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若是久长时
清晨微曦，村口已经立了个人翘首以盼。
杨翊一宿没睡，瞪着眼等天明，来来回回张望着穆清舟前夜离开的方向不下百回。
终于，道路尽头出现了隐约的人影，看起来数量还不少。
杨翊瞪大了眼，等他们走的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群女子。
石楠也一夜未眠，此时正和杨翊一道站在村口眺望，
“是王家的丫头！”石楠认出了她们的脸，“穆仙师救她们回来了！”
杨翊双目一亮，抢前几步迎了上去。
然穆清舟走在最后，身侧跟着裹着他外袍的石桃。
“不敢死的……也逃不出去……他们说只要敢自尽就会嫁祸到我们家人身上，逃更是不可能，可能还没跑出山洞就被抓住了。”石桃裹紧了身上的外袍，其实穆清舟并没有问她这些，她只是觉得应该和他说说话的，“我见过试图逃走的女孩，被活生生蹂躏死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赖活着，说不定哪天……”抬眸看着穆清舟，“就有像公子这样的人来救我们。”
穆清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淡淡地嗯了一声。
石桃咬了咬下唇，还欲再开口，却听见遥遥有人在喊。
“清舟——！”
拖着长长的尾音，一个巨大的物什直接扑了上来，穆清舟担心他跌倒，于是站着没敢躲，便被杨翊扑了个满怀。
“清舟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杨翊抱着他不撒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嘛！以后不许再一个人涉险了！”
穆清舟挣动了几下，发现这人抱的死紧，无奈只能点点头依着他：“嗯。”
杨翊这才满意了，将人松开了，上下仔细看了看，忽地发现：“你外袍呢？”
穆清舟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石桃。
石桃又将外袍裹了裹，轻声道：“是我衣服破了，公子便将外袍借予了我。”
杨翊正想说一共这么多姑娘怎么就借你不借别人，石楠也冲了上来，和石桃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撇了撇嘴，杨翊牵住穆清舟的衣袖，看着他笑道：“我借石楠家的厨房熬了你喜欢的甜粥，闷在锅里就等着你回来了，然后你吃着，我去烧水，你洗个澡休息一下，晚些我们再上路。”
穆清舟点点头，两人并肩往村中走，村民们忙着和亲人团聚，没人注意到他们俩个悄悄离去。
石楠和石桃都在村口，此时房中只有穆清舟和杨翊两人，杨翊直接牵着人往厨房去，翻出一个干净的碗盛了一碗粥，再配上几个小白馒头撒上一些晒干磨成粉状的蔗糖。
看着穆清舟开始小口小口的吃馒头喝粥，杨翊这才转身去点燃了另一个灶台，架上大铁锅烧热水。
“这里肯定不比梅太太的房子，委屈清舟先将就一下。”杨翊拿着蒲扇将火扇的旺盛了点。
穆清舟捧着碗喝着粥，四肢百髓仿佛都被温暖起来。
一碗粥两个小馒头下肚，穆清舟已经饱了，但杨翊的水还没有烧开，穆清舟想了想，开口道：“我昨夜问过山匪中的领头之人，他只说他们是因为被驱逐到这里，打家劫舍是他们生存之道，没有人指使他们。”
“清舟相信么？”
“我在意的是那个通风报信的猎户。”穆清舟道，“我问过石桃，她说这附近只有他们一处村子，里的最近的村落骑马都要走上一整天。”
“所以那个猎户的出现依旧是有问题的。”杨翊摩挲着下颌，“清舟有在山匪窝里另外发现些什么吗？”
穆清舟摇摇头。
杨翊便道：“清舟不必担忧，若他真是冲着我们来的，那只要等我们离开这里这些百姓便不会再有危险。”
穆清舟依然摇头，道：“他始终在暗，而且赶在我们前面，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他洞悉了。”
言毕，屋中忽地沉默下来，杨翊苦恼的皱起眉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柴火被火焰吞噬发出噼啪的声响，锅里的水屯屯屯作响，杨翊抬起头来：“水开了，她这里的浴桶就在厨房，用张草席子遮着，你放心洗，我……保证不看。”
杨翊说着说着又红了面颊，起身去将锅里的水舀进水桶里，再将水桶里的热水倒进木桶里先刷洗一遍，再倒半桶的热水，与冷水混合。
“好啦你去洗吧。”杨翊挠了挠面颊，“我再放桶热水在你手边，水凉了你可以再加些进去。”
“天凉，水冷得快，我的内息不能保温，你就放在锅里吧。”穆清舟站起身来绕到草席子背后，一边解衣带一边说，“需要的话再用吧。”
杨翊一怔，结结巴巴：“好……好的，那我就在这里，乾坤袋里还有过年腌的鱼，晌午做成红烧鱼段怎么样？”
“……”穆清舟解开衣衫的手一顿，缓缓道，“糖醋。”
杨翊一愣，随即笑道：“好，糖醋就糖醋。”
杨翊在灶台这边处理中午要用的食材，耳边回荡着哗啦啦的水声。
