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事故

  可能是因为常年以往的严于律己,王回峰的酒量不太好。三个人在杨培栋家凑了一顿火锅,白酒一瓶已经见了底,啤酒已经没了半箱。

  酒意正浓时,张焱醉醺醺的问:“峰哥,听说你去相亲了”张焱挑挑眉,意味深长道:“怎么样?”

  王回峰摆摆手,一脸“别提了”的表情道:“见了两三次面,说我没情趣。”

  张焱:“??情趣?”

  王回峰一指旁边的杨培栋:“就像他这样的,不管什么人都能吃得进去,非常open的。”

  张焱被一口辣汤呛得咳了个半死,瞪着杨培栋: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杨培栋食指在自己太阳穴附近绕了几个圈然后往外一抛,示意:我的智商不在线。

  张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真是见色什么都忘了。

  王回峰理着板寸,皮肤黝黑,眉目精神俊朗,身材更是不用说,一身的腱子肉。他穿着长袖的时候身量看着与常人无异,若是只着短袖,那结实的肌肉着实让人畏惧。张焱看着他的肱二头肌,感觉他一拳抡过来能把自己脑袋砸成烂西瓜。

  王回峰当兵十年,工资不低,又没处花钱,自然积蓄不少。至于房子,国家有补贴,早就安排上了。汽车更不用说,他开个私家车估计跟开玩具车差不多。像这种有车有房长得还凑合又不差钱的人,张焱认为,按他这么个条件找对象还是很有市场的。

  就是……确实不太会说话,你问一句他答一句,你若是不问,他基本不可能会主动挑起话题,跟个只会埋头苦干的呆子一样。这一点对于姑娘来说确实挺致命的。

  张焱喝了一口白水压下呛咳,“你别听他瞎扯,他就一张嘴的能耐,真遇上中意的人一句屁话都说不出来。”

  王回峰笑着说:“你这样的个性也挺好的——不过你长得好,估计都是别人倒贴你的功夫,你应该不愁这个。”

  张焱无所谓道:“我没你们这种压力,我妈不管我,她是个万事随缘的个性。”

  杨培栋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当兵的不是都有集体相亲吗?”

  张焱:“……”

  他终于知道都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这货一点进展都没有了。

  王回峰有点喝多了,说话大舌头,他咬着舌头说:“其实我不喜欢相亲,都是为了应付家里。”

  “所以你是故意一直拖着?”张焱问。

  王回峰点点头:“我对相亲有种自然的反感,也不是没有人对我有兴趣,这年头还是有很多好姑娘想找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的。”

  杨培栋和张焱俱是点点头。

  王回峰说:“说起来有点惭愧,我从十七岁入伍到现在,都没好好谈过一次恋爱,觉得就这么直接结婚有点遗憾——你们俩呢?”

  张焱道:“我已经谈了四年了。”

  王回峰:“哦,那该结婚了。”

  张焱:“……”

  这个恐怕不行。

  王回峰转而看向杨培栋,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你我知道,你乱搞。”

  张焱:“……”

  杨培栋:“……”

  张焱食指扣了扣桌子:“这就是你在人家心里留下的印象?”然后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杨培栋解释道:“谁说我乱搞了,我还是很有卫生健康意识的——我和你们观念不一样,我是广撒网重点捞鱼。你们这样的只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像他——”他指了指张焱,“这还是能找到歪脖子树的,像你——”他看向王回峰,“你连棵树都找不到!”

  王回峰被他的比喻逗笑了,“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会和你们做朋友。”

  “怎么说?”杨培栋问。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回峰解释说,“我和你们个性和生活方式都差太远,实在不像是能凑到一块的。”

  “也许我们对你别有用心呢?”张焱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

  脑袋不会转弯的王回峰似乎当了真,他虽然一脸面带笑容的调侃,但是面部肌肉却有点僵硬:“谎骗退伍军人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张焱看着他杀气腾腾的眼神,腿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有种马上夺门而出的错觉,心虚道:“我开玩笑的你你你,淡定!”

