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5
为他们带路的是一个叫侯向荣的精瘦男子。
弥寒和苏栖迟并排走在后面,听包明明在前边套侯向荣的话。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弥寒偏头看向苏栖迟:“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奇怪?”苏栖迟小声问。
由于两人身高差的原因,苏栖迟说话时不得不仰着脑袋,这个动作让他的下颌线格外清晰,脸却显得更小了。
“奇怪?”弥寒转头在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凑近苏栖迟小声问,“怎么个奇怪法?”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栖迟敏感的耳畔,他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朝旁边退开半步,然后瞪了弥寒一眼,就差没在脸上写上“离我远点”四个大字了。
这反应实在有趣,让弥寒忍不住想要再捉弄他一下,于是一脸无辜地问:“说呀,哪里让你觉得奇怪了?”
苏栖迟又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在对方坦荡的回视中移开视线,说:“你没有发现我们这一路走来,除了在城门处外见到的大都是老人和孩子吗?即使这只是一座小城,要在没有青壮年劳动力的情况下维持日常运作也是不太可能的,如果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再严密的防守又能怎么样?更何况这种防守也不一定有用,真要遇到个硬茬,比如说像你这样的,那种破破烂烂城墙的作用跟豆腐块也差不了多少。”
弥寒:“……”
苏栖迟眉梢微挑,这种略带挑衅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瞬间鲜活了起来:“看什么看?夸你呢。”
弥寒:“……”嘿,睚眦必报的家伙!
“嗯,你说的没错。”弥寒说,“不过我们只是路过,只要不打扰到我们,这个城里发生的一切就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苏栖迟沉默了,显然不太认同弥寒的话,但也没有继续和他争辩,他收回视线,却在不经意间看见走在前面的侯向荣正借着和包明明说话的机会偏着头,似乎在偷看自己。
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在被苏栖迟发现后又赶忙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大约走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侯向荣带着三人停在了一栋二层建筑前。
这栋建筑看起来要比城里其他建筑都要老旧许多,敞开的大门里黑洞洞的,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的店名在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见最后似乎是个“楼”字。
包明明看着眼前这栋氛围诡谲的建筑,不由得凑到弥寒身边,小声道:“寒哥,看这样子,该不会是家黑店吧?”
弥寒还没开口,就听门里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小兄弟,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流芳城虽然穷,但咱们也都是本本分分讨生活的,做不出那种杀人越货的事。”
包明明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那汉子皮肤黝黑,又穿了身黑衣,再加上光线又暗,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他。
侯向荣见状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来者是客嘛,大彪你也不能怪人家,谁叫你总是不点灯,把屋里弄得乌漆嘛黑的。”
那个叫大彪的汉子用一双三角眼在三人脸上依次扫过,然后哼了一声,丢下句“点灯费油”就转身回了屋里。
侯向荣转身又朝苏栖迟他们赔笑道:“大彪那个人脾气虽然有点拧,但其实是个好人,这里是流芳城里唯一一家旅店,三位今晚就将就一下吧,里面请里面请。”
苏栖迟一听这话就不由得想起之前包明明和自己说弥寒是个好人时的样子,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弥寒,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怎么,害怕了?”弥寒长臂一伸,揽住苏栖迟肩膀就把人往里带,“没关系,不用怕,真是黑店的话我保护你。”
苏栖迟挣动了一下,但弥寒的力气太大,他没有挣开,又觉得当着那么多人面拉拉扯扯实在不太好看,最后只能抿着嘴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弥寒看着他,嘴角混不吝地一勾:“行了,知道你眼睛大。”
苏栖迟:“……”好想打人。
他们进店的时候大彪已经点亮了柜台上的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不大的空间里放射开来,又因为不够明亮而将四周映照得影影绰绰,显得更加诡异了。
“这三位今天路过流芳城,想要借住一宿。”侯向荣对大彪说,“时间不早了,大家肯定也饿了,要不你先给他们弄点吃的吧。”
大彪站在柜台后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弥寒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什么朝大彪的方向扔了过去,半空中只见一点红光一闪,大彪下意识伸手接住一看,居然是块指腹大小的红色晶体,晶体中的红色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流动着一样。
侯向荣瞬间瞪大了眼睛,惊道:“晶核!”
