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对峙
过了片刻两个妇人搀扶着古太太下来要带她上船, 太太扭头和边上的渔民说:“说给鹏儿和鹏儿媳妇,我去了大房那边的祠堂。”
太太这般说,护卫不疑有他, 他们奉命保护古鹏和小殿下的安全, 可不敢限制古鹏老娘的自由。
古家长房长媳古林氏, 和二房嫡妻古王氏架着太太到了宗祠门口大喝一声“跪下!”
太太瞧了一眼宗祠门大开, 只得双膝跪倒质问:“我家老爷尸骨未寒,众位长辈哥嫂就要欺负我这寡妇失业的吗?正好当着祖宗说说我们老爷身陷囹圄之时, 长房长孙古腾不但不安慰劝解,反而拿了一张瓜分我们三房房产的文书逼着老爷签字。”
在座的几个花白的老头互相看一眼,齐刷刷的把脸看向古家大爷。
大爷咳嗽一声道:“古肖氏不得胡说,我家腾儿已经失踪多日了。”
大爷身后长媳捅捅大爷,示意好好问问儿子的下落, 大爷咳嗽一声,庄严地说:“带原告!”
人没到, 哭声就到了。
披头散发的郎太太哭着苦命的儿上前,顿足捶胸的李孟氏,一个劲儿嚎着苦命的姐姐。
两个仆人抬着担架,掀开白布, 哗啦啦往下掉土。
白布下的古翠微脸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 身上穿着官绿色潞绸褙子,一套足金的头面儿。
焦黑的右手上套着一个金手镯,脖子上还带着赤金项圈,项圈儿上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吊坠。
郎家太太一看翠微浑身的首饰两眼冒光, 李孟氏连忙哭爬道翠微身边叫嚷:“大小姐苦命呀, 都是那毒妇害了大小姐和她生母。”
她爬到古家大爷脚下说:“我家三叔叔遇到太太的小厮张大柱,一起喝了几两酒张大柱供出他奉太太的命用麻绳勒死了大姑奶奶古翠微。在胡桃沟打算焚尸毁灭证据的空儿, 被官差老爷拿了,尸体也被运走。
差役的头儿找来大少奶奶,才放了张大柱回家。他良心不安去胡桃沟给大姑奶奶烧点纸钱儿,这才发现胡桃沟多了一处新坟翠微之墓,那个绍辉和古家少爷鬼鬼祟祟地祭拜。待郎家的人去查验,才证明里面埋的就是古翠微。”
郎家太太盯着翠微周身的首饰说:“翠微是我郎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就算是死,也该我们郎家发送。”
太太哼道:“还不是你把这明媒正娶的媳妇卖进了青楼,气死了我家老爷,我们古家还没问你要命呢!”
郎家太太挽起袖子一甩头,凶神恶煞地冲过来说:“你杀害了我们家贵儿媳妇,这钱,啊不这帐该怎么算?”
李孟氏继续哭道:“我那苦命的姐姐从侍奉了三老爷,待人和气不敢专宠。对待太太也是言听计从,敬若神明。太太在支使刁氏下毒之前,就已经用慢性药毒了我姐姐几分。还有老爷试药为我姐姐解毒,也是受她所害再不能生育。”
人证陆陆续续上来,有当初伺候孟姨娘的丫头小铃铛,伺候刁氏的丫头金雀,还有太太的陪房陈福的儿子。
太太就跟听故事一般跪在祠堂门口,能找齐这么多人,自然不是郎家和李孟氏的本事能做到的。
几位白胡子老头开始交头接耳,古家大爷板着脸还跟众位求情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古肖氏不贤,残害妾室按照律法徒一年。而今咱们自家审问,当着祖先的面儿,命她赔偿孟氏娘家,并且为孟氏做道场赎罪。”
古肖氏压根就没有反应,古家大爷一见这样,又厉声喝道:“翠微为我古家女孩儿,你身为嫡母不但不妥善教养,还残害其性命,该当何罪!”
肖氏依旧不出声儿,古家大爷有些绷不住了,他一心要吓唬住这个女流,逼她拿出一部分钱私了,同时替他找回儿子古腾。
这时候族里年轻人已经把古鹏和宝儿带了来。
一见母亲跪在祠堂门口,古鹏连忙跪在母亲身边儿,宝儿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趴在爹身边喊:“爹爹,回家吃糕糕。”
族长怒喝道:“把古宝晖带下去,别吓着古家子孙!”
上来两个年轻的媳妇抱宝儿,少爷身后跟着进来两个壮汉一拦。
吓得妇人退了回去。
大爷喝道:“大胆的奴才没有规矩,这是古家族里公审!”
一个护卫示意跟着的人去送信儿,宝儿白了大房大爷一眼,又到了太太身边拉着她起来叫道:“奶奶,糕糕!”
