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回到镇上买的宅子里，陆白一路上都没说话，到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呆呆的。

　　沈长岚忍俊不禁，也没叫醒陆白，从马车下来时小心扶着他，生怕陆白跟往日一样，直接从上面跳下来。

　　今天陆小白因为受到冲击，可以说沈长岚说一句他才动一下，全程都愣愣的。

　　几个婆子听见外面的动静，都迎了出来，雇的杂役也出来了，把马车赶往宅子后门。

　　“买些蜜饯梅果回来，要酸的，牛肉十斤，猪心肺成双，红著两双，两个新酒坛。”

　　沈长岚扶着陆白往里走，对领头的赵婆子说道，眉宇间始终带笑。

　　后面要买的这些是柳城习俗，家中有怀了身孕的才会买这几样。

　　“恭喜东家，恭喜夫人。”

　　几个婆子都是柳城来的，一听沈长岚说这个，立刻喜笑颜开道喜，心想怪不得东家今日高兴，平日里哪会这样笑。

　　赵婆子得了吩咐，立刻就带了两个婆子出门办事了。

　　平时他俩不住这边，所以宅子里只有两个小丫鬟，杂役车夫加起来也只有两个。

　　陆白跟着沈长岚进了主屋里，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之前被婆子教过了，这时就端了茶上来。

　　“恭喜夫人，恭喜东家。”

　　小丫鬟画碧也听说了陆白有身孕的事情，她是被买来服侍陆白的，卖身契就在陆白手里，沈长岚平时不怎么笑，画碧其实挺怵他。

　　而之前陆白在这边住的时候，因为模样好看，也不会难为她，是个很好的夫人，在家里的时候她只能吃剩饭，还会挨打。

　　被卖进来的时候她哭了好几天，后来在这里住着，虽然是下人，可没有人打她骂她，最多是赵婆婆会很威严地跟她说什么不能做，什么话不能说，在这儿能吃上东西穿好一点的衣服，夫人还会给她糕点吃，所以不自觉就对陆白更亲近了些。

　　一旁画墨年龄更小，十岁的样子，还不怎么懂事，见了人没话说就傻笑，有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她没有画碧机灵，不过干活很老实。

　　画墨是陆白看到的，在花楼门口，她被家里人卖进了花楼里。

　　要是大点的话，或许陆白还不会这样，可那么小的姑娘，懵懵懂懂，脸上还带着天真，她爹骗她，说楼里有好多好吃的，什么糖人糖葫芦，小姑娘听得笑起来，似乎都想到自己吃上东西了。

　　陆白实在是不忍心，刚好那几天在挑丫鬟，就把她带了回来，花楼里的人自然不敢说什么，由着他带走了。

　　而沈长岚看到他这么做，什么都没说，观察了几天这两个丫鬟的脾性，还都挺老实，心思也都是小孩，就让陆白留下了，心思单纯也好，养起来以后会踏踏实实跟着陆白。

　　被画碧偷偷扯了一下衣袖，正看着陆白肚子的画墨反应过来，有样学样道了一番喜，两人出去后，她还小声问画碧，夫人肚子里真的有胖娃娃吗。

　　这边屋子里，陆白缓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

　　“买酒坛是做什么？”

　　刚才沈长岚说的话他听到了，那些吃食倒还能想出要做什么，可新酒坛的话，就实在想不到了，家里地窖有好多坛酒呢。

　　“酿酒，无论男女双儿，成家时要喝的。”沈长岚温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陆小白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夜里的晚饭丰盛喜庆，在院中摆了两桌，前面是陆白和沈长岚，下面的桌子是婆子和丫鬟杂役，宅子里的人不多，所以都叫来了。

　　院中燃起了几个火盆，火苗旺盛，和灯笼一起照亮了院子。

　　没让丫鬟过来伺候，陆白和沈长岚自己吃饭。

　　开饭前让赵婆子把喜钱都发了下去，每人两个金果儿，成双成对的寓意总是好的，这两个月的月钱也翻了番，仆人得了金子喜笑颜开，嘴巴都合不拢了，最后还是赵婆子嫌他们聒噪，惹来东家不快就不好办了，就提点了一下，让收着些。

　　道喜贺喜的话沈长岚其实听不腻歪，就是仆人都是大老粗，不认识几个字，颠来倒去只那么几句话。

　　沈家以前是富商巨贾，这些金果儿什么的，对沈长岚来说随手就能给出，至于陆白，他也耐心解释了，说是家中习惯。

　　在这些事情上，陆白很少会挑刺，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懂那些富贵人家的规矩，怕坏了规矩丢脸面，所以就没说什么，还认真记下了沈长岚说的话。

　　这顿饭吃的都高兴，尤其沈长岚，院中火光摇曳，他替陆白夹菜很殷勤，盛汤盛饭。

　　其实他平时也会这么做，所以对陆白来说并无异样，只是今天他很多都不想吃，对沈长岚颐气指使，说不想吃这个，也不想吃那个，挑挑拣拣，才夹了几筷子菜。

　　“好歹吃些，不然饿坏了。”

　　见他没胃口，沈长岚耐着性子劝道，他看着陆白俊脸上全是笑。

　　好吧。

　　陆小白乖乖拿起筷子，他吃东西的时候还偷偷瞧了眼沈长岚，结果视线对上啦。

　　眼里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不安分的呆毛翘起来晃啊晃，陆小白心里喜滋滋的，他这会儿才彻底回过神，好像真的有胖娃娃了呀。

