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将解的谜团

  早间,蒋云初赖床不起, 也不让贺颜起身。

  雪狼扒开门走进来, 冲着贺颜哼哼了一阵,见她被拦着起不了, 到槅扇跟前面壁。

  蒋云初瞧着它庞大的肥肥的透着郁闷的雪白背影,哈哈地笑。

  “你啊。”贺颜揉着他的下巴, 一点辙都没有。

  蒋云初笑道:“想一想,今儿去哪儿转转。”

  贺颜喜滋滋的, “能陪我多久?”

  “天黑之前我都归你管。”

  贺颜边想边说:“那, 先去街上转转, 给亲友添置些东西,下午去书院。”

  蒋云初颔首, 打趣她:“猜你也就这点儿出息,没有新花样。”

  “那你帮我想想?”

  蒋云初扣了扣她的小细腰, 指尖轻轻弹跳几下, “大可以缠着我终日留在床上。”

  贺颜好笑不已, “我又跟自己没仇。”说完, 慵懒地舒展了一下酸软的四肢。

  “所以你这种姑娘,怎么都做不成祸害人的妖孽。”他辗转地吻她一记。

  贺颜笑得明眸微眯, “你想我学坏么?”说着勾住他颈子,软声道,“侯爷,我想你了。”

  蒋云初哈哈一乐,遂狠狠地吻她。雪狼那个小崽子杵在房里煞风景, 打心底把它当小孩儿,又撵不走,真拉不下脸做出格的事。她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淘气的。

  嬉闹到将近辰时,夫妻两个起身。

  面壁的雪狼动起来,跟着贺颜四处走,还没忘昨晚的仇,当蒋云初不存在。

  用过饭,两个人去了辛氏房里,哄了璐哥儿一阵,便带上雪狼坐马车离府,到街上闲逛。

  雪狼对府外有诸多好奇,路上一直霸着一扇小窗户,看着沿途景致。

  贺颜给它系上做样子的绳索,“今儿也要乖乖的,好不好?”

  雪狼转头蹭了蹭她的肩,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蒋云初笑微微地看着这一幕,“这日子就算齐全了吧?”

  贺颜睇着他,笑,俏生生的,“孩子呢?不想添孩子?”

  “有没有都好。”他说,“蒋家有璐哥儿了,说不定我们还会继续添侄子侄女。那种费心费力的事,让哥嫂忙活就成。”

  贺颜笑出声来,腻到他怀里,吻了吻他的唇,悄声道:“阿初啊,这种话,仔细琢磨一下,真比什么情话都动人。”开枝散叶的事都让她随缘,这样的夫君上哪儿找去?

  蒋云初笑容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宠溺。他不论清闲、忙碌,图的就是眼前的光景。小妻子无忧无虑,他就心满意足了。再多的,真要随缘,而且仔细想一下,孩子么,有没有都有好处。好吧,他或许是天生反骨,有些想法真与这世道格格不入。

  阳光明媚,风暖融融的。夫妻两个信步走在繁华的市井,游转于店铺之间。

  雪狼由蒋云初牵着,样子太唬人,又是高傲的小表情,不少人一见它就连连避让,生怕它一个不高兴殃及自己。

  蒋云初却感觉得到,小家伙挺开心的。

  贺颜给娘家、夫家每一个都添置了物件儿,陆休、许书窈、何莲娇、杨素衣等人更是一个不落,独独忘了自己。

  蒋云初最清楚她的脾性,是以看过、添置的东西,必是她用得到或喜欢的。这方面的事,她总是傻乎乎的。

  傻的让他心疼。

  说起来,他的颜颜,好像从五岁那年起,便不知道什么叫做任性、骄纵。受他和先生影响的缘故,平日里大事小情惯于亲力亲为,最过分的事,不过是跟他和先生耍耍小性子,有时需得他们迁就,有时则是她先一步认怂。

  亲人之于颜颜,亲近,不可失,但不会太依赖。

  昨晚极尽缠绵之后,跟她漫无边际地闲扯,提到了这一点,她说记事早,在去庄子上之前,和亲人就是那样——没有先生和他,她对至亲的依赖也有限——有比较才知高低,打心底地依赖先生与他,她才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幸好爹娘不知道。”当时她这样说。

  那么,那是怎么回事呢?

  以前不曾深思的事,近日总是有意无意间犯嘀咕。

  接下来,要发生与颜颜息息相关的事,事情还不小——说不清是预感还是直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偶尔让他犯浑地想,要不然把颜颜支开一阵子吧,金陵苏州杭州哪儿都成,等到皇帝死了、风雨皆停歇,再让她回来。

  可那怎么行,他没资格替她做主什么事。

  他希望是自己疑心病作祟,希望是岳母那本手札带来的阴影,为此都想真神叨一回,去求神拜佛了。

  心里越是不安,便越想留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这两日他其实没这么闲,有意停滞下来陪着她而已。因是真心实意腻着她黏着她,她也就无从起疑。

  要长大,要练达一些——先生一度这样敲打颜颜,而今,他在为此打怵。

  真正的长大,有时会伤筋动骨的。

  届时她若太疼,怎么办?

  .

