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阮郎归·其七

  叶长遥明白樊子嘉不知云奏为其做了甚么, 他亦明白樊子嘉在阮星渊处受了委屈,已对阮星渊死心了, 是以,樊子嘉而今所为理所应当,但他却还是陡生不满。

  云奏为了樊子嘉与阮星渊, 生生地割下了一块肉,可樊子嘉却在同阮星渊置气。

  不知从何时起, 事关云奏, 他便再无理智可言。

  他侧首凝视着云奏的眉眼,又当着诸人的面,隔着纱布, 吻了一下云奏的眉心,才对樊子嘉道:“我们出发罢。”

  三人无一人理睬阮星渊, 上得楼去, 将行李收拾妥当了,又下了楼来。

  叶长遥去结了帐,待小二哥牵了马车来,三人依次上了马车, 绝尘而去。

  阮星渊被遗弃在原地,他望着已不见踪影的马车, 长叹一声。

  他并非故意为之,但他确实伤了樊子嘉。

  他赶忙买了一匹骏马, 紧跟上去。

  他识得回樊家的路, 且骑马较乘马车要快上一些, 因而,不过一个时辰,他便远远地瞧见了那马车。

  云奏正坐于辕座之上,依偎着叶长遥,打着哈欠,见得阮星渊,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伏在了叶长遥的双膝上。

  叶长遥并未刻意加速,亦未刻意减速。

  阮星渊不近不远地跟着,及至子夜时分,方才抵达了樊家。

  一到樊家,樊子嘉便下了马车。

  樊子嘉有所预感,见到阮星渊,并未吃惊。

  樊先生听闻动静,下了床榻,开了门,见是樊子嘉回来了,笑逐颜开,一把抱住了樊子嘉,又朝着叶长遥致歉道:“多谢你们将阿弟安全地送回来。”

  言罢,她方才发现不远处立着一个人。

  那人半隐在黑暗中,她瞧了良久,才认出那人乃是久未露面的阮星渊。

  她又惊又喜,很是为樊子嘉开心:“你们竟然当真找到阮公子了,真是太好了。”

  她未料到樊子嘉的反应极为平淡,甚至未多瞧阮星渊一眼。

  她困惑地问道:“出甚么事了么?”

  “无事。”樊子嘉扯着阿姊的手,道,“我们进去罢。”

  尚未进门,有一男子出了门来,先是为樊先生披了一件外衫,而后才对樊子嘉道:“子嘉,你回来了便好,你阿姊日日盼着你平安回来。”

  樊子嘉乖巧地道:“姐夫,我回来了。”

  男子抬手揉了揉樊子嘉的头发,道:“进去罢,天气转凉了。”

  “嗯。”樊子嘉从樊先生怀中出来,到了马车前,邀请道,“已是月上中天,今夜,两位公子便住在我家罢。”

  叶长遥颔首,抱着昏睡中的云奏下了马车,随樊子嘉进了樊家。

  樊先生正要请阮星渊进来,却是被樊子嘉阻止了:“勿要理他。”

  樊先生闻言,直觉得不可思议,时常将阮郎挂在嘴边的阿弟居然如此讨厌阮星渊。

  她不解地问道:“难不成你的阮郎欺负你了?”

  “他才不是我的阮郎。”樊子嘉催促道,“阿姊,快些将门阖上。”

  “好罢。”樊先生将门阖上了,她已提前为云、叶俩人收拾好房间了,便引着叶长遥去了房间内,又客气地道,“若有甚么需要,叶公子知会我便可。”

  叶长遥轻手将云奏放于床榻上,而后压低声音道:“樊先生请送一盆热水来。”

  ——云奏喜洁,若不净面、擦身恐怕睡不安稳。

  “稍待。”樊先生去了庖厨煮水,从窗口望出去,那阮星渊依然在原地茕茕独立着。

  她与阮星渊算得上青梅竹马,但深爱着阮星渊的阿弟既然生气了,显是阮星渊做了过分之事,因此,她并不打算请阮星渊进来。

  她亦未向阮星渊搭话,煮好热水,便将热水端去给叶长遥了。

  叶长遥接过热水,待樊先生出去后,小心翼翼地将为云奏净面,随即将云奏身上的衣衫除下,为云奏拭去一身的风尘,出门将水倒掉后,他又从水缸中取了一盆冷水,才回到房中。

  他正擦着身,却突然听得一把柔软至极的嗓音夸赞道:“好景致。”

  他回过身去,倏然被云奏的视线洒了一身,不觉耳根生红。

  云奏下了床榻,抬手抚摸着叶长遥的右耳,取笑道:“你浑身上下有哪一处是我未曾瞧见过的,你有甚么可害羞的?”

  叶长遥的双耳登时更红了些,又捉了云奏的左手,垂下首去,隔着一层软缎子,亲吻着那伤口。

  ——适才他检查之时,那伤口已愈合了,但仍未长出血痂子来。

  云奏没了戏弄叶长遥的兴致,安慰道:“我无事,你勿要担心。”

  “无论是那樊子嘉,亦或是那阮星渊,于你而言,不过是生人而已,你又是何苦?”叶长遥叹息着,鼻息尽数洒落在了那伤口周遭。

  云奏扑入叶长遥怀中,左耳抵着叶长遥的心口,倾听着其下的跳动,道:“我希望天下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你过于良善了。”叶长遥轻抚着云奏的后脑勺,“我抱你去睡觉可好?”

