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僵持三十分钟后，江离言决定快点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

　　“摆出那副表情也没用。”这时江离言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对外春风和煦的笑容，抬眼看向双手撑在沙发上圈住自己的人，眸光藏不住挖苦，“你说想把昨天的事再做一遍？”

　　楚景行严肃地点点头。

　　“为什么？”

　　“分析数据。”

　　江离言斜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托起下巴：“说起来，昨天我回房的时候，看到电脑是开着的。”

　　楚景行愣了半秒。

　　昨晚给离言发信息前以为离言会回来，好像忘了关电脑直接来客厅等他的。

　　难道他这么快就暴露了……？

　　楚景行心头一跳，南风不知这层身份他还不想这么早揭露，但是既然离言已经发现了，他也不要遮遮掩掩了。

　　“没错，我就是……”

　　“你居然盗了大神的号？”江离言和他同时出声，唇角僵硬地一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查到ip会有多惨？你用的ip还是我家地址。”

　　楚景行：“……”

　　“南风不知是我很喜欢的大神，你不要再登录人家的账号了。”

　　这次换到楚景行扯了扯唇角，里面没有笑意，眼神倒是直白得很，仿佛在骂他蠢……嗯？这句话怎么还还有点押韵。

　　“算了。”楚景行选择放弃，收回撑在江离言两侧的胳膊，坐在他身边，“只要从你口中听不到喜欢其他人的名字就好。”

　　江离言：“嗯？”

　　“没什么。”

　　“不过……”江离言仰头望向垂着精致水晶吊灯的天花板，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高中那会儿风靡一时的红茶配牛奶，现在居然还是万年老二。”

　　自从南风出现以后，顶尖玩家排行榜单第一位就再也没换过人。不论氪金量，还是操作技术，南风都是让人望而止步的存在——南风自己创造的记录，打破的只有他自己。

　　楚景行眼角看了眼发出感叹的江离言，没有说话。

　　“你说，南风到底是什么神仙啊……”江离言无聊地吹着自己额前的碎发，“唉。其实不瞒你说，很早之前我就认识他了。”

　　楚景行学着他的样子把头搭在沙发背上，饶有兴趣地勾唇：“哦？”

　　“嗯。”江离言应了声，“南风是个好人，所以我才不希望有谁卑鄙地把他号给盗了。”

　　楚景行发出低低的笑声。

　　“笑什么。”江离言白他一眼，“我已经清除了账号登录记录，你也快忘了南风的密码，再登他号你就滚出我家。”

　　楚景行不知怎么接话，但唇角却总也忍不住扬起。

　　“妈的。楚老贼，我和你说认真的。”

　　楚景行站起身，弹了一下江离言的脑门：“不登就是了。”

　　望着楚景行径直回卧室拿西装的身影，江离言揉揉额头，皱眉：“干嘛？”

　　“今天得回公司一趟。”楚景行走出卧室，将手里西装蒙到江离言头上，在江离言额头位置上轻轻落了一吻。

　　但江离言感觉不到那个吻，他只觉得楚景行又在发神经，他把扣在自己头上的西装拽下来，微怒：“你他妈……”

　　“十点了。”楚景行在盥洗室刷牙，吐字不清，“你今天还要回本家吧？不收拾收拾吗？”

　　被这么一说，江离言没了发脾气的劲头，怔怔地看向他：“我应该没和你说过这件事……”

　　“是没说过。”漱口水与壁池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楚景行的声音隔了几秒传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又不在家住，肯定会被家里人要求今天再回去一趟吧。”

　　江离言：“……”

　　他猜的丝毫不差。

　　在某种方面上，楚景行其实也能算一个神仙了。

　　不。他打游戏肯定没有南风厉害，姑且算个地仙吧。

　　**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齐走出了公寓。

　　江离言不是第一次见到楚景行穿西服，但除了个别极正式的场合，很少见到他打领带，当然，今天也没有打。

　　白色的里衫领口微微敞开，利落黑色短发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层次分明，男人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舍，他拉着江离言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江离言向他身后扫了一眼黑色的高级轿车，无情地甩开手：“你的司机等你好久了。”

　　楚景行淡淡：“都有薪水的。”

　　江离言：“……时间用钱买不来。不是说有事处理吗？快点回公司吧。”

　　楚景行握了握刚刚牵着他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那你今天要回来啊。”

　　江离言知道他说的“回来”是指他们的公寓。

　　罢了，楚景行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会尽早回来的。”

