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家在何许
杨翊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千佛洞中了。
布置典雅别致的屋中只有他一人，但他还记得恍惚之间听见了穆清舟的声音。
……清舟！
掀开被褥翻身而起，也不管还赤着脚，急急忙忙就往外冲。
好在院子不大，杨翊轻而易举地在最大的正屋中找到了穆清舟，却见他被一名陌生男子抱在怀里，一副亲密至极的模样。
而穆清舟听见动静从那人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还有些诧异：“你这么快就醒了？”
什么叫这么快就醒了？！
杨翊蹬蹬蹬跑进去，想把穆清舟从都煊怀里扯出来，却发现都煊将他整个环抱在怀里，让他无从下手。
好在穆清舟很快挣脱出来，起身站在他面前，伸手试着碰了碰他的面颊，轻声问他：“感觉如何？可有不适的地方？”
杨翊甚是受用，从善如流地握住穆清舟的那只手，用面颊在上面蹭了蹭：“我觉得很好，是清舟你帮了我吗？”
穆清舟还没出生，却听都煊在一旁幽幽道：“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快快磕头道谢。”
杨翊啧了一声，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穆清舟：“清舟……他是谁啊？”
“……这是都煊，这次之事都要多亏他……哦，你也可以叫他祝融。”
祝……祝融？
上古火神祝融？！
杨翊觉得自己下颌都惊掉了。
都煊见他这番表情，不由嗤笑一声，也站起身来，仗着身高居高临下，挑衅般地冲着杨翊扬了扬眉。
杨翊觉得堂堂火神的形象在一瞬间就崩塌了。
穆清舟目光下移，发现他竟然赤着脚，不由沉下脸来：“你回去。”
杨翊一愣，反应过来更委屈了：“清舟？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你没穿鞋。”
杨翊经他一提醒才惊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不由打了个哆嗦，但手上还是拉着穆清舟不放：“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害怕你一转眼就又不见了！”
说着还牵着穆清舟往外走，大有一副你不跟我走我也要拉你一道的架势。
叹了口气，穆清舟抬脚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和都煊讲：“都煊，你别走了，还有些事想问你。”
都煊唇角抽了抽，不禁有种男大不中留的既视感。
杨翊在穆清舟强硬的要求下又回去榻上躺着，任由穆清舟用灵力又在他灵脉中走了一遭，彻底确认他无事了才松了口气。
“清舟……”杨翊用手指勾住穆清舟的袖角，小声道，“你之前去哪了啊。”
穆清舟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因为这件事将两人都牵扯其中，他还想不到要怎么说才能让杨翊接受自己用凡人的身份活了十八年，到头来却是个魔族的事实。
知道杨翊修行缓慢的原因是一回事，而让杨翊知道其中的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会撒谎，只能转移话题：“第二次了。”
“啊？”
“我有那么难以辨认吗？还是说顾……那和我长相相同之人特别擅长花言巧语，三番两次都能将你骗过？”
这是指顾羡那档子事。
杨翊吸了吸鼻子，声音更小了：“其实……我知道那不是你，我喜欢你啊，怎么可能连你都分辨不出来？”
穆清舟几百年来头一回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那你还？”
“因为他说，只要我能打开那本功法就送我嘛……”
“你很缺功法吗？”
“才不是！”杨翊大声反驳，却在穆清舟淡漠的注视下气焰又弱了下去，“只是他说……说那本功法是魔族的……而我也是魔族，之前你让……不是，是我修炼的法子不对，所以才修炼的这般迟缓，可如果按照那本功法上的来练，就能够突飞猛进。”
穆清舟恨不得把他按在榻上捶醒：“修炼需得循序渐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我懂得……我只是想快点变强保护你而已。”杨翊从衣袖中扒拉出穆清舟的手掌，将其包裹在自己掌中，微微晃着，“清舟……别气了，我错了。”
“我不要你保护。”穆清舟低声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我可以保护你！那人说我的实际力量比你要强！因为我体内有魔神的血脉！”杨翊嚷道，“放由你在我眼前消失这种事，我永远都不要再经历第二次了！”
穆清舟这才注意到杨翊口中已经出现了‘魔族’这个词，不由一愣。
“你……知道了？”
“如果你是指魔族这件事的话，我已经知道了哦。”
“……不惊讶吗。”
“惊讶啊，而且一开始我是不信的。”杨翊仰躺在榻上，一手还牵着穆清舟的手，一脸的不以为然，“但是我的血的确打开了那本功法啊，况且那种修炼方式与我接触到的都不同，我还感受到了其中传来的共鸣，所以他说的大抵是真的吧。”