  “不好,我要看着你擦身。”云奏从叶长遥怀中出来了,双目灼灼地盯着叶长遥,“你且继续罢。”

  叶长遥无法,当着云奏的面,将自己擦拭了一番。

  期间,云奏甚至还吹了一会儿口哨。

  生前,云奏曾瞧见过村里头的几个地痞吊儿郎当地围着一少女吹口哨,当时他见义勇为,将那几个地痞赶跑了。

  而今,他自己倒是吹起了口哨,不过看着叶长遥非但双耳,连面颊都红了一片,便让他甚是自得。

  叶长遥穿上亵衣、亵裤,又将云奏打横抱起,放于床榻上,并纳入怀中。

  云奏其实已有些困倦了,以四肢缠住了叶长遥,便阖眼睡去了。

  次日,九月十九,他是被外头的鸡鸣犬吠闹醒的,他赖在叶长遥怀中,不舍得起来。

  叶长遥任凭云奏赖了一盏茶,而后才亲吻着云奏的眉眼道:“起身罢,我们须得启程去观翠山了。”

  云奏霎时清醒了,他已无理由再推迟去观翠山的时间了,只能等到了观翠山,取了那凤凰羽再做打算。

  叶长遥取了热水来为云奏净面,让云奏漱了口,方才解开了包扎,窜入眼中的伤口凹陷着,依旧不曾生出血痂子来。

  他又洒了些药粉,重新包扎了。

  待俩人全数收拾妥当,便相携而出,向主人家告别去了。

  樊子嘉正在用早膳,闻言,登地站起身来,道:“请两位公子告诉我,我统共花了两位公子多少银两?”

  云奏随口道:“十文。”

  樊先生正在喂女儿喝稀粥,自是不信:“十文哪里够?”

  她的女儿不过两岁,白白软软,一见云奏,立即朝着云奏张开了双臂,道:“抱抱。”

  云奏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迟疑半晌,听得樊先生道:“云公子,阿囡很喜欢你,你便抱抱她罢。”

  他战战兢兢地将娇软的白团子抱在了怀中,白团子大方地给了他一个香吻,又在他怀中咯咯地笑着。

  他想倘若他或者叶长遥有女儿,定然会很可爱罢,但他与叶长遥已不可能会有女儿了。

  片刻后,他正欲将白团子送还给樊先生,那白团子竟是哭鼻子了。

  樊先生知晓云、叶俩人已被自家阿弟耽误太久了,一面哄着女儿,一面去取了一两银子出来,往云奏掌中塞。

  云奏不接,扯着叶长遥的手,疾步而出,一出门,那仍在樊家不远处的阮星渊居然登地冲俩人跪下了,又磕了三个响头。

  他到了阮星渊面前,欲要将阮星渊扶起,那阮星渊却是不肯,恭声道:“多谢两位公子,大恩大德,我定铭记于心,若是有我能为两位公子做的,两位公子定要知会我。”

  ——想来住持大师已将事情经过与这阮星渊说了。

  “你且起身罢。”云奏含笑道,“樊公子一腔深情,终日念着你,他虽气你恼你,但从未忘却过你,你要与樊公子好好过日子,切勿辜负了他。”

  “我绝不会辜负子嘉,云公子,你受此重伤,定要保重。”阮星渊披了一层露水,浑身微湿,又冲着云奏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

  他的额头亦磕破了,与先前的樊子嘉一般,淌出了鲜血来。

  云奏递了一张丝帕予阮星渊,即刻上了马车去。

  叶长遥驱车,不久后,马车便消失于山间的羊肠小道中了。

  阮星渊瞧了片刻,又回过首去,凝视着樊子嘉。

  樊子嘉立于门口,他脑中一片混沌,思忖许久,突地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跪下身去,亦磕了三个响头。

  他不懂云奏为何要自残,更不懂阮郎——阮星渊为何又愿意理睬他了,但他清楚云奏与叶长遥为他做了许多。

  他却没有甚么能报答俩人的,只能学着阮星渊朝俩人磕头道谢。

  他的额头还疼着,这么一磕,直觉得天旋地转,挣扎着站起身来,身体不免摇晃了起来。

  却有一人抱住了他,他定睛一瞧,见是阮星渊,虽然心疼于阮星渊额头猩红,但还是将阮星渊推开了,又阖上了门去。

  阮星渊虽有苦衷,但自觉伤了樊子嘉,闭口不提,由于樊子嘉不愿理睬他,他便在村中帮人种田为生。

  每每得暇,他便会去见樊子嘉。

  樊先生不知阿弟与阮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却也不问,因为这须得由他们自己解决,并不是她能插手的。

  樊子嘉到底心软,被阮星渊缠了三月,一日,天降鹅毛大雪,他见阮星渊立于雪中,整个人如同雪人一般,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了阮星渊。

  又一月,他与阮星渊云雨了,事后,他窝在阮星渊怀中,一身汗津津地听阮星渊将事情的始末细细讲了,他听不太懂,中间提了无数个问题,阮星渊一一耐心地解释了。

  他努力地思考着,最终认识到阮星渊是无辜的,且阮星渊为他付出良多,他后悔不已,双目含泪,被阮星渊吻去眼泪后,又软声问道:“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现下的我是个傻子,你为何要那么做?”

  阮星渊答道:“你便是你,无论你变作了甚么模样,你都是我的心上人。”

  “阮郎,阮郎,阮郎……”樊子嘉红着眼睛唤了几声,突然又道,“我与云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他却割肉换回了你,下一回,若有幸能再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向他道谢,送上谢礼,不知他喜欢吃甚么……”

  即便云奏乃是自己与樊子嘉的大恩人,阮星渊亦不愿听樊子嘉喋喋不休地在床笫之上念叨着云奏,故而,他覆下了唇去,让樊子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102章 阮郎归·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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