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真的假的？”李潇潇确认道。

　　方庭信微笑着，边开车边回答她：“当然是真的。”

　　杨妍难得地发出一声感慨：“啊，那碎了一个办公室的芳心！”

　　李潇潇兴致盎然地八卦：“哇塞，你女朋友一定是位神仙姐姐吧？真是太厉害了，能把方总拿下的，绝对不是一般人啊！”

　　方庭信眼角带笑，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谭知秋，只见她丢来一个眼刀子，似乎在说：“你敢说出来试试！”

　　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不是什么神仙姐姐，倒是个母老虎，厉害得很。她说我靠近她，就跟羊入虎口一样。”

　　李潇潇啧啧赞叹：“原来方总喜欢这个调调的，怪不得办公室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没机会。”

　　方庭信原本想要揶揄一下旁边的谭知秋，没想到却被李潇潇理解为他是受虐狂。谭知秋忍不住偷笑。

　　李潇潇坐在驾驶座后面，很轻易就看到了谭知秋的笑容：“谭律师，你听到方总有女朋友的消息一点也不伤心吗？亏我还觉得你们很登对的。”

　　谭知秋回过头来对她笑道：“不伤心啊，我这么温柔善良，又不是方总喜欢的类型。”

　　方庭信无言地笑，他太了解她女朋友了，撒起小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李潇潇还是兴致勃勃：“那方总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哪天带来给我们看看呗。”

　　方庭信又偷偷瞥了一眼谭知秋，叹气道：“我跟她异地恋呢，我也好久没机会跟她在一起了。”

　　李潇潇觉得挺可惜的：“异地恋挺辛苦的吧，见不到面，又不能一起玩。要是我谈恋爱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粘着。”

　　谭知秋担心勾起方庭信的心事，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道：“那潇潇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李潇潇花痴道：“我吗？我喜欢有点沧桑感的，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心态特别平静那种类型。”

　　谭知秋没想到她的理想型竟然是这样的，原本以为她这种小姑娘应该会喜欢小明星脸之类的：“你意思是那种成熟大叔吗？”

　　李潇潇半认真地答道：“嗯，我基友们说我缺父爱。不过这都是说不好的事儿，虽然我心里想象着他怎样，但哪一天遇到了合适的人，也许就忘记我原本想要找什么样的了。”

　　杨妍在旁边取笑道：“那肯定是，你一天换三个喜欢的标准。”会计师和券商也是经常在一起对数据，杨妍跟李潇潇也是很熟的。

　　李潇潇笑着拍了一下杨妍：“你现在也是我基友了，什么都知道。”然后又转向谭知秋道，“谭律师，我跟你说，无论喜欢什么类型的，都不要喜欢方总这样的。”

　　方庭信和谭知秋几乎异口同声：“为什么？”方庭信是比较惊讶，补充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们登对吗？”

　　谭知秋是觉得好奇又有趣，跟方庭信问了同一个问题，又有点尴尬。

　　李潇潇像是在说一番大道理：“竞争太激烈了，万一追不到，容易伤心。再说你这么温柔可人的，像个大姐姐一样，适合找个会撒娇卖萌的。”

　　方庭信脱口而出：“撒娇卖萌，我会呀！”

　　李潇潇毫不留情道：“会也轮不上你了，有妇之夫，少来掺和。是吧，谭律师？”

　　谭知秋笑着点头道：“那是当然的。”

　　她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李潇潇，瞒着大家实在是不得已的事，不知道将来两人的关系公开后，大家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

　　很快到了客户那里，见到了受访人王经理。

　　访谈的题目比较格式化，大概是确认公司和客户之间的交易是否属实，相互之间有其他利益往来，是否有交易上的纠纷。

　　如果公司财务作假，那么在访谈客户的时候基本上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如果一家企业的客户是很有实力的大公司，那么大概率上不会配合企业作假，但如果客户都是一些小公司，甚至是皮包公司，那就需要警惕了，很可能是企业自己本身找的壳公司。

　　今天访谈的客户实力挺强的，有很大的厂房。在访谈快结束的时候，王经理带着大家在厂房外逛了逛。

　　李潇潇问他：“你们作为客户，觉得欧瑞德这个供应商怎么样？”

　　王经理对欧瑞德赞不绝口：“欧瑞德是我们非常优秀的供应商。雷董事长在行业内很有名气，是一个十分认真地做技术和产品的人，我们很信任欧瑞德的产品。”

