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京城里最大的马厩位于城南, 近城门附近。
那日撞翻摄政王妃马车的马匹, 便是从那处马厩里跑出来的马。
起因是因为马奴疏忽, 未曾关善马舍的房门,才让马匹跑了出来。
后又因雪越下越大,马在路上受到了惊吓, 失了智, 才不慎撞翻了摄政王妃的马车。
闯下大祸。
但如今他们也都只知起因,还不知结果。
不知摄政王妃的伤势如何, 所以都提着心吊着胆,难以安眠。
但经过此事,如今京城内是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将自家的马匹关得死紧, 对马厩严防死守。
生怕马跑出去了。
谁都知道, 因那马奴看管不慎,撞翻摄政王妃马车的那匹马所属的马厩, 里处所有的马奴都已被摄政王下令处死。
这几日,京城内都没人敢骑马上街。
连马车的影子都少见。
生怕被摄政王迁怒, 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听说, 摄政王已经连续五日不曾去上朝了。
朝堂上也是乌云密布。
此时, 京城里的所有的人就都暗暗期待着,摄政王妃能安然无恙。
否则……风雨还在后面。
温景再一次醒来时, 是三日后。
不同于上一次醒来时,头又疼又昏昏沉沉的,今日醒来, 她倒觉得舒服多了。
守在床榻边的不是褚昴,是一个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站得端正,死死地垂着头,安静到好似没有一丝生气。
不过在温景醒来后,她却在第一时间察觉,猛地抬头:“夫人……您……您醒了?”
说罢,那丫鬟便反应过来,忙道:“奴婢这就去唤王爷。”
见她转身要跑,温景侧眸看向她,嘴唇干涩:“扶我起来。”
话音打断了那丫鬟的步子。
闻言,那丫鬟转身,小步走近,颤抖着手,尝试着扶起温景。
感受到她的紧张,连扶在后背上的小手都在不停地颤抖,温景有些好笑,虚弱道:“你抖什么?”
“奴……奴婢没抖。”她害怕,万一她一失手,伤了夫人,那她就没命了。
这几日,不止是京城里的其他人惶惶不安、担惊受怕,摄政王府里的所有人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人人自危。
温景没什么力气,还有点恶心想吐,她想,该是脑震荡。所以她此时也无暇思及这丫鬟的反应。
好歹,这丫鬟抖归抖,但也成功扶起了温景。
温景总算是坐了起来,有些虚弱地靠在墙壁上,侧眸问:“夫君呢?”
“王爷在为夫人熬药。”
熬药?他熬什么药?
温景微阖着眼,有些无力,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锦竹呢?”
那丫鬟道:“锦竹姐姐被马车撞倒,小腿不慎骨折,不能自行,所以还在房里养伤。”
闻言,温景来了些反应,睁开了眼:“很严重吗?”
“郎中说修养一段时日便可。”
那就好。
温景静静地靠在床壁,微闭着眼,女子的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柔弱到不可思议。
但此时,她的神情却又无比的安宁和谐,仿若时光都在她的身旁停留,不舍得离去。
这一幕,褚昴看了很久。
久到连手里的那碗汤药都凉了。
自上一次,她匆匆醒来说了那个梦后,她便又昏睡了过去。
明明不过两三日的时日,但褚昴却觉得已经久到连他的心都已经凝成石头,被她握在掌心,只有她动,他才能动。
才能存活。
她醒了,此时还好端端地坐在床榻上。
轻风从褚昴的耳边刮过,女子的鬓发也跟着微微晃动。
是屋内的丫鬟率先发现了站在门扇处的褚昴。
吓得她脸色一变,猛地跪了下去:“王……王爷。”
这一声唤让温景睁开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
褚昴率先提步走了进屋,侧身将药碗放在桌上,淡淡道:“重新盛一碗。”
闻言,那丫鬟忙起身退了出去。
褚昴没有走近,就站在那里,一双黑眸深深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良久,他才开口道:“我派人宣太医。”
见他转身,温景轻声道:“夫君……”
女子轻弱的嗓音让男人的步子顿时便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看向了她。
温景道:“我没事。”
随后又道:“你过来。”
闻言,褚昴顿了顿,神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挣扎,但还是提步走了过去。
他在害怕。
果不其然,他害怕的事情在他走近后便暴露了。
温景抬手,轻轻地拉起男人藏在衣袖底下的左手,她的神情很温和,情绪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左手上遍布的烧痕上。
在伤痕暴露在她眼底的那一刻,男人便试图收回左手,但他不敢用力。
所以,哪怕温景仅是轻轻地拉着,没用一丝力道,却依旧能攥紧他。
温景没有抬眸,就那么看着伤痕,轻轻问:“这是怎么弄的?”