  王回峰表情一僵,立马漏出有点不好意思的尴尬腼腆,张焱拍了拍胸口,自觉他还是适合文明社会:“峰哥你一直都是这个路数吗?动不动就动手?”

  王回峰说:“在军队里确实是动不动就动手解决,看谁不顺眼打一架就好了。”

  杨培栋说:“在外面你这样是会被关进号子的——”

  “我不是故意的”,王回峰说,“但是我训练太久,身上的杀气掩盖不住。又当了一年武警,干的也是喊打喊杀的活儿,天天拿枪爆头。”王回峰说着比了个打枪的手势:“砰”,对着张焱的脑门来了一下。

  张焱:“……”

  杨培栋:“……”

  张焱拿眼神示意杨培栋:你确定你要这样色儿的?

  杨培栋似乎犹豫了一会,然后咬牙点点头,凑近他耳边说:“味儿野!”

  “可是我不敢张嘴……”

  “……”

  张焱突然觉得杨培栋一直不敢把话题往这方面扯也是有理由的,王回峰杀气太重了,于是无奈道:“要不你也试试潜移默化粘人这一招?先粘他个一年半载再察言观色探口风。”

  杨培栋不以为意道:“那你可就一直是我的第二备胎人选了。”

  张焱说:“我宁愿当备胎也不想被爆头。”

  他们俩咬耳朵碎碎念,王回峰一脸的不解:俩男的还说什么悄悄话,总共仨人。他看着对面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脸一言难尽的便秘样儿,跟看动画片似的。

  张焱往他这边扫了一眼,正好看见王回峰在注视着他俩,于是咧着嘴尴尬的笑了笑。

  “你们俩聊什么呢?聊得这么投入”,王回峰说,“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

  张焱一言难尽的说:“确实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额,你歧视同性恋吗……”他的语气越来越低,几乎显出一点心虚的样子——他怕王回峰爆他的头。

  谁想王回峰一脸“多大点事儿”的表情:“这有什么?军队里很多好吧。”

  “……”

  二人同时伸长了脖子:“啊?”

  “这也就是你们问我才说的,平时这种事也不会挂在嘴上,我思想还是比较传统的。”

  张焱心道:我们都看得出来。

  王回峰说:“部队里环境封闭,很多就和男人……”他做了手势,“然后也就有当真的,不过大多都是为了发泄。”

  杨培栋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那你有过吗?”

  王回峰摇摇头,咂摸着说:“……我有点接受不了。”

  杨培栋顿时一脸的心如死灰,他十岁小孩撒娇似的把拖鞋随意一甩,“我困了,先去睡觉了”,然后光着脚进了卧室。

  张焱一头黑线,王回峰一脸迷惑:“他为什么先把鞋拖了再光脚去睡觉?”

  张焱干笑着打哈哈,两人没聊多久也各自散了。

  杨培栋的家是两室一厅,王回峰去了客卧,张焱洗完脸之后则悄默声的去了主卧,只见杨培栋正呈“大”字形趴在床上——他也不嫌憋得慌。

  张焱走近坐在床沿笑道:“得到答案了?满意了?是你说的结果不论的。”

  杨培栋纹丝不动。

  张焱安慰性的揉了揉他的头:“好了,天下男人那么多,何必单恋一棵草?”

  杨培栋翻过身看着他:“但是gay不多,论坛上都是骗人的,酒吧里都是一夜情的,我怎么就这么难呢?我觉得我也快得抑郁症了。”

  张焱笑着说:“正好,你赶明儿给自己开点药。”

  杨培栋白了他一眼:“医者不自医懂不懂。”

  杨培栋长叹一口气:“算了,反正我都习惯了。我现在宣布,你又爬升到第一备胎人选了”,他伸手一勾张焱的下巴,“小美人,给爷洗干净躺床上等着。”

  张焱一歪头,手指别住了他发骚的手,“没人给你勾搭净拿我过干瘾。”

  正说着,胡冰来电话了,张焱举着手机挑衅的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按下接听出了门。杨培栋一脸日了狗的表情——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为何不能算我一个……

  胡冰打电话来说,今年过年回不了家了,越到节假日越是电视台正忙的时候。张焱没发表什么意见,说实话他心里反而有点窃喜,这样的话他们家里人就不容易发现。

  张焱问:“那……需要我帮你回去看看吗?”

