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奚山南坐在沙发的主位, 极力的维持长辈庄严,他刚染过的乌黑发噌亮,往后梳得整整齐齐, 嘴唇紧抿,绷成一条如刀口的直线。
他挺着腰背, 实则隐在红檀木茶几下的双腿不受控的在地面不断的点。
好一派淡定严肃的大家长姿态。
奚山南的正经形象却让芒夏哪哪都觉得不舒服, 习惯了他的糙暴发户形象,他绷起形象的时候,芒夏只觉得想笑。
盛延琛是一个人来拜访的,保镖都被命令在奚家大门外候着, 带来的礼物比之前那张清单上的还要多, 保镖秒变运货大队, 一个个连搬了好几回,将奚家边上的一个角落堆成了山。
奚山南在礼物往里搬的时候就瞄了不少眼,盛家不亏是盛家,礼节方面真是大方, 每一样单独拎出来也是极上得了台面的,有几样还是明晃晃的奇珍异宝。
奚山南眸子随着那几样东西跟着转,差点忘记盛延琛这个人。
芒夏妈妈倒是觉得对方隆重过了头, 虽然说有重视的成分在,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又不是谈婚论嫁,他这架势,比平日里他们见到的正式下聘都隆重。
用不好听的比喻, 就好像是用刀落在脖子上,除了点头答应,就没别的选择了。
奚山南自那天晚上打过那通电话之后捶胸顿足的一整夜,这这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还能怎么样!?
这种事,虽在料想当中,但亲自知道,老两口还是有种自家种的白菜被硬生生撬走的伤心。
两天时间缓冲,奚山南基本已接受这个事实,为了不让盛延琛觉得自己女儿太容易求到手,他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准备在今天人上门的时候好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但奚山南高估了自己,盛延琛名号太响,气场太强,以至于芒夏领着人一进来,他腿就软了几分,站都快站不起来,芒夏妈妈嫌弃的瞪他一眼,终究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她可不像奚山南那么怕盛延琛,自然也不忌惮他,她可不管盛家有多豪门,这个男人气场有多强,她只知道他是芒夏带回来给他们看的人,她只想看清这个男人内里怎么样,对自己女儿是否真心,她能否将芒夏安心的交到他手上。
见盛延琛的第一面,芒夏妈妈就惊住了,视线在他那张脸上反复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之后,面上的惊愕变成了后知后觉的了然。
写个男人不就是她出院时候在停车场挺身而出的那个人嘛!
那时候芒夏妈妈就对他印象深刻,可当时芒夏的态度就好像两人不认识一般,现在回头去想,芒夏妈妈才惊觉,两人那个时候估计就已经在一起了。
奚山南爱抽烟,一紧张就忍不住烟瘾上来,但碍着盛延琛,憋的浑身难受,盛延琛一眼看出,不着意的将自己特意给他备的香烟作为礼物单独拿出来。
“夏夏说,叔叔最喜欢这个牌子,这是我命人特意给叔叔准备的定制款,你试试看和平时抽的一不一样。”
奚山南寻到台阶,老成持重的咳了咳,将一直软着的脚定住,伸手去接。
盛延琛跟芒夏换了个位置,他坐到挨着奚山南的那一边,动作自然的拿起打火机给他点上。
芒夏妈妈在一旁噌怪似的奚落自家丈夫一句,“盛先生还在呢,烟味多重。”
盛延琛给奚山南点了火,将打火机兀自收好,轻轻一笑,态度甚好,“阿姨不用太见外,叫我阿琛就好。”
奚山南因为这一支烟解了馋,整个人眯着眼神经都放松不少,莫名其妙的就跟盛延琛拉近了距离,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隔着两个沙发扶手的距离,开始攀谈起来。
盛延琛亲自给他点烟唉!回想起那晚盛延琛主动跟他攀谈过后万人恭维讨好的场面,奚山南的虚荣心瞬间膨胀,看着眼前眉眼柔和声音和缓跟他说着话的盛家掌权人,奚山南觉得自己地位蹭蹭蹭就升上去了。
盛延琛要做他女婿。
盛延琛是他女婿了,这种话要是说出去,那不得得意死!
芒夏不亏是他女儿,嫁都要挑个最好的嫁!