弥寒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一张桌子上:“我们只在这住一晚,应该够你的灯油了吧?”
“晶核”作为S级异种体内特有的产物,它的形成和异种出现的原因一样至今都是一个未解之谜,这些未解之谜成了现今学者最热衷的研究对象,也多亏了这些未解之谜,让人们很快发现晶核中储存着大量能量,并且可以通过特殊的仪器将这些能量转化并代替一些现今稀缺的能源,比如电能。
虽然晶核的用途广泛,但每块晶核中的能量都是有限的,能量耗尽后的晶核会变为透明,再加上S级异种数量稀少,又是所有异种中最危险难缠的一类,所以晶核在末世无疑是一种奢侈品,甚至可以当做一种通用货币。
侯向荣看看大彪手中的晶核,又看看大彪,两人十分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彪转身推开柜台后的一扇门,探头进去说了句什么,大约五分钟后,从门里走出来一个身材娇小,身穿灰色长裙的短发姑娘。
她低着头,有些凌乱的短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样貌,腿脚似乎不太好,走路有点跛,双手端着个大盘子,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出袅袅热气。
侯向荣跟在姑娘后面,说:“我们这种小城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三位凑合对付一下,别太嫌弃。”
“居然是蔬菜饼诶!我已经好久没吃过正儿八经的食物了,天天都是能量棒,吃得我都快跟它一样干巴了。”包明明高兴地从姑娘手中接过盘子放在桌上,“谢谢啦。”
姑娘点点头,转身的时候脚下一崴,忽然朝苏栖迟的方向倒去。
苏栖迟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就在这短短一瞬,那姑娘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苏栖迟这才发现她原来十分年轻,看上去和包明明差不多大,一双通红的杏眼还带着水光,好像刚哭过。
“谢谢。”姑娘的眼神和他一触既分,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底的水光。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侯向荣大呼小叫地把姑娘拉了起来。
“不客气。”苏栖迟松开她说。
姑娘没有再看他一眼,低着头匆匆回了柜台后的房间。
侯向荣拿出三把钥匙放在桌上,说:“这是楼上房间的钥匙,吃完饭后三位就能去楼上休息了,我还要回去跟袁队长复命,就不继续奉陪了。”
包明明笑着跟他挥挥手:“今天麻烦你了。”
侯向荣连忙摆手表示不麻烦。
色泽金黄的薄饼中夹杂着绿色的蔬菜颗粒,散发出食物特有的诱人暖香,令人食指大动。
包明明唏哩呼噜,没多一会就把两张大饼风卷残云地吃了个干净,吃完后他一抹嘴,眨巴着眼睛看着苏栖迟。
苏栖迟平时饭量不大,第二张饼吃了一半就已经饱了,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卡姿兰大眼睛”,苏栖迟一愣,片刻后他把自己吃过的那一小块掰掉,犹豫着把剩下的一半往包明明面前递了递:“你没吃饱吗?如果不嫌弃的话我的……”
“不嫌弃不嫌弃!”苏栖迟话还没说完,包明明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把他的半张饼接了过来。
“包明明你看你那点出息,我平时难道都没给你吃饱吗?”弥寒说着一筷子敲在包明明脑袋上,“以后别跟我出来了,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阿迟哥哥又不是外人!”包明明捂着脑门抗议道,“再说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怎么啦?是不是阿迟哥哥?”
“嗯。”苏栖迟一脸慈爱地摸了摸他的狗头,“没关系,你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包明明得意地朝弥寒吐了吐舌头,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饼填进了自己肚子里。
吃完饭后三人提着大彪给的油灯来到二楼,整个二楼只有三个房间。
弥寒把苏栖迟送到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对他说:“我就在旁边,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就在弥寒转身的瞬间,苏栖迟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等等。”
弥寒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现在终于知道害怕,晚上想让我陪你吗?”
苏栖迟无视了他这句玩笑话,伸出一直攥着的那只手摊开,手心里有张已经被攥皱了的纸条:“这是刚才那个姑娘趁摔倒时塞进我手里的。”
苏栖迟说着打开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两个笔迹凌乱的字——“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