太太轻轻摸摸孙子脸颊说:“宝儿别怕,一会儿你娘来了给你糕糕吃。”
无聊的宝儿又爬到爹的背上,扒着爹的脖子一步一步往上爬。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宝儿一口气儿爬到爹的脖子上,小腿儿一片,骑着爹的脖子上坐好。
古鹏不满道:“家父尸骨未寒,大伯平时使个绊子也就罢了,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成?侄儿虽然不成才,除了我家的宝儿,也没谁能骑在侄儿脖子上拉屎撒尿。”
宝儿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的,还真就配合地在爹脖子上尿了一泡。
跟着的护卫完全无视古家众人,拿衣衫的拿衣衫,服侍爷俩更衣的更衣。
院里原本有不少媳妇,一见这个架势都躲了出去。
一个护卫又到处寻了两个凳子来,先搀扶太太起来让她坐下,又请少爷也坐下。
这傻大黑粗的护卫半蹲着身子帮少爷揉着伤腿,气得古家大爷心里骂道:“他跪灵的时候怎么不见怎么金贵?”
古家大爷只得装模作样又把太太的两件罪行说了一遍,语重心长地劝说古鹏识时务,不要和家里拧着干。该认错认错,该认罚认罚,别闹到见了官,整个儿古家的名声都不好看。
古鹏站起来说:“主母责罚侍妾至死,闹去见官也不过是徒一年,侄儿豁出去跟衙门交点保释银子就罢了,难道还能纵容宠妾灭妻不成?侄儿也是为了父亲的名声考虑。”
气得大房大爷一个趔趄,心说你古鹏才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好不好?
古鹏又说:“以奴告主,先仗打三十!来人行刑!”
他这一嚷,他的护卫立刻到处找板子,先把那张大柱打个鬼哭狼嚎,连连叫着:“大爷救命!”
古鹏冷笑道:“明明是太太的小厮,竟然还满嘴叫着大爷救命,族里众位叔爷,还请替孙儿做主!”
宝儿难得没被吓哭,边上就停放着古翠微的尸体,宝儿爬到近前仔细看看。
太太吓得连忙抱起孩子说:“这孩子,不许去那里,不吉利!”
古鹏接过儿子又说:“说起古翠微之死,是我的意思。我家媳妇和宝儿几乎命丧她手,我父亲在时,也因为她谋害古家长孙下令驱除出古家,让她以死赎罪的意思。”
大爷喝道:“明明是你母亲命张大柱勒死的古翠微!”
古鹏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抖落开道:“是我,张大柱陷害我母亲,古翠微脖子上带的项圈就是我给她买的,这是凭证。”
太太看了一眼儿子,有些不解,古鹏挤眼小声说:“这罪我认了就是,我媳妇不会看着我吃亏的。”
院里当差的拿着票据送到族里老人面前,果然就是尸体上带着的金项圈。
几个老头也开始劝:“鹏儿,花几个钱私了吧,见官毕竟是人命大事,你也不好脱身。”
古鹏倔强道:“郎家太太逼良为娼,把明媒正娶的媳妇卖进青楼,我还想和官家老爷好好说道说道呢!古翠微虽然做的事情不大地道,可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她一步步走上死路是咎由自取,那郎家就没有责任吗?”
这时候训练有素的马蹄子的响。
一队队穿着崭新官服的骑兵直接包围了古家祠堂,涌进来二十几个亲兵,齐刷刷分列两旁。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将军,金盔金甲披着大红的战袍,手里提着马鞭子,腰上配着腰刀。
随着走动盔樱乱颤,战袍飘飘。
瞧着皮肤略黑,浓眉大眼一身武人的英气。
在场的有一半儿都认识,正是绍辉!
大房大爷不满道:“绍辉,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这是家族里的大事,不许替你主子胡闹。”
两旁站得笔直的士兵手里长矛驻地发出闷响,齐喝一声:“大胆,见了虎贲将军还不跪”
大房大爷膝盖一软,就势跪在地上,凳子上坐得那群花白胡子的老爷们连忙颤颤巍巍跪好。
少爷装模作样:“草民给将军磕……”
绍辉吓得一把搂住少爷,扶着他坐好小声:“祖宗,为了你我屁股颠肿了。”
绍辉抽出一卷儿黄绸子圣旨看了一眼众人吩咐道:“焚香!”
见他们摆上供桌他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饱学士卿古鹏,教导皇帝有功,特封贤德公。”绍辉也是头一遭见圣旨,更别说宣读了。
他又一拱手说道:“陛下特意叮嘱为臣,圣人云:天地君亲师,自古师徒如父子,私设公堂,囚禁君父,其罪当诛!”
跟着的武士一拥而上把祠堂里的几位老爷一股脑捆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连连求饶:“鹏儿,这是家事,放了叔爷吧!”
绍辉冲着大房大爷一拱手道:“小的送您去见腾大爷,别的不说,你咆哮公堂,藐视皇王圣旨,大牢就得给您养老送终!”
绍辉大手一挥,说了句:带走!
古鹏尴尬道:“吓唬吓唬得了,岁数都不小了,别吓出病来。”
绍辉指了指门口悄声道:“去马车上和你的大小祖宗商议去,爷您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