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叩叩叩——
“小懿,阿姨做好饭了,你和尤最快些出来吃饭吧。”
房间的旖旎瞬间被敲门和叫唤声打断。
安懿听到声音后奋力把尤其挣脱开,捂着脖子跳下床,先回应家里阿姨说这就出去,然后警惕的转过头看着尤其,整个人就跟炸毛了一样。
“尤其,你是欺负我打不过你是吧,是,你高你力气大了不起,但你觉得你这么做对吗?”脖子上被咬的牙印隐隐作疼,掌心下还感受到湿润,是刚才尤其留下的眼泪。
哭那又如何,他也会哭啊,为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尤其坐在床边对上安懿泛红的眼睛,见他警惕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那般,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不由得笑出声,摇着头笑声破碎,带着自嘲的意味。
随后双手抱着头神情有些痛苦,不仅是痛苦还很烦躁,把双手埋入头发间,试图用双手的力度去阻止脑海里的不属于他的记忆浮现。
但这哪里是他可以阻挡得住的。
从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衍生人格之后,这样的一天早就可以预料得到。
只不过是他持宠而娇,他以为尤最会愿意留下他,无论他再怎么撒野都会留下他不会‘杀死’他,可是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完美了,尤最对他已经产生了危机感,想要把他抹杀,想把他融入身体内,现在他脑海里的记忆就是如此,涌入了太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是尤最的意志变得坚定。
在那一次进电梯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尤最压下了心头的恐惧,不再胆怯而是愿意去面对。
他就是诞生于尤最的恐惧之中,诞生于黑暗和血腥之中,出现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尤最,假如尤最不再畏惧这些他的存在就不再有意义。他会被一点一点的抹杀干净,如同从未出现过那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就因为这个安懿。
这家伙真的是……
太烦了。
抬头怨恨的看着安懿。
安懿本来还想过去,但是看到尤其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气得他以牙还牙瞪回去:“干嘛,你咬我你还有理啊!”
“你说,你为什么那么烦。”
安懿听到尤其这么说自己笑出声,被气的:“呵,怎么的,烦到你了?哼,气死你,就烦你。”撇了撇嘴不服气的平缓着呼吸。
他要冷静,他就不信了,还搞不定尤其,不,这就是一个叛逆尤最。
大不了硬碰硬,看谁刚得过谁。
转身去找创可贴。
脖子上肯定被咬出印子了,要是出去被他爸妈看到那就怎么说都说不清的,这个狼人。
尤其看着他屋子里到处翻找着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着,就像是一只小蜜蜂那样嗡嗡嗡的,不知为何浮躁的心情慢慢沉静了下来,然后视线一直落在安懿的背后没有移开。
他也说不上安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他就是在安懿这里证明过自己的存在,而现在尤最却因为安懿要把自己‘杀死’,这样矛盾又复杂的情绪让他完全无法承受。
尤最对他而言是精神依赖,他没有尤最根本活不下去,可是尤最从没有正面承认过他的存在。安懿对他而言是一个把他当成完完全全的独立人格,把他当成……朋友。
朋友……
朋友吗?
可要是他消失之后还会记得他吗?
他就真的没法活着吗?
脑海里又浮现不属于他的画面,这些画面这些记忆都那么鲜活,就好像是他经历过的那样,要是他和尤最真的融合了就是共享记忆吗?他是会被彻底抹杀还是会留下痕迹?
这样的不安又让他开始迫切想要找寻自己的安全感。
于是他走到安懿身后。
安懿正在翻着自己的抽屉看看有没有创可贴,就在他找到后准备直起身时被身后的人抱入怀中。
“……”他幽幽看向身后:“放开。”
尤其双手抱着他的腰身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安懿,喊我名字。”
“神经病。”安懿默默翻了个白眼。
“就喊一下。”
“不喊!”
