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41
这话音一落,大殿中鸦雀无声,朝臣们惊恐万状。
换作是疆隅那些身无灵气的将士,从凤咸城快马加鞭赶到都城,至少要耗上半月,可若是这一支暗影,两日便可往返。
厉青凝沉默了许久,她自然猜得到那八万精兵是从哪里来的。
若是王府里挖通了地道,想必凤咸城里的地道也不少,兴许凤咸王在许久之前就在为今日做打算了。
没想到凤咸王的计划还挺周密,竟瞒过了暗影的眼。
若是她没猜错,凤咸王是在厉载誉卧病不起的那段时日将敌兵迎入城中的。
凤咸王怕是疯魔了,让自个的城被妥那人占据,若是此战妥那国胜了,他兴许能再分到一隅,又或许能让东洲改朝换代。
可若是败了,他便连凤咸城也没有了,这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厉青凝在垂帘后淡淡道:“王府何状。”
跪在地上的暗影冷声道:“还有些个仆役女眷。”
“城中百姓如何。”厉青凝又问。
暗影随即应声:“妥那人凶蛮,连妇孺也未放过。”
厉青凝冷着脸,淡声道:“八万精兵确实不少,可一个凤咸城能让他们撑多久。”
大殿中无人应声。
厉青凝面色平静,声音冷淡如常,“妥那若是想进攻,确实应占城池,凤咸城易守难攻,现下却被妥那人占了,欲要强行夺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人道:“不如断了妥那军的退路,再分几路包抄?”
“如何断,如何包抄。”厉青凝淡声道。
那人沉默了半晌,“水旱两路皆断了,让那八万精兵出不得城。”
厉青凝道:“那八万精兵可是想拦便拦得住的?现下调兵前往凤咸尚需数日,怕是来不及。况且凤咸城三面环山,一面水流湍急。要堵其旱路需绕山而行,而水路,你又想如何堵。”
她话音一顿,又道:“走水路只能行船,可船必定会搁在滩涂上,到时下船必会耗时,而滩涂又在城墙之下,若是妥那军在城墙上放箭,此行等同给妥那送命。”
那人犹豫道:“等干旱之时,河道不能行船,水路也就断了。”
厉青凝唇角扬起一分微不可见的笑意,笑得甚是冷清,“等?如何等得起,难道妥那人就在凤咸城里住着不动了么,谁人知道凤咸城里被挖出了多少地道,他们既然能无声无息进城,定然也能无声无息出城,如此一来,连他们的粮路也难断。”
她话音一顿,又道:“况且凤咸城离妥那国甚近,妥那国若是派兵支援,定比东洲派兵过去更快。”
谁也想不到凤咸城里竟会凭空出现八万妥那国的精兵,若妥那国是翻山派兵前往的,那定瞒不过众人的眼。
可那凤咸王却早和妥那国君一心,竟将凤咸城卖了出去。
凤咸城不攻自破,那妥那国君怕是睡梦都能笑醒。
半晌,厉青凝才道:“虽说派兵来不及,可各宗门倒是可以不费一马一车便能抵至凤咸。”
妥那国的玄铁固然丰富,将士也确实厉害,可龙脉毕竟是在东洲,这些年下来,妥那国的修士又如何比得上东洲的。
厉载誉养人却不敢用,他在那位置上坐得战战兢兢,如有针刺股一般,将大小宗门当成祖宗一般供着。
他这也怕那也怕,束手束脚,惶惶怏怏,殊不知病由心起,一脚便踩进了他人的圈套里。
昨日经天师台一事,大小宗门应不敢再忤逆皇家。
想来,东洲养了这些宗门那么久,也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朝臣们惊愕不已,厉载誉在位时,哪使唤过这些修士。
厉青凝神情冷淡如霜,在垂帘里道:“朝会散后,召集各宗门弟子前去凤咸,大将军带兵紧随其后,各宗弟子入内寻出城内地道并封堵其口,大将军在外断了妥那国的支援。”
大将军愕然:“只用断去妥那国的支援?”