  捕风楼的顶层,洛十三窝在躺椅上,意态再懒散不过,脑子却是一刻不得闲地转着。

  景家冤案被太多人提及,且是以太子为首,作为局中人的核心,他不得不直面当年父母、家族消亡的种种记忆和这几年查寻来的消息。

  有些事,只一想,心头就抽痛难忍,但他不能再回避,要习惯。

  有些事,没可能痛到麻木,那是刺入心底的刺,真实的,尖锐的,稍一触及就会搅动得心脉不稳,甚至血肉模糊。但在眼下,他开始试着在疼痛之余转动脑筋,把脉络梳理清楚。

  对于贺师虞、何岱,到了今时今日,他视为长辈,但还不够亲近,甚至不够信任,总在担心、防范着他们拖累阿初。

  是因着最初的一些事——

  景家那场滔天大祸发生之后,他们在做什么?

  作为太子岳父的何岱,在当时说了一些话,但不够分量,起码是不足以唤起武官对皇帝彻头彻尾的不忿。

  贺师虞呢?什么都没说过,在那当口他很忙:妻子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女儿,女儿又病歪歪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因此告假在家多日,守护在妻女跟前。

  是,都不容易,都为了女儿向皇权低头了。

  他理解。真理解。

  可理解之余,明白袍泽之情在两位长辈那里是次要的位置,是必要的吧?有点儿自知之明总是必要的吧?

  幼年就明白了,到如今已算得上根深蒂固,所以不论怎样的改观,也总存着一层无形的纱。

  那层纱经不起撩拨,但凡被撩拨,他选的一定是于阿初有益的。

  至于别的,想的最多的是母亲的抉择。

  暗卫血洗景家那日,明明已经逃离,最终却怎么被暗卫找到了与女儿——也就是他的妹妹的尸体?为何如此?要借此告诉父亲不要回京城了?可又何须那样的……惨烈?

  对,惨烈,母亲与妹妹的下场,过于惨烈。

  其实,本不需如此。

  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那么他要做的,只能是以别的可能印证那一个可能。

  .

  夜。

  两名锦衣卫将端妃架到蒋云初面前,悄然退出。

  蒋云初淡声问道:“有话与我说?”

  “是。”端妃非常吃力地给他磕了个头,哑声道,“只求速死,不论是何罪名。”

  “说来听听。”蒋云初道,“够分量的话,我让你如愿。”

  端妃凄然一笑。他是可以对她言而无信,但她确信他言出必行。他犯不着失信于她。

  定了定神,她说道:“有两名心腹,一直按照我的意思,在外面查寻景夫人母女相关的事。”

  蒋云初凝着她。

  端妃主动解释:“景夫人最终的下场,在我看来,是说不通的。

  “方志带着暗卫血洗景家当日,身怀六甲的景夫人都能逃离,之后按理说,她不该被找到。

  “可暗卫在景家一所别业找到了她与一名女婴,均已殒命。除了她们,宅院内外空无一人。

  “以前方志说过,那件事其实有些蹊跷,可他当时年轻自负,凡事不会谨慎三思,看到了什么,便禀明皇上什么,皇上根本不在意女眷,让他把母女两个的尸体扔到乱坟岗了事。”

  “你想到了什么?”蒋云初问道。

  端妃唇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出那件事的时候,正是二月,尊夫人出生前后。

  “当年贺夫人难产,贺侯爷告假在家陪伴。是因此,景家灭门,贺家当时未受分毫牵连——贺侯爷因为发妻产后虚弱、女儿实在孱弱,谁也不敢担保能不能活下来,便连景家的事都顾不上了,从头至尾,只言片语也无。

  “皇上自然是想将贺家一并除掉的,却找不到拿得出手的把柄。景家那种事,只能出一次,再来一次,武官必然不能忍。一直到贺大小姐五岁那年,杨阁老利用两家子嗣的争端撒泼耍赖,硬是把贺侯爷、贺夫人、贺大少爷关进了大牢,足足折腾了三二年吧。”

  蒋云初已经猜到对方心思,唇角缓缓上扬,逸出一抹透着欣赏的笑,“说下去。”

  端妃晓得即将解脱,放松了一些,态度也随意了些,似是在与友人闲聊:“贺家的一些事,很是有趣。

  “贺大小姐,也就是尊夫人,我从没见过,前两年让梁王寻机远远地打量过她几次。

  “梁王说,那是个美人胚子,但她不像贺侯,也不像贺夫人。

  “我让他用心画了尊夫人的像,反复端详,觉着与景夫人有三两分相像。当然,美人么,有相似之处也不足为奇。”说到这儿,她略略一顿,意味深长地道,“尊夫人是有福之人,若再与景夫人相像些,贺侯可就有的愁了。”

  话说的很隐晦,换个人听,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可在蒋云初听来,她已说得十分明白。他一笑,倒了一杯茶,亲手送到端妃面前。

  端妃轻声道谢,小口小口地连喝了三口茶,双手握着茶杯,继续道:“景家的事,尊夫人以往定然知之甚少,以陆先生和你对她的呵护,怎么舍得让她听闻血腥相关的事。

  “眼下却是不同,她已然是蒋府主母,你在意的事,她定会放在心里,除非,你不想让她知晓,着意隐瞒。

  “若她已经留心了,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一些事,不知会不会生出与我一样的疑问——

  “景夫人本不需死,却死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催产让孩子提前出生导致?她若能活,少不得隐世而居,亲自抚养孩子;若不能活,能借死讯警醒夫君:不要回来,他已家破人亡。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明明逃离却又在身死之后被寻到这一节?

  “而这些,本就是景夫人那般女子在当时该有的举措。”

  听完这些,蒋云初抬手刮了刮眉骨,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疲惫,之后神色恢复如初,说:“说下去。”

第56章 将解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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