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进宫
慕容宽说不动祝照, 唯有帮着她, 免得她鲁莽行事反而遇上危险。
明子秋与祝照说的话她没敢告知任何人,就连小松也没说, 只是与他们说了太后嫁祸明子秋为明云见所杀,所以小皇帝下旨要杀了明云见这一点。
圣旨不会拖延, 但在明云见被斩首之前, 祝照就还有机会。
早间涂楠是骑马过来的, 祝照捡了现成, 也可骑马回去京都,只是她从来没骑过马, 慕容宽只能跟着她,两人公乘一骑,小松与霍海会轻功, 倒是可以随后跟着。
慕容家虽说如今没在朝堂, 但是京都有许多挂着慕容家牌子的商铺,每日早间采买进货都得从城门经过, 与守城门的也都相熟。
慕容宽是慕容家唯一的公子,京都内外多少得给他点儿面子,只是他能带祝照入城, 却未必能送祝照入宫。
祝照坐在马背上,身后慕容宽扯着马车缰绳, 已经是第二回 骑这么快的马,上一次,还是祝照被明阐捉住的时候。
依慕容宽的私心, 他根本不想帮祝照回去,小皇帝要杀明云见虽不仁义,但却睿智,唯有如此才能震慑朝野,四个亲王死了两个,剩下的两个才会安分守己。
只是人心肉长,他见识过祝照不吃不喝半个月,就躺在床上等死的模样,自然也知道如若明云见当真就这么被杀,而祝照口口声声有办法救他,却未能救他,必然会悔恨一生,或可能当真如她自己所言,文王一死,她也活不成了。
慕容宽浪荡惯了,不懂男女情爱有何不可割舍的,但他只有祝照这一个妹妹,从小受苦长大的,慕容宽想惯着她些。
他听家里人的话,危险的事儿从不去沾,但人生偶尔冲动,未必见得是件坏事。
祝照坐在前头,迎面吹风,她脸上蒙着面纱,衣服穿得也朴素,这些日子在飞竹林,就连慕容宽的服饰都简便了许多。
二人入城并不难,只是小皇帝下令,城中戒备森严,慕容宽只能先带着祝照去了慕容家的一间铺子里,再托人问问京都里的情况。
时间未到正午,但京都里的人也没听说小皇帝下旨要杀明云见,可见他昨夜虽然拟旨,这旨意还没放出,祝照还有些时间。
小松与霍海是后来跟上的,两人到时,慕容宽正与店铺里的伙计打听大理寺近日可有什么动静,祝照站在店铺后门,盯着院子里的一株海棠树发了呆。
昔日文王府月棠院中也有这种海棠树,只是现下不是海棠花开的季节,祝照过来时吹了一路冷风,脑子里昏昏沉沉,双手死死护着放入怀中的物件,望着海棠花痴痴失神,不知不觉落下了两滴泪来。
从她入了飞竹林后,就没有放声大哭过,所有的眼泪一如往日,都是藏着的,只有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才会流下。
祝照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渐渐觉得,这样去哭当真很苦。自入了文王府当上文王妃后,明云见就没真让她受过委屈,所有的快乐发自内心,所有的难过也可直言表达,渐渐祝照自己都要忘了藏起心事与忧愁是什么感觉了。
她以为自己成婚之后是成长了,如今看来,成婚之后她才能像个孩子,那都是明云见给她的心安。
小松望着祝照孤零零的背影没敢靠近打扰,倒是霍海没所谓,大大咧咧走到她身边,见祝照背过身将脸上的眼泪擦去。他回头瞥了一眼还在打听消息的慕容宽与小松,伸手拍了拍祝照肩膀道:“你可知晓我是做什么的?”