草席子不似屏风，大概年代有些久了，有些地方还破了洞，隐约能透过这些洞瞧见穆清舟的身影。
杨翊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尖。
粗重的呼吸自然是引起了穆清舟的注意，便开口问道：“何事。”
“没没没！”杨翊疯狂摆手，摆完才想起穆清舟看不见，忙道，“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继续洗吧。”
穆清舟也没多想，只觉得水温有些冷了，自己却还没泡够，便道：“还有热水吗。”
“有！有有！要加水是吗？”
穆清舟应了一声。
杨翊便把温在灶上的热水都倒进了小桶中，提着走到草席前：“我……进来还是你自己来拿？”
“不方便出来，你进来罢。”
杨翊只觉得鼻尖更痒了。
没有杨翊这么多花花肠子，穆清舟一门心思要单纯的多，见杨翊进来，还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眸子氤氲在缭绕的水雾中，少了些清冷，倒显得柔和了不少。
白皙的身子浸泡在水中，长发披散下来，湿淋淋地凌乱地贴在身上，水波荡漾下的景象若隐若现。
杨翊咽了口唾沫，提着水桶发怔。
大概是泡的有些舒服了，穆清舟整个人都显得慵懒，见杨翊不动，偏了偏头：“怎么了。”
“……没，没事。”杨翊心中默念静心咒，将水桶里的热水缓缓混入浴桶中，“合适吗？”
“嗯。”
“你先洗着，如果水不够的话我再烧……要皂角吗？”
“可……”
“穆公子？杨仙师？你们在里面吗？姐姐他们让我来的，开开门好吗？”
“石桃？”杨翊听出了来人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怎的叫我仙师叫你就是公子啊？”
穆清舟却是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出去，我要起来了。”
“嗯？不多泡会儿了？”
穆清舟瞥他一眼：“我还没有在外人面前赤身沐浴的习惯。”
等杨翊走到草席外，才回味过来穆清舟方才的那句话。
意思是现在穆清舟根本就没把他当做外人……
被门外石桃扰乱的心绪因此也平复下来，被莫名的欣喜填满，连带着在穆清舟穿好衣衫出来才进门来的石桃也看的顺眼了些了。
“穆公子这是刚沐浴过了吗？怎么不和我……与姐姐讲呢？好准备一下呢，公子在这里沐浴未免太委屈了些。”
“无事。”穆清舟将湿漉漉的长发挽到背后，施了个避水咒，将发丝里的水分出来，甩进了浴桶之中，“石楠有何事要说。”
却见石桃盯着他的脸不说话。
穆清舟皱了皱眉，在想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在盯着不放。
转向杨翊，问他：“我脸上有何物？”
杨翊却是知道原因的，方才洗澡被热气氤氲出来的红晕挂在穆清舟两侧的面颊上，原本一丝不苟束起来的长发此时随意披散着，虽然没有刚才的景象来的刺激，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莫说石桃，连他都觉得穆清舟真的是生的极好看的那种。
“什么都没有。”杨翊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将穆清舟耳旁凌乱的鬓发挽到耳后，随后转头看向石桃，“若没有事的话石姑娘便请回吧，我们还要借厨房一阵子，之后便要离开了。”
听到离开二字石桃才一激灵，连忙道：“是村民和姐姐商量说，谢谢公子和仙师做的一切，今晚上想请二位一起吃个饭，大家都想好好谢谢你们。”
“不必。”不等穆清舟说话，杨翊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们有要事在身，想尽早启程，诸多不便之处还请原谅。”
石桃有些急了，不去理会杨翊，而是转头看向穆清舟，目光恳求着：“公子……我们真的想好好谢谢你们，若不是公子……我们可能这辈子就毁了。”
穆清舟虽然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但面对这般哀求到底还是不能够干脆的拒绝。
而杨翊看出了他的犹豫，不知为何就是不想看见穆清舟和石桃有过多的接触，本想再一次拒绝，便见石楠也踏进屋内来。
石桃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向姐姐说明了一切，眼角还红着，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石楠倒是通透，一拍掌：“简单，现在离晌午还有些时候，就把时间改在晌午吧，二位仙师觉得如何？”
穆清舟和杨翊本来也是准备休息一下吃过午饭再走的，这样下来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杨翊便黑着脸答应了。
而石桃则是咬着下唇，看看石楠又看了看穆清舟，最终也是点了点头：“嗯，都听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