心里负担一放下来,奚山南老丈人的气势就来了,一口一个“阿琛”,叫的比芒夏都自然。
透过厨房门,隐隐看到相谈甚欢的两个男人,芒夏妈妈无奈的摇摇头,“你爸还说给人一个下马威,现在一支烟就忘记了。”
芒夏也回头探身去看了眼,正巧被盛延琛看到,他眼神贪婪的朝她点了点头,芒夏朝他皱了皱鼻子,收回身,转头才发现两人的小互动被母亲看了个满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妈,他其实不像外面人说的那样,他对我很好。”
芒夏妈妈翻出旧账,“我说上次在停车场你怎么不问人要联系方式,原来是早有了。”
芒夏知道妈妈肯定还记得那事,撒娇的凑上去挨着她胳膊蹭了蹭,甜腻的叫了声妈妈。
芒夏妈妈抬手在她脑袋点了点,“好不好你自己知道就好,你要真喜欢,我跟你爸也劝不动。”
这就算是默认了。
饭后告辞,盛延琛要带芒夏一起走,两个老人相对视看了一眼,心知肚明,但也什么没说,让芒夏跟着走了。
白菜被拱走,是抢不回了。
盛延琛陪奚山南喝了酒,气息间有酒气,上了车,捏着她手心的软肉笑着说下一步是不是可以上门提亲了?
芒夏面上一烫,“我……我都还没答应说要嫁给你呢,少自作多情。”
他望着她,一点也不恼,唇边的笑勾得更深,他只应了一声,“哦?”
“你哦什么?”
盛延琛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突然往她这边倾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低语道,“老公都叫过多少回了,嗯?”
“……”
芒夏面上的红瞬间炸开!好看的像是一朵极其绚丽的玫瑰,他看迷了眼,被推开也仍旧看着她。
“盛延琛!”
“嗯,我在。”他淡定的接她的羞赧,笑的从容,“我这人很传统的,叫了就是答应了。”
芒夏咋舌,红着脸没好气的瞪他,“答应你个头!”
她发誓再不叫了!
但打脸来得又快又猛,当晚她就颤哑着嗓子迷乱了神志,在他一波猛似一波的攻掠里哭着喊了无数遍。
这个男人真是过分奸诈!!!
奚山南生日宴跟往年一样,一样的大肆隆重,奚家直系旁系全都早早通知了,生意场上该请的人一个不落,原本酒店订的是一家朋友介绍的五星级酒店,结果临了却被盛延琛将这任务揽了去,直接在那两天将近郊一座高级度假山庄给清了下来,专门给奚山南过生日宴用。
场合上的排面给得足足的。
上一回盛延琛来拜访后不久,双方家长就安排了见面,倒是也没有直接开口就说两人结婚的事,但言语间,基本都已经默认两人的关系。
盛延琛包下度假山庄的举动让芒夏妈妈有点焦虑,总觉得过于高调,偏偏却迎合了奚山南的性子,跟关系好的老友通电话说临时改了宴会地点的时候,语气都洋溢着兴奋,硬气得很。
那家度假山庄可不是光靠有钱就能包下来的,没有过硬的实力根本想都不用想。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奚山南整个人飘上了天。
芒夏也觉得这事过于高调,跟盛延琛说起的时候,对方毫不在意,一句话就将她打发了。
“生日一年一回,他高兴就好。”
得了,这话芒夏没法反驳。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前奏,更高调的还在后面。
生日宴当天,该来的人都来了,场面最是热闹的时候,一长列的顶级豪车从山下蜿蜒而上,那场景绝对的视觉震撼,芒夏后知后觉的猜到什么,事实证实了她的猜想。
浩浩荡荡一行人,盛延琛当先,一个个西装革履,身姿恣意挺拔,在宴会大厅一露面,瞬间引起全场轰动。
这次的宴会安排了精挑细选过的各家媒体团,全都事先毫不知情,等到见着这来宾的阵仗,也全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专业素养在,不过片刻,就像是抓到劲爆头条一样,闪光灯齐刷刷的转向以盛延琛为首的贺寿豪华团队。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盛延琛就连平时极极盛大的典礼都不屑现身,如今不过是奚家的一个普通生日宴,他竟然如此高调现身!
被安排来这的记者才后知后觉恍然,这应该是是盛延琛默认让他们将今晚的盛况进行报道吧!
站在奚山南身侧扶着他的芒夏事先也全不知情,现在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特意为奚山南制造的隆重。
她突然想起冯琼生日会时候的场景。
果然。
盛延琛跟卓允川他们的贺礼一个比一个重,从限量版的豪车到名额限定的新盘别墅,再到更为直接的支票奢侈品,芒夏全程见证了自家老爹那双因为震惊不断瞪到极限而不能再瞪大的双眼,以及周围所有来宾观众不可思议的惊呼。
很好,奚山南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以至于在最后寿星致辞的时候,喜不择言的将“盛延琛是我女婿”这样的话堂而皇之的给昭告了天下。
绝对的爆炸性新闻!