祝照回头朝他看去,低声道了句:“你是王爷在江湖上的朋友。”
“朋友自然是文王抬举我的称呼,我以前在京都可是被通缉的盗贼,当初皇宫里的皇帝吃饭,都得吃我吃剩下的口水。”霍海笑了笑:“你等他们俩调查,得等到什么时候?小皇帝要杀文王,未必会大肆宣扬,或许等他们听闻了什么,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祝照自然知道这一点,她怕就怕小皇帝会秘密解决明云见,而他们在此无非是等着明云见死。
霍海道:“当初我答应替文王去你家府上取画儿,结果没成,这个人情就一直欠着他的,今日权当是我还给他了。爷的轻功还不错,你身形瘦弱,带你飞进皇宫里不费什么劲儿,你要不要试试?”
祝照心下一动,霍海又道:“但丑话说在前头,若爷被人发现了,又带不走你,我可就自己先跑了,反正你被捉,你和文王都活不成,我也不必平白无故搭上自己的性命,如何?”
“好!”祝照几乎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般爽快?”霍海又是一笑,他回头瞥了小松的方向一眼,啧了一声‘冒犯了’,而后搂着祝照的腰便飞身上了瓦片。
小松听见了什么动静,往店铺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海棠树抖落了几片枯黄的树叶,原先站在那儿看似聊天的两个人也不见踪影了。
皇宫的守卫相较于以前的确更严了,金门军五步一人,霍海当初入宫转悠时都是夜里过来的,从未白天出门,而且彼时皇城角落不被人看守的地方现下也都有守卫看着。
若是霍海一个人或可安全入宫,但毕竟他带着个祝照,两人临近了宫门前才发现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祝照只听见霍海骂了一句脏话,而后背着她飞进了皇宫,两人刚越过宫墙便打草惊蛇,一名金门军扬声大喊:“有刺客!”
便是这一声,整个儿皇宫内外所有的侍卫都聚集了过来,随后便顺着霍海与祝照入宫的方向搜寻过去,两人一时间惊动了皇宫内小半金门军,甚至有人吹起了防止贼人外出的号角声。
祝照趴在霍海的背上不敢动弹,心口突突跳得尤其快,她也想过最坏的结局,无非是她死,明云见也死,但若人连死都不怕,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霍海入了御花园后躲起金门军等人就跟容易得多了,只是他对皇宫里的构造并不熟悉,只知道御膳房的方向,不知不觉入了后宫,根本绕不出去,倒是祝照好几次拉着他,免得他走错了方向惊动旁人。
便是对路不熟悉耽搁了一会儿,导致追他们而来的金门军的声音近在耳畔,脚步声呼啦啦传来。
霍海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见你对此地颇熟,不如我去引走他们,你找个机会去寻小皇帝,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再转悠,等会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去了。”
祝照知道,霍海是江湖人,虽说有义气,但没必要为人赴死,他今日能冒着生命危险带自己入宫,祝照已是感激,点头答应之后,霍海便攀上了皇宫围墙,一瞬被人发现踪迹。
随着跟来的金门军道了声:“在那儿!”
祝照蹲在假山后头,不一会儿那些人便都离开。
祝照认得皇宫里的路,当初她还不知太后真面目时,常常入宫陪静太后,此地距离后宫不远,正处于后宫与乾政厅的中间,祝照知晓怎么往乾政厅去,只是附近太监宫女还有几人,她不好出面,只能顺着墙角躲在花丛后头,走一步,心打一次鼓。
祝照不能露面,也不敢耽搁,眼看就要到乾政厅前了,她正要走出却听见一旁传来了谈话声,祝照连忙往后退去,藏在一株树后。
来者只带了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穿得倒是华丽,装扮也精致,祝照瞧着对方面熟,因为记性好,一瞬便认出这是宫中的敏妃。
敏妃虽其父学过几年武,五感比常人要敏锐些,走到祝照跟前便说自己忘了佩戴上回陛下赏赐的朱钗,让太监宫女回去取去,她便在这儿等着。太监宫女都走了,敏妃才朝祝照方向靠近,歪着头道了声:“皇婶?”