“安懿,喊一下好吗,就一下。”
安懿听到尤其用这么卑微的语气让自己喊他的名字,这让他想到之前在学校那段时间,尤其也是这样,从出现开始就不断的想要证明自己是存在的。
表情有些复杂:“尤其,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
尤其听到他喊着自己的名字时像是得到极大的满足,他笑着说道:“再喊一遍。”
安懿知道自己讲不通尤其,只好叹着气:“尤其。”
尤其的眼眶又一次泛红,他紧紧搂着安懿:“……对,我是尤其,我是尤其,我就是尤其。”
哽咽的声音在耳边被放大,这一声又一声对自己的叫唤无疑像是在攻击着内心防线,安懿觉得这就是在考验他,明明他已经很坚定的要帮尤最和尤其融合人格,但是一听到尤其这样就觉得很可怜。
这个想法一浮现他立刻否决,不行,尤其真的必须得跟尤最融合,刚才他被压被咬还不算惨吗?
不能留不能留,要坚定。
要怎么办才能让尤其意识到独立存在的不可行,只有融合才是正道。
而且……
融合也不一定是消失吧?
暂且停止了跟尤其的争吵,带这家伙先下楼去吃饭。
尤其没有来过安懿的家,所以下楼看到是这么大一座房子时眼里露出了好奇之色,像是一个什么都好奇的孩子那般,眼神求知欲纯粹,非常干净。
安懿见他下楼时左顾右盼的,拉住他的手没好气说道:“老实点,走路就好好走,滚下去我可不拉你。”
余光看着尤其的神态,这家伙真的是跟尤最完全不一样,喜怒哀乐,太明显了,不由得他想到尤最这得是憋成什么样才会让这么个人格出现。
他爸妈不在家,所以中午吃饭也就他们两人,照顾家里的阿姨见他们两人下来便把盖着饭菜的碟子一一掀起。
“先吃饭,我去给你们盛汤。”阿姨说完把盖子拿进厨房去。
安懿让尤其随便坐,尤其就坐到他正前方,要跟他面对面吃饭。
吃饭的时候阿姨去忙其他事情,这才让他有机会继续开导尤其。
“尤其,我查过的,人格融合不是把你‘抹杀’掉的意思,是把你们两人结合在一起,也就是在尤最的身上会出现你的某些特征。”
尤其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特征?”
安懿被他看得这一眼愣然觉得有些熟悉,随后回过神:“哦,就比如尤最原本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现在会了,就像之前你出来不就刺激他对我告白了,这还得谢谢你呢。”
这是他的真心话,要不是尤其刺激尤最的话,说不定尤最到现在都不会说。
“尤最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我说过他的。”尤其夹起面前的糖醋排骨大口吃着饭,边吃边说:“他这个人胆子一点都不大,所有事情都是我帮他做的。”
“比如?”
“他会开摩托,但是有一次差点被撞死就再也没有开过。还有就是被关起来的那一次,他宁愿饿死渴死被打死也一句话都不说,要不是我出来他也差点死了。”
安懿听着尤其在说,他自己从没有听过尤最说这些事情,尤最也似乎并不是很想跟他提起,在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尤最究竟做了什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经常跟死这个字打交道。
尤其见安懿脸上傻愣住的表情以为是被吓坏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怎么,现在才开始害怕啊?尤最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他是一个藏着故事的人,至于故事内容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已经很多次跟生死擦肩而过,不然也不会有我。”
安懿握着筷子的手僵住:“……可是,尤最不是高中生吗?”
高中生为什么会遇到那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哪里会是他们能够遇到的。
与生死擦肩而过,究竟是为何?
尤其没有再回答埋头吃饭,下意识的不想再解释这个话题,因为他感觉尤最不高兴了。
这顿饭两人各怀鬼胎。
“小懿,你脖子怎么了,受伤了?”阿姨在收拾碗筷的时候路过安懿身后就看到安懿脖子上的创可贴,担心的问道:“我怎么看还有红印呢,被什么东西弄到了?阿姨给你看看啊。”
安懿听到慌乱的捂住脖子,尴尬的朝着阿姨笑了笑:“哈哈哈哈哈……没事,就是不小心被,被蜜蜂蛰到了。”
“蜜蜂?什么时候的事情啊,被蜜蜂蛰到得赶紧处理啊,不然会起一身的,给阿姨看看。”
安懿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在学校就处理好的,就是留了个印,没多大问题。”说完瞪了尤其一眼,控诉这个罪魁祸首,等尤最回来他要告诉尤最听。
生气!!