　　访谈要做比较详细的笔录，受访人签字确认，并且由公司盖章。

　　王经理去办盖章手续了，大家就在厂房外等着。

　　李潇潇悄声对谭知秋道：“我对咱们这个公司上市是挺看好的，做实业的企业，技术领先，产品稳定，不像那些炒作概念和商业模式的企业，看上去繁荣，实际上没有什么核心的东西。”

　　谭知秋也表示很同意：“只要我们工作做细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两个多星期的各种走访工作完成后，上市工作已经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大家没日没夜地赶材料，办公室里经常是到了午夜还灯火通明。

　　大家之所以这样赶时间，是因为财务报告有一定的有效期，必须在文件出具的有效期内报进去。另外，审核也有一定的周期和时间窗口，早交一天和晚交一天，可能审核的时间就有很大的差别。大家都希望早点报进去，早点审核完。

　　孟令彤的肚子已经大得到了不太能久坐的程度，坐一会儿就要站起来走走，但她还是每天都在和大家一起坚持。

　　大家心疼地劝她：“工作是老板的，身体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千万要保重身体。”

　　她却满不在乎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没事儿的，等报上去之后，我就回去休产假。”

　　谭知秋虽然有些扛不住孟令彤安排得过紧的时间表，但也佩服她这样的敬业精神。同为忙碌的职场女员工，她很理解这种怀孕生孩子还坚持在一线的艰辛。

　　可能孟令彤的上司高轻似乎不那么理解。她作为保代，最近也经常会来公司，看到孟令彤挺着个大肚子，也没什么特别关注的样子，该给她安排工作还是给她安排。

　　这个阶段大家的主要工作是确保所有文件披露的信息保持一致，券商的招股说明书、会计师的审计报告和律师的法律意见书，涉及到同样的问题时，不能有披露不一致的地方。所以大家经常聚到一起核对文件的细节问题。

　　最后一天，大家一起到印刷商那里做材料。递交的文件要有特别的格式，自己打印的文件可能不太容易符合要求，所以经常去专业的打印店做材料。

　　打印店安排了一个挺大的会议室，大家在这里进行最后的核对工作。因为场地有限，律师的工作也已经接近尾声，所以只有谭知秋一个人过来。

　　中途谭知秋出去接了个电话，挂完电话往会议室走时，看见方庭信在楼梯拐角那里气呼呼地站在那里跟高轻理论：“这个事绝对不能做，这是在坑我们企业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方庭信不轻易生气的，看来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而且好像还跟律师有关。

　　她想上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但人家既然站到外面来说，显然不想让自己参与。所以虽然很疑惑，她还是决定先回会议室。

　　她进门就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大家齐刷刷的目光，她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潇潇问她：“谭律师，如果让你们鉴证文件的话，你们一定要看原件的吗？”

　　鉴证文件，就是在递交文件时，如果交的是复印件，需要律师在上面签字确认“经本所律师核查，此复印件与原件一致”，意思是由律师来保证复印件内容的真实性。

　　谭知秋答道：“当然要看原件呀，如果不看原件，怎么确认复印件和原件一致？”

　　李潇潇没再说什么，大家也继续工作了。

　　后来趁着谭知秋去外面茶水间打水的时候，李潇潇跑出来，偷偷在她耳边道：“我们高总说，有一份文件里，批文写了一句话，意思是公司上市的话，需要再另行报备。高总想让印刷商在复印件上把这句话P掉，让你们律师出鉴证意见。”

　　谭知秋惊道：“这也太可怕了吧？”

　　这种做法也太狠了一点，申报材料里报了一份抹掉一句话的复印件，律师在上面签字确认没问题，将来出事算律师的责任。

　　假如她不坚持看原件，估计就被蒙过去了。

　　李潇潇示意她小声一点，又低声道：“高总提出这个建议时，方总就毫不留情地反驳了她。所以两人还在外面谈呢。放心吧，我们另一位保代也不同意，孟总也不同意的。”

　　谭知秋也小声道：“要是出了问题，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谁也没有办法独善其身啊。”

　　李潇潇道：“反正按照原来的文件交上去，也不一定有问题，只是个事后报备的要求而已，交易所未必觉得这句话是什么障碍。”

　　谭知秋也深以为然。

　　高轻竟然想冒这样的险，真是太可怕了。队友也不一定靠谱，凡事都要自己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