芒夏暗自捂额,盛延琛的目的大致就在于此。
就像为了证明奚山南所言非虚似的,盛延琛在众目睽睽下缓缓走向芒夏,他不言他不语,只是站她身侧,将自己的手臂绅士的朝她伸去,芒夏微怔愣,抬头,对上他那张魅惑众生的俊俏面庞,鬼迷心窍般,她将自己的芊芊细手,绕进他的臂弯里,挽住。
全场再次骇然。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双方家长坐小间里,将两人的婚事日程都给订了。
这头,给足了曝光率的盛延琛牵着芒夏独自从盛大热闹的生日宴厅抽身,他亲自开车,载着芒夏从山顶离开。
后面的保镖车跟了一路。
“我爸迫不及待的就把我给卖了。”
车里暖意着实熏人,盛延琛的外套已经脱了,只余下身上一件白色衬衫,骨指分明的手落在方向盘上,从容的模样动人心神,听到芒夏自嘲的话,他的唇角勾起个好看得不得了的笑。
他点头,“是啊,我出的价足够高,诚意足够满,他不卖我卖谁?”
芒夏作势去掐他,被他轻易就控住手捏住,好好的攥在手里揉了揉,最后温馨提示她,“专心开车,请勿打扰。”
车子下了车,眼看着往一条芒夏并不熟悉的路开去,芒夏总算有些回神,“去哪?”
“终生已定,当然是找个地方把你吃掉。”
芒夏哎一声皱起眉头,“好好说话。”
他一瞥,“我哪个字没有好好说?”
今晚的芒夏,其实心里也格外的兴奋,对于盛延琛言语的套话全盘接受,没有热闹抽身的空虚,反而有种两人独处的静好。
盛延琛停车的时候,芒夏一眼认出。
“划船?”
停下的车前,是一汪在月光下水波粼粼轻漾的湖水,四周静谧,话音一落,就只剩下纯净的安静。
盛延琛熄了火,将两人的座椅都调到个舒服的位置,他看她,“天太冷了,不然就可以再带你下去玩一玩。”
这是盛延琛之前带她来过的那个湖,芒夏记得,那时候盛延琛正因为芒夏觉得两人进展太快而有意保持跟她之间的距离,克制都连牵手都变得很是官方。
那次芒夏特意穿了件凉爽的一字肩雪纺衫,带有点暗示的小心机,但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芒夏很是挫败。
“那天你穿了件雪纺衫,浅粉色的,露出肩膀,很好看。”
他缓缓出声,芒夏惊讶的看他,他居然还记得。
盛延琛身子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呈一种极为放松的状态,他只将头稍稍侧着,眼里却全都是她,他的语速很淡,说出的话却极其的狼虎,“其实那次我就想直接将你在船上扑倒,让你成为我的女人,是那时心里唯一的念头。”
“……”芒夏惊愕的半张着嘴,关注点有点迷糊,跟她回忆中他的状态似乎很是不符,“可是那次我感觉你一点都没有在看我。”
“欲擒故纵听过吗?”他抬手过来轻点住她的下颚,温暖的指腹在她唇下一点点的勾勒厮磨,眯着眼,像是看着人间最为诱人的美味,“我总得让你知道你喜欢我你爱我你离不开我,我在等你来扑倒我,傻不傻。”
“……”
他居然算计她!
芒夏眉头蹙起来,只是下一秒,又在男人覆过来的阴影下切换成另一种无法抗拒的模样。
他拥着她控着她,唇齿细细描绘她的唇线以及气息,温柔到像是热到拔丝的热巧克力浆,浓稠甜得人心尖发腻。
他略松开她的唇,大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微使力让她的额头与自己的紧贴,说话间,彼此的气息交融。
他说,“接下来我要做那天想做却忍着没做的事……”
芒夏手抵着他的胸口,气息被他拨得紊乱不堪,最后的理智都被崩散,身下的座椅被放平,身上叠加上来的沉沉重量,烫颤了她全身。
清姣月色下,天气极冷肃寒,偏偏一窗之隔里,是被玻璃死死挡住的抵死低吟与暖意融融。
“夏夏,我爱你。”他亲吻着她几乎被热意融化的唇,谦卑又虔诚。
他历经最痛苦的自愈过程,自以为这辈子孤苦,却不曾想生命里出现个让他懂得什么叫冷暖的女人,他爱惨了她。
“嗯,我也是。”
芒夏觉得,盛延琛深爱他,就是这世间最最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