褚昴垂眸看着她,沙哑道:“熬药。”
熬药时不小心被火烧了?
能烧的一只手上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
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以至于他刚一进屋,哪怕是将手藏在衣袖里,但温景还是第一眼便看见了。
明知他说的不是事实,但温景却恍若不觉,低首凑近,轻轻地吹了吹。
“……痛吗?”
无论温景如何掩饰,但再一出声,她的眼底尽是水雾。
她心痛难受。
她也知道他会回应不痛。
果不其然,男人的回应干脆而又直接。
“不痛。”
温景一直没有抬眸看他,她垂着头,想将自己蓄积在眼底的泪水回收,可她发现,越是看着他的手,她就越是难受。
于是温景只能轻轻地别过了眼,鼻息间闻着他手上的血腥味,强硬地将自己眼底的泪水尽数回收。
良久,她才抬眸,温柔道:“恩,下次小心点,别再伤到了自己。”
她没告诉他,其实她这几日,还做了其他梦。
梦里全都是他伤痕累累的样子。
她啊,就怕他又一根筋,将她受伤的责任怪在自己身上,所以连昏迷时都忐忑不安。
不停地催促自己醒来。
她怕他伤害自己,她怕她再不醒来就晚了。
褚昴的神情在温景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尽数崩裂。
“小景……”男人颤抖道。
他想说他真的无意伤害自己,他还要照顾她,所以暂时他不会让自己受伤。
只是在熬药时,手会不自觉地便想伸进火焰。
他只是想用其他的痛觉来麻痹自己。
这点伤不算什么,他真的不痛,否则也不会到了今日,他还在反反复复地熬药。
但温景出声打断了他,女子的话语似乎带着商议:“夫君,叫下人把你的伤口处理了,包扎一下好不好?”
褚昴红了眼:“好。”
此时的他很乖,很听话,没有固执地自己上药。
温景坐在床榻上喝着药,看着他坐在一旁,闷不吭声地由廿风处理伤口和包扎。
在他处理好伤势后,温景的药也喝完了。
下人收拾好东西自觉地退了出去。
看他走近,温景道:“手给我看看。”
男人顿了顿,思及此时他的手已被包扎后,才将手伸了出去。
雪白的纱布包裹着他的大手,再看不见一丝伤痕。
温景垂眸看着,揪起的心总算是轻轻放松。
良久,她才突然道:“夫君,那药你喝了吗?”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药。
不曾犹豫:“喝了。”
“有解药吗?”
男人顿了顿:“……没有。”
原来没有啊……
温景松开了他的手,抬眸,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那我们五年后再生宝宝好不好?”
五年后……再生宝宝……
男人思量了许久,可这一次,他垂眸不言。
他答应不了她。
温景也不恼,依旧笑着坦诚道:“夫君,我想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你不想要吗?”
这一次,男人动了动唇:“我……”不想要。
他只要她。
但温景似乎料到了他想说什么,出声打断了他。
“这五年里我会好好养身子。”所以你别怕。
“其实生孩子也没有那么可怕的。”更何况,如今她的身子也没有那么弱。
她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这个男人啊,哪怕是做出如此霸道和不讲道理的事情,却依旧能让温景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何德何能,能让他倾其所有。
温景看着他,她知道他的担心还有固执,所以她换了条件。
“夫君,答应我,以后都不许再喝这种药了,好吗?”
男人没有开口回应。
“你听话好不好?”
“夫君……”
良久,褚昴才低声艰涩答应她:“好。”
闻言,温景缓缓笑了起来。
她不逼他,只要他答应她不再喝这种药,其他的,她相信天意。
到了现在,温景突然就想通了。
孩子一事,缘来则聚。
她也不强求。
温景垂眸,静静地看着他左手上被包裹的纱布,目光却仿若能透过那几层纱布,看见那底下遍布的伤痕。
事实上,因为她也承受不起。
她怕,若她真出了什么事儿,这个男人再犯傻怎么办?
她总要先好好活着,这样才能护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回来了。
玩物丧志,古人诚不欺我。
追剧追文的日子过的真快,没想到我竟然已经鸽了这么多天了(惊恐)
下一章直接从五年后写。
这么些天没有写文,脑袋都已经锈逗了,这一章我明天再仔细考量考量。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