　　等到两人夜里回房歇息，陆白洗了澡上床，他穿着里衣没有立即钻进被窝，而是低头看着自己肚子。

　　伸手摸了下，就摸到了小肚子上的肉肉。

　　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长肉了。

　　沈长岚从外间进来，就看到他隔着衣服摸肚皮，于是走到床边，也探了手过去。

　　“我还以为是胖了。”陆小白傻乎乎抬头跟他说道。

　　手掌从衣服里探了进去，沈长岚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他本就生得极好，这样笑起来，比那烛火都要晃眼。

　　“以后多吃些，身体养好。”

　　恋恋不舍收回手，沈长岚低声叮嘱他。

　　并没说之前他也以为陆白是胖了，小肚子上的肉软乎乎的，还带了弹性，摸起来意外的好。

　　陆白不太喜欢他摸这里，原因没跟沈长岚说，他是觉得自己胖了，可能会不好看。

　　所以前些日子沈长岚只能趁人睡着了再亲亲摸摸的过过瘾，当然也被迷迷糊糊醒来的陆白发现过，只是他总能面不改色把事情遮掩过去。

　　陆小白坐在床上仰着脸，沈长岚弯腰，捧着他的脸亲了过来。

　　——

　　暮春时节，陆白已经五个多月了，肚子显了怀。

　　穿的衣裳宽大了许多，沈长岚又给他做了不少锦衣。

　　有身孕之前就吃得好，再加上年轻，身子骨结实，所以陆小白还挺灵活的，不需要人搀扶，自己就走了。

　　天气逐渐热起来，晌午的时候，陆白在睡觉，家里安安静静的，都放轻了手脚。

　　等他醒来后，就看见靠在软塌上的沈长岚在手里拿了医书在翻看，玉冠束发，他侧脸极为俊朗英挺，在陆白看来，无疑是很汉子的。

　　窗户开着，春日里的风是和煦的，还带着院子里的花香进来。

　　风吹起沈长岚垂下的头发，拿着医书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连手都长得那么好看。

　　这一幕让陆小白愣了下，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汉子。

　　“醒了？”

　　沈长岚看他走出来，放下了手里的书，示意陆白过来。

　　坐在高高大大的男人怀里，陆小白稍微往后侧脸，沈长岚就亲了过来。

　　甜甜蜜蜜的两人抱在一起，沈长岚又拿起医书看，和双儿怀孕有关的书他早已看过不少，今天看的是有关小孩的。

　　陆白窝在他怀里跟着一起看，只是他念的书不多，写名字和简单的字还行，遇到难点的就不太认识，他就指出来问沈长岚怎么念，是什么意思。

　　成亲之前沈长岚就是个甩手掌柜，一个月去看一次账本就完了，而自打陆白有了身孕后，他更是寸步不离，所以空闲时间很多。

　　两人都闲着没事，看医书的时候，他也顺便教陆白习字念书，练武现在是不行，他俩说好了，等明年休养好了再学这个。

　　陆白身体还算结实，除了最开始发现的那个月孕吐多了些，后面再没这些难受的事情。

　　大夫和婆子也都说过，有身孕的人脾气可能会变得古怪，让沈长岚多担待些。

　　沈长岚本就对陆白耐心十足，如今有了身孕，身子重了，若是心情不好那也是应该的，谁身上多了个闹腾的小东西，都不会一直好脾气，所以他断然不会让陆白受委屈。

　　昨天就因为一点小事情，陆白跟他闹别扭，沈长岚无比耐心，低声下气哄着，认了明明不是他的错，而且把人哄好后，夜里也没能上床一起睡，睡了冷冰冰的软塌。

　　陆白明显因为肚子里的那个情绪波动大了些，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好好的，只有在一些小事情上会闹一闹，找找茬，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在找沈长岚的茬。

　　赵婆子是在沈家待过的，沈长岚是嫡系长子，小时候那是锦衣玉食，被整个沈家捧在手里的大少爷，就算后来沈家没了，长大后的沈长岚回到柳城，那也是个冷面煞神，哪里见过他这样低三下四的时候。

　　而这一切，沈长岚甘之如饴。

　　陆白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高兴都来不及，这些小事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看了会儿医书，陆白就起身想到院里走走，这会儿太阳没落山，不过后院有不少树，也有花园假山，宅子还算大。

　　两人走得悠闲，陆白肚子大了，十分显眼。

　　“想吃酸梅。”他忽然开口说道。

　　“出去买？”沈长岚问道，他俩快走到后门这里了，从这里出去，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卖青梅酸梅的铺子。

　　“好。”

　　陆白其实也想出去转转，点头答应着。

　　家里其实还有婆子买回来的，可他俩没其他事情，干脆就出去了。

　　春天花开得烂漫，街上巷子里大姑娘小双儿不少都戴了花儿，漂亮芳香，春衫又轻薄，好看极了。

　　陆白和沈长岚穿着款式很像的春衫，只是他身子重了，没有身材修长的沈长岚看着那样飘逸俊朗。

　　俊俏高大的汉子，带着自己怀孕的小双儿来买酸梅，手里提着小坛子，原本淡漠透着冷意的脸上是冬雪融化后的暖意，他笑容多了起来，动作有意无意间，都在留神护着身边的人。

　　挺着孕肚的陆小白边走边往嘴里塞酸梅，吃得很欢快，头上呆毛晃悠悠，他抬头看了眼沈长岚，眼角眉梢都是甜滋滋的笑。

　　小巷里，和煦春风带着花香迎面吹来，香香暖暖的。

　　两人慢慢往家里走，身影逐渐远去。

　　肚子里的胖娃娃会出来，等到明年，就是三个人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