祝照脸上还挂着面纱,一时不知敏妃如何认得自己,又如何知道她藏在这儿,更不知自己是否要出去。
“皇婶是去找陛下的吧?妾带您去。”敏妃道。
祝照心生犹疑,但又想,她人已经在宫中,被人发现本就逃不掉,倒不如信对方一次。
见祝照慢吞吞走出来,敏妃才笑道:“皇婶不必担心,我姓古,说起来,与皇婶还是一家人呢。”
古敏的父亲是金门军统领古樊,而文王府的管家古谦与古樊,正是外界不知的兄弟二人。
当初古家也是受了文王母妃恩惠,才会将门下一子送到文王府中做管家的,此事外人不知,古敏却是知道的。
祝照聪慧,只需古敏提起一个古姓,又说了一家人,便立刻想到了古谦,她心中震惊,不知何时文王府的古管家会与金门军统领有关系,但心中更奇怪,莫非她今日入宫,古敏在此遇见她,也是明云见一早就料到的?
古敏上前拉着祝照的手,带着祝照一边朝乾政厅的方向走,一边道:“皇婶来得正是时候,陛下刚将圣旨传出,你若再来迟半个时辰,恐怕文王殿下就没救了。”
祝照心下突突直跳,她望着古敏的侧脸,猜不透这个人究竟是小皇帝的妃子,还是明云见的眼线。
“皇婶对我不必过多了解,我只是知道,文王殿下是个好人,古家受过文王恩惠,如今还恩也是应该的。”古敏言罢,便不再开口。
两人一路到了乾政厅,守在乾政厅前的侍卫认得古敏,但不认得古敏身后戴着面纱的女子,犹豫了会儿,还是放古敏进去。
小皇帝近来尤其宠爱古敏,恐怕是两人曾共患难的原因,古敏也与小皇帝原先所想的不同,她能替小皇帝出主意,二人也有夫妻之实,小皇帝迟未立后,宫中人都在传,敏妃或就是未来皇后,对待未来皇后,谁也不敢怠慢。
古敏将祝照带进乾政厅后便退到一旁,自己并未出现在小皇帝跟前,祝照见她藏在屏风后头,而坐在龙椅上的明子豫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甚至没发现有人进殿。
祝照一步步朝他靠近,不知接下来要说的话对方是否会听,但唯一能救明云见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唯有一试。
“陛下。”祝照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坐在龙椅上的明子豫一怔,像是刚回过神来,讷讷地看向台下女子,只见那女子慢慢摘下面纱,露出的面容使他一惊:“是你……”
祝照从怀中取出一直护着的东西,两样分开,摆放在眼前:“还请陛下下令撤回斩首文王的圣旨,我有先帝诏,文王所行一切,皆是先帝授令!”
明子豫望着台下之人,他看见祝照双眼中有隐隐水光,是她身为女子的惧怕和软弱,可她虽跪,腰背却挺直,虽怕,语气却笃定,提起文王之事,竟比近日朝中的某些官员还要无惧。
“先帝授令?”明子豫起身,几乎是晃晃悠悠地下了高台,每朝祝照走一步,对方便多说一句叫他震惊的话。
“先帝知嵘亲王权倾朝野,也知大限将至,更知京中亲王唯有文王赤子之心,从未肖想皇权势力,故召文王密谈,授令文王不惜一切帮助陛下稳坐江山,哪怕要文王成为一个能与嵘亲王抗衡的逆臣贼子,文王也不得拒绝!”祝照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道:“文王答应先帝之事已然做到,还请陛下莫被真正的贼人懵逼双眼,祸害忠良无辜!”
“你说的贼人是谁?”明子豫站在祝照跟前,低头看向她。
祝照并无惧怕,昂起头与他对上了视线,声音并未降低,慷锵道:“舞权弄势,蛇蝎心肠者,正是陛下生母,静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