　　江离言敷衍地点了点头，上前拉过楚景行的手，还不等楚景行高兴，他下一瞬间就被江离言狠狠地塞进了车里。

　　楚景行按下车窗，冲江离言眨了眨眼：“离言……”

　　“快滚。”

　　楚景行叹气：“好吧。”

　　他又深深看了几眼暴躁的江离言，将车窗升了上去。

　　空气忽然凝固起来，主驾驶座上的司机额角滑下了一滴冷汗，连带副驾驶座上的秘书也大气不敢喘一下：“……楚总，我们……？”

　　声音有点耳熟，楚景行认出这是那天晚上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的新秘书。

　　“回公司。”面上恢复疏离，男人冰冻三尺的声音实在联想不到这和刚刚浑身都在冒粉色泡泡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难道总裁人格分裂……？

　　小秘书狠狠吞了口口水。

　　引擎发动，窗外的景色快速后退，黑色轿车飞快掠过一个往地铁口走的身影修长的男人，楚景行的眸光紧紧锁在那个男人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离言……

　　楚景行垂眸，花了一秒钟时间收起情绪。

　　“把这个季度报告和上周我来不及处理的行程给我，还有这周和下周的。”楚景行抬头，目光轻轻放在副驾座的秘书身上。

　　虽然总裁只是轻轻一瞥，但小秘书总觉得那压在身上的份量，可不是能用语言描述过来的。

　　小秘书连忙在公文包里翻找着，将几个文件夹递了过去。

　　“您要在车上过目吗？”

　　楚景行没有搭理他，却引起了另一个话题：“刚刚我旁边的男人是谁？”

　　小秘书：？？

　　“楚、楚总……？”

　　“回答我。”楚景行拿着文件一目十行，头也不抬道。

　　小秘书不知道总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硬着头皮道：“您之前让我了解过这个人，是江家的江离言。”

　　“很好。”楚景行将第一个文件放回文件夹中，递给秘书，“我看过了，整理的不错，想要启动的计划可以执行。”

　　小秘书有点不敢接。

　　这个报告书是他们组呕心沥血整理了三天三夜的结晶，刚刚对话的半分钟，总裁就看完了？

　　这几周总裁经常不来公司，处理事情都通过邮件，大家事无巨细地写了一堆，总裁的回信一般只有——“可以”，或者“不批”这两个字。偶尔他心情好，可能还会有“再想想”的三个字。

　　重要的事情全部交给副总处理，大家都在说最近总裁不想做了，在偷懒。

　　虽然有点可笑，但大家确实是把“偷懒”这个帽子按在了那个楚景行身上。

　　“总裁，请您再认真看看。”想到这里，小秘书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开口道，“这是我们小组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方案，如果有哪里需要润色的……”

　　“最近我们公司是不是没有入职培训了。”楚景行打断对方的话，明明对方在说挖苦他，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落在小秘书身上的眼神冷漠如冰。

　　小秘书的口型生生冻住，不敢说话了。

　　就在这时，楚景行又递给小秘书一份文件，面不改色：“这合同不行。第7页甲方乙方统称不符，格式也不对；第19页的第1行条例存在漏洞，回去后找张律师修正。”

　　这一次小秘书的表情是目瞪口呆。

　　“总、总裁……”

　　“这种文件不要交给我审批，我很忙。”楚景行装作没看见他脸上的惊恐，翻开最后一份文件，自顾自道，“你可以不信任我，但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怀疑我的做事能力。”

　　“对不起楚总！是我逾越了……是见识短浅，没想到您的效率可以这么……”

　　“这份没问题。”楚景行将最后一份文件放到小秘书手里，“我叫你去了解江离言，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听懂我的话。”

　　“我……”

　　“在我面前没有借口。”从楚景行的冷面上找不到丝毫温度，他绷着脸，也只有说到“江离言”三个字时唇角才会柔化几分，“不是让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行了，你要学他的做事方式，就算是高中时期的江离言，也是有参考价值的。”

　　啊。

　　楚景行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怎么能接触到离言的资料呢。

　　“总之。”楚景行清了下嗓子，“江离言很快就会回到江家做事，他上台后好好看看，参悟了的话，进步飞快。”

　　小秘书眉头皱紧，就算总裁这么夸这个人，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家总裁就已经不是凡人了。

　　“您是我们的总裁，我们学您的做事方式就可以了……”

　　楚景行听到这话，少见地轻笑了一声。

　　“我很厉害？”

　　小秘书狠狠地点了点头。刚刚已经见识过了，片刻间抓出文件存在的漏洞，这种能力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楚景行的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温柔。

　　“他认真起来的话，可比我厉害多了。”