轻笑一声，杨翊看着穆清舟笑道：“怎么办，活了十几年发现自己居然不是人族，话说魔族是不是和清舟你们是对立的啊？啊……清舟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和我在一起了啊？”
穆清舟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摇了摇头。
杨翊大惊失色，还以为他是在回答那句不会和他在一起的问题，嘴一瘪正要委屈开口时，却感觉到穆清舟将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轻声道：“不会的。”
“你是杨翊，只是杨翊，我和你一道和你是人是魔没有关系。”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都煊出现在门口，让他们去正屋用饭。
对此穆清舟抱以一种怀疑的态度：“你……会做饭？”
都煊一哽，默念这是自家傻孩子，要宽容要冷静要淡定，这才按捺住揍他一顿的冲动。
“我在人世间行走了千万年，会点凡人的料理怎么了？”都煊用木勺狠狠舀了一勺饭到穆清舟碗中，还往里使劲儿摁了摁，又添了一勺，“你有意见？”
然后就见穆清舟把那面前饭特多的那碗推到了杨翊面前，后者很开心地捧起来吃了一口。
都煊彻底没了脾气，挥了挥手：“吃饭吃饭。”
一桌菜说实在话很是丰盛，鱼虾肉蔬菜基本齐全，每一道菜不仅卖相好看，还都散发着喷香。
就是上面都铺着青花椒。
没错，都煊只是想单纯整一整杨翊而已，因此放重了味道，期待看他出糗，可以说是非常幼稚了。
但他千算万算却算错了杨翊非常喜欢吃辣，反倒是穆清舟一丁点儿辣都沾不得。
以至于他看着杨翊捧着碗大口吃菜，而穆清舟仅是一小口就呛到眼角泛红，甚至都泛起了水色，彻底懵了。
青花椒相较于普通的辣椒是非常少见的，因此杨翊一时间没能阻止穆清舟入口，等到他咳得满面通红的时候才匆忙起身去给他倒水。
半杯凉水下去穆清舟才觉得好受了些，杨翊又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摸出一把松子糖，拈了两粒凑到穆清舟唇边：“啊——”
穆清舟微微张开嘴，任由杨翊将松子糖喂进他嘴中，甜味在口中弥散开来，盖过了刺激的麻辣。
缓过神来，穆清舟转头怒瞪都煊：“你很无聊吗。”
“我没……”都煊没同穆清舟一道吃过人间界的食物，在他印象中穆清舟吃什么都不挑，后来修为到了可以辟谷的时候，甚至连用来补充灵力的杨枝甘露都很少摄入了，“骅骅……我不是故意的。”
他真的只是看杨翊不爽而已，大抵是那种感觉自己家种的白菜居然被对家养的猪拱了的那种不平衡的感觉。
所以才想让杨翊吃些无伤大雅的苦头，结果没想到坑到了穆清舟身上。
到头来好好的一桌菜大部分都进了都煊和杨翊的肚子里，穆清舟捧着杨翊单独给他煮的面条，吸溜着吃完了。
为了在穆清舟面前挣表现，杨翊自告奋勇去洗碗，而都煊见穆清舟还有话想问，便没有告诉杨翊这些碗可以用术法来直接清理干净。
“杨翊的魔族血脉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等杨翊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间，穆清舟开口便是直奔主题。
“他情况比你简单的多，就像我之前说的，他的生母是魔族，而且是魔神的后裔，所以杨翊自然也继承了这股血脉，但毕竟已经过了几万年，这股血脉力量已经微乎其微，但到底还是魔族之物，他体内另一半的人族血统压制不了，两者抗争之下才导致了他修行缓慢的结果。”都煊道，“而至于为何得知的，是因为贪狼在人间界追上你之后便回去如实给帝俊说了，他身边的云轩第一时间就去查了杨翊的身世。”
“……云轩。”穆清舟皱眉，“我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匪夷所思。”
“他本是帝俊的一面护心镜，吸取了足够的天地灵气后修成人形，一切都以帝俊为主，而器物之灵对于事物的解决方法可以说是简单粗暴，怎么样最管用就怎么来做，你会觉得奇怪也是正常。”
穆清舟忽地想到，偶然几次见过云轩向帝俊提出建议之时，每每都能用一种清奇却一针见血的角度来劝说帝俊听他的，可谓是吃准了帝俊的心思。
但如果他的本体是一面护心镜的话那就说的通了，镜子这类器物，能够照出人的模样，换言之也就是能映出人的另一面，而镜中之灵自然也能照出持有者的内心所想。
如此看来……所谓的云轩，不过是帝俊的一道灵思化身罢了。
那所有的事情，都是帝俊自己想要去做的，只是借用了云轩的口说出来。
穆清舟觉得自己就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那个人。
“你说杨翊的血脉力量微弱，那帝俊和顾羡为何要费尽心思取他的心头血？而顾羡又说他的血脉力量很强？”
都煊几乎是立即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哦，如果没有借助外物，我几乎感觉不到他体内的魔族气息，可以说是非常弱了，但说他强，那到底还是上古魔神的血脉，完全激发出来还是不可小觑的……不过比不过你就是了，等你的仙骨回到体内，他就算是全部释放体内的血脉力量，也不是你的对手。”
穆清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东皇血脉……到底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