，他才刚来，不至于。”
“不是。”陈迪抽开他手上的书，表情凝重：“我刚刚去教练那用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你猜我妈他们都说了什么？”
白言铮抢回书：“我怎么知道你家人说什么？”
陈迪眨了眨眼，贴向白言铮耳边说话。
半晌。
“什么？”白言铮错愕。
“他比我小三岁，也才十九岁，做了这种事还拍视频，现在被曝光惊动了整个网坛，你觉得国家队还要他吗？”
上次中国网球公开赛上对战，陈迪输给了萧离，老实说，他还挺钦佩他的，真是可惜了。
白言铮愣，过了一会儿，他甩开书本走向大门，陈迪问：“喂，你去哪里？”
“去给家里人打电话。”
漆黑夜晚，冷风刺骨，一颗光秃秃大树下，积雪皑皑。
树下，萧离给孙璐打电话，一遍又一遍。
他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想问问她，如果他被遣返省队会怎样？
想知道，他让她失望了，他们还会不会继续。
他想要安抚，想要所有肯定答案，然而电话那边，始终无人应答。
离：孙璐，我求你，当是我求你，接我电话好不好。
离：我爱你，我爱你，你别这样折磨我。
还想编辑信息，对面信息弹出。
璐：滚
萧离愣，心猛地抽疼。
在国家队众人的面被当众批评，萧离可以从容，跟她视频被曝光，全网围观，他仍可以承受，却在看到她这个字，心境瞬间崩塌。
冰冷雪地，萧离只穿一件薄薄上衣，他的手被冻得青紫，仍不死心继续给孙璐发消息。
离：那些视频你知道了？因为这个你才不理我？
离：视频不是我发的，别生我的气。
消息发过去，然而他等了好久好久……她再也没有回信息。
雪花落在头上，肩上，越积越多，冷风中，萧离脖子青紫一片。
握紧拳头狠狠锤向枯树，树干皲裂粗糙，手拳磨破，鲜血渗入枯槁树干上。
接着第二拳，第三拳……
漆黑夜晚，寂寥雪夜，宽敞寂静的道路上，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疯了，他赤手捶打树干，等到一切平息，等到他拖着疲惫身体渐行渐远，树干上只剩下满满血迹，和地上纯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