　　他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无风的夏天，在他刻苦钻研数独，想要在某个漂亮小男孩面前炫耀一番时，那个漂亮小男孩走过来，轻轻在他身边蹲下。

　　“景景哥哥……你在做什么呀。”甜甜的小奶音暴击他的胸口，他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把自己手里的数独游戏介绍给小男孩听。

　　谁知小男孩没有露出“景景哥哥好厉害”之类的表情，只是歪了歪头，瞬间把答案报了出来。

　　“没什么好玩的。”小男孩将数独教材踢到一边，冲着他张开小小的双臂，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还不如景景哥哥讲故事！”

　　“景景哥哥讲的故事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故事了！”

　　“离言超级喜欢景景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昨天第十一章 节被锁！打扰了各位小天使的阅读体验，实在很抱歉！（鞠躬）

　　第13章

　　夕阳斜下，公寓楼下两个修长的人影比肩而立。

　　“谢谢学长把我送回家。”江离言唇角轻弯起，漂亮的弧度隐在就要消陨的斜阳中，格外惹人怜惜。

　　顾明哲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能露出纯净如少年般微笑的人的头发。

　　江离言身体绷直，在顾明哲手掌落在他头上那一瞬间，他忽然冲抱歉地顾明哲笑了下，拿出口袋隔层的手机，转过身。

　　“喂？嗯……你已经回去了？公司忙完了？……哦，我到了，等下就上去。挂了。”

　　听着三言两语结束的对话，顾明哲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却皱起了眉：“谁的电话？”

　　“一个朋友的吧。”江离言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那个人的身份，他又低头看了眼腕表，明显是一副不想再多留的样子。

　　顾明哲看出来江离言小动作的含义，挥了挥手：“今天谢谢你们的招待，早点休息。”

　　“学长也是。”

　　江离言微笑地注视顾明哲开车离去，抬脚往公寓门口走。

　　但江离言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公寓建筑的某二层阳台上，男人胳膊肘撑在阳台扶手上，从这个角度看去，能将公寓门口发生的事情一览无遗，男人漆黑的眸中旋着阴暗，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楚景行深吸一口气，离开了阳台。

　　这时门口指纹验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高大的男人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楚景行。不知是不是气温太高，空气粘稠地不像话，压抑着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江离言看他黑着脸，问道，“今天处理公司的事情不顺心？”

　　楚景行别过头，这个普通动作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些赌气的意味：“不是。”

　　江离言有些疑惑，楚老贼怎么还别扭起来了。

　　但比他开口抢先了一步是，他的鼻子突然捕捉到了一股香味。江离言下意识往餐桌看去。

　　这一眼不要紧，江离言露出了极为错愕的表情：“……楚景行，你做的？”

　　餐桌上堆满了能够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一眼扫过去都是他爱吃的菜，江离言眼睛都要没了，这两天和家人吃饭的时候经常能吃到，所以他惊讶的不是这些菜，而是做出这些菜的……

　　江离言回头看向仍然杵在客厅的男人。

　　“楚景行，你什么时候学的厨？”

　　“大学。”

　　怪不得。江离言大概能猜到楚景行学做菜的理由。他高中毕业后就又回英国读书了，一定是嫌弃英国食物太难吃，才决定自己下厨的。

　　“哇，不过这看起来也太好吃了，不知道和我家厨师比起来怎么样。”江离言的心情不错，冲着男人招了招手：“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

　　“离言。”男人本想放轻声音，但眼前不受控制地闪着刚刚看到的一幕幕，就算他再刻意，也没能掩饰掉声线中的冰冷。

　　江离言夹了一口米饭放进嘴里，偏头看他。

　　楚景行笑着，摄人心魂：“过来。”

　　两个字吐字缓缓，但却又有那么重的份量，在昏黄的吊灯光线下又那样耀眼。江离言心跳慢了半拍，放下筷子：“怎么了？”他问。

　　好像从刚开始楚老贼的情绪就不太对。

　　似是邀请一般，男人轻轻张开双臂，唇边笑容不减。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江离言在那无可挑剔的完美弧度中，捕捉到了一丝之前不会出现的，淡淡的别样情绪。

　　江离言站起身来，硬着头皮向客厅中央的高大男人走去。

　　“你要是发病了就和我说，像之前那样什么也不说就做过火的事情……你就滚出我家。”

　　说话间，江离言已经站在了楚景行面前。楚景行双臂的高度没有丝毫降低，唇角的弧度也如看到的那般，只是那双黑色眼眸中的仿佛从死亡深渊盘旋而上漩涡，看得令人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