  胡冰那边难得的没有嘈杂的人声,他闲的时候还真不多:“你去看看也可以,不过这还是第一年,以后的每一年估计我都回不去了。”

  张焱自衬,他去见胡妈妈似乎没有什么由头,自己以胡冰好哥们的身份照顾他妈这么久已经很可疑了,何况过年还单独过去看望。不禁心里有点心酸,这感情见不见得光他本是不介意的,因为胡冰给予他的感情足以抵挡这一切。可是现在人各有自己的前路要走,聚少离多,感情好像也慢慢淡了。

  明明已经和他的家人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张焱却突然觉得,他和胡冰已经越走越远了。

  张焱说:“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两个人的交谈无疾而终。明明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但是那种疏离的气氛却像是倒刺一样偷偷冒了出来。

  胡冰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他觉得没理由,也没时间多想。

  结果张焱回卫城的途中遇上了铁轨塌陷事故,就这么几个小时的路程被生生的卡在了半路上。胡冰接到上面通知迎着暴雨跑到第一现场进行采访——

  “这里是XX市XX镇,今天下午三点,XX铁路路基在这里发生了整体下沉事故,塌陷路段全长一百多米,铁轨严重变形,并且对旁边的铁轨造成了影响。XX铁路起点燕城终点卫城……”

  外面暴雨倾盆,候车室电视机里在循环报道事故发生地,广播里在重复着XXX列车已停止运行,目前已经停止运行了N辆车,播音员却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焱第一次知道从燕城过卫城的车有那么多。

  可是现在一辆也过不去了,除非在地图上绕个三角形的大圈。

  他心里涌上一股诡异的安逸,周围人群熙攘,电视机里的人在说些什么根本听不到,他把腿盘在座位上,像小时候看动画片一样姿势看着电视里熟悉的脸。镜头给他的时间太短了,拍的都是已经悬空的两道铁路以及一个穿着雨衣看起来五六十的糟老头。只有字幕能判断那个人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人群太热闹了,张焱突然鼻子一酸委屈的抹了一把眼泪,像小孩撒娇似的,可是他身边一个可以让他撒娇的人都没有。

  三把眼泪抹下去,心里突然一阵敞亮痛快,心道怪不得女人比男人活得久,因为她们都爱哭,哭完心里确实舒服多了。人群早就因为耽搁行程而乱翻了天,根本没人有心情注意他。

  正这么想着,一个看起来四岁的娃娃突然过来提给他一包纸巾,眼神竟然看起来有点同情。张焱现在觉得自己也是个四岁的娃娃——他盘腿坐在椅子上确实和人家一般高。于是接过纸巾道了谢,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和小娃娃分了。

  两个人并排坐舔着棒棒糖,谁也不说话,颇有点知己的味道。直到小孩的妈妈把他接走才结束了这短暂的相伴。

  胡冰这时打来了电话,张焱听到那边的雨声很大,可能待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的绿布棚里。

  胡冰问:“你在哪呢?”

  “还在燕城”,张焱说,“还没坐上车就塌了。”

  “那还好,待在熟悉的地方比卡在陌生的站点被迫下车的好……”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张焱道,“我突然觉得咱俩不太合适。”

  胡冰心里一紧,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张焱的语气漫不经心,是一种玩笑话夹杂着气话组合出的一种复杂的语气。他从不生气,甚至连句难听的重话都从来不说,不跟胡冰说,也不跟别人说。

  现在不管他是什么心情什么语气说出的这句话,大概是有史以来表现出的最大的愤怒了。

  胡冰被他这么一句话说的有点卡壳的脑子反应了半天才费劲的分析出这一点。

  胡冰说:“在那儿别动,我去接你。”

  “不用了”,张焱捏着脚腕的骨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你永远都有更重要的事。

  “别动,我这就过去”,胡冰说完挂了电话,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接着他拜托司机开着公车把他放在了城镇,从镇里直接打了个出租去了燕城,途中联系了一个同行来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第35章 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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