“不错。”厉青凝冷声道,“其余之事,朝会后细说。”
朝会散后,各宗门弟子受命集聚在都城内,等着厉青凝下令。
厉青凝在大殿内同太尉与大将军细谈了许久,两人暗叹不已,皆不知长公主竟有这般城府。
说了许久,两人奉命离去,可厉青凝却未立即带人离宫,而是回了一趟阳宁宫。
阳宁宫里,那盛了姜汤的碗早就空了,倒不是锦被里裹着的人心甘情愿喝的,而是被厉青凝一口一口灌的。
鲜钰起先不肯喝,不但不肯,还软着声意味深长道:“这样我可不喝,得殿下亲自喂才行。”
厉青凝冷眼看她:“我不是在喂了么。”
“不是这种喂法。”鲜钰眼神软得像水。
厉青凝却仍是冷着脸,“既然你要换一种喂法,本宫便依你。”
鲜钰怎么也想不到,厉青凝早被她祸害得连矜重自持都丢了,被她这么撩拨,竟连气也不会气了。
不但不气,还轻易便接上了话。
她瞪直了眼,看着厉青凝含了一口姜汤,作势要朝她喂过来,她连忙道:“我不过是说笑,不必换一种喂法。”
于是这碗姜汤,被厉青凝一勺一勺地灌进她嘴里去了。
屋外的雪还未停,如鹅毛般在灰蒙蒙的苍穹上飘摇而下。
狂风呼啸不已,撞得门扉砰砰作响。
鲜钰早醒了,虽是醒了,可却仍是窝在锦被里,也不愿起身。
过了许久厉青凝才回来,进门便见那人还在床榻上。
厉青凝面色一缓,走过去便道:“该起了。”
鲜钰将锦被往下拉了些许,露出了一双眼来,“起来作甚,动不得了。”
“这便动不得了?”厉青凝意有所指,可话音却仍是冷淡得很。
鲜钰抿起唇,摇着头一副不愿起的模样。
厉青凝这才道:“若是起不来,我只能将你裹在锦被里带走了。”
闻言,鲜钰愣了一瞬,“带去哪,莫不是要将我卖了。”
“你觉得你能卖几个钱。”厉青凝淡声道。
鲜钰还真仔细想了想,“约莫还是值得百万两的。”
“百万两什么。”厉青凝问道。
鲜钰小心翼翼开口:“黄金。”
厉青凝心下一哂,心道这人果真是改不去爱财的本性。
她淡声道:“幸而你未跟别人。”
鲜钰笑了,意味深长道:“不错,不然谁能供养得起我这人。”
厉青凝见她目露狡黠,就知这人的身子大抵无碍了,只是不愿起来罢了。可不愿起也得起,她也不知得在疆隅待上多久,不将这人带在身侧,还真是放不下心。
鲜钰两眼一抬,看见厉青凝蹙着眉,似是在沉思一般。她心道,莫不是在想着要如何将她裹着带走?
她气息一滞,问道:“殿下要将我卖到哪儿去?”
“疆隅。”厉青凝道。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人竟不是开玩笑的。
仔细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对,她讶异道:“莫非要去凤咸城?”
厉青凝微微颔首:“凤咸城如今已被妥那军占据。”
鲜钰细眉一扬,眼里却不见担忧,嗤笑了一声道:“凤咸王这一世竟比厉无垠活得还要久。”
她顿了一下,又道:“诛国师时未将各宗门用上,殿下不妨人尽其用,将各宗门弟子带上。”
厉青凝看她一副得意的模样,像是忘了昨夜是如何喊着难受的了。她淡淡道:“正有此意。”
鲜钰垂下眼,眼神晦暗不明的。
前世她可没少在各宗手里遭罪,想不到此世国师诡计败露,而各宗连将将她镇在虚煌塔里的机会都没有。
“经天师台一事,各宗应当不敢造次了。”她冷声道。
昨日在天师台里,多少修士连观台都未上得,被那血阵困在了楼下。
国师那时已将至乘鼎之境,那大小宗门里,唯独两大宗的宗主已至化神,而宗内弟子金丹和筑基为多。
天地灵气又是大衰之势,这些弟子谁又敢上观台与国师一战。
那道天雷落下之时,众人兴许以为国师要叩仙门了,可谁能想得到,国师竟渡不过雷劫。
国师都已将手伸至龙脉了,还使得国运衰败至此,竟还使不敌雷劫。
思及此处,鲜钰哂笑了一声,“各宗门若再见到我,怕不是会像见鬼一般,谁能想得到国师就这么死在观台上了。”
厉青凝眸光一软,颔首竟附和道:“不错。”
鲜钰甚是得意,昨日未歇上一会,现下回想起昨日幕幕,才有了点儿痛快惬心之感。
她道:“他们定想不通,你我二人究竟在观台上做了什么。”
越是不知道,便越是会猜疑,越是猜疑便越是会让人心生畏惧。
她便是要这些人怕,越是怕,她越是得意。
鲜钰面上露出讥讽,“厉载誉在位时,两大宗尚还能随心所欲,现下你还未同他们算账,两大宗怕是已经想好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厉青凝又颔首附和,转而问道:“同我一起去么。”
鲜钰笑了,“殿下要带家眷?”
厉青凝神色平静,“有何不可。”
鲜钰见她面不改色,登时有种寡然无味的感觉,似乎厉青凝已不受撩拨了一般。
变了,厉青凝真的变了,日后她还如何从厉青凝身上寻乐子,怕是只能厉青凝在她身上寻乐子了。
过了许久,鲜钰道:“既然如何,不妨去同白涂借些灵气?”
厉青凝蹙眉,“如何借。”
鲜钰想了想,“让芳心去山上叫他打个嗝。”
厉青凝自然知道芳心怕极了白涂,一听这话,一时分不清是芳心惨一些,还是白涂更可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