尤其默默别开脸。
阿姨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我以为咱们家进蜜蜂了,你阳台的纱窗记得关上不要开,现在夏天虫子什么的多,楼下又有花房,你这个皮肤一被咬就留印子,也不要总是穿短裤,要好好保护自己。”
安懿点了点头然后跟阿姨说好,然后就把尤其往楼上拎。
反正都是这个罪魁祸首的错!
上去揍他!
由于身高的将近二十厘米的差距,在阿姨的眼里就像是她家的安懿仗势欺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小个子还敢这么拽着高大的尤最,看来是尤最的脾气太好了,成绩又好人也长得好,怎么就跟安懿玩在一块了呢?
安懿把尤其推进房间决定继续给他做思想教育,反正这个暑假就别想离开他家,必须要严格教育。
关上门后他指着浴室的方向:“先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再谈。”
尤其也没有说话便往浴室走去,非常听话,看起来安懿确实是像仗势欺人。
安懿见他这么听话也有些意外,眼珠子转悠着一把上前拉住他:“等等!”
“怎么?”尤其侧过头看着他。
“你不是要搞什么小动作吧,那么听话?”安懿警惕的打量着他,他就是怕尤其会突然做什么。
尤其唇角上扬笑出声,他撑着浴室门慵懒的倚着,微微俯身:“小动作?抓你跟我一块洗澡。”
安懿:“……”溜了溜了。
转身走去自己的书房不想看到他。
身后的尤其笑得不可开支,笑声肆意,仿佛刚才暴戾都被这样的笑冲散,眉宇间尽是阳光朝气。
安懿脚步小小的停住,这样的笑……
差点把他动摇了。
赶快回到小书房窝在自己的按摩椅里,拿出手机赶快百度一下双重人格该怎么治疗。
不一会他便查到了几个治疗方法。
格式塔疗法:是自己对自己疾病的觉察、体会和醒悟,是一种修心养性的自我治疗方法。采用对话演习、双椅技术、责任心训练、梦的分析去强化病人的直接经验,即“ 此时此地”经验,促进情感释放,面对冲突和矛盾,提高病人的意识性,使他们了解自己所运用的心理防御机制。
他认真的看着这个疗法该如何运用在患者身上。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要点上边,上边讲了要让人格障碍患者将精神集中在现实的生活与感受当中,而不要对过去的事情念念不忘。
皱了皱眉头,所以尤最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就是那时候被关起来的事情吗?就是因为念念不忘所以尤其才会一直存在吗?
继续往下看这个疗法还需要做什么,他看到可以通过身边人帮助患者完成内心中的那些未完成情结。这通常指个人因以往生活中的某些心灵创伤和刺激经历所留下的不良情绪体验(如懊恼悔恨内疚愤怒等)。它们犹如一个个心结系住了人在现实生活中的自由活动,而要使人全心全意地投入现实生活,就必须排除这些心结地干扰生活。要让身体里的人格准确感知到自己必须对于自己的存在承担一切责任。
心结?
是恐惧血和幽闭空间吗?
准确感知到对自己的存在承担一切责任,那也就是还得让尤最和尤其进行沟通交流,他们两个人不交流他做再多的事情也于事无补。
现在尤最是想要跟尤其交流,问题就是尤其这家伙总认为尤最是想把他‘杀掉’,怎么样才能让尤其放下芥蒂,放下戾气,不要总是那么冲动,就是说要怎么样让尤其感知到尤最的意思,要让他感觉到尤最是善意的,是要和平进行融合。
放下手机表情有些纠结,好像这么一想,其实尤最并没有完全表达出善意,那段录像最后一句就像是刀子那样。
——尤其,我给你机会,我们进行和平的人格融合的治疗,假如在治疗过程中一旦你出现想要分离占据身体的想法我就会把你‘抹杀’,这是给你的选择,下次告诉我你的答案。
这时候的尤最是站在绝对控制的角度吧,是不是这样才让尤其感觉到危机感?
突然觉得头大。
啊,果然还是要多读书啊。
心理学……
若有所思的再次拿起手机,他看着上边治疗的字眼,是不是他学习了就可以帮助到尤最尤其,是不是他来做这件事情会更好?
于是很果断的上某宝下单关于心理学的书籍,这下更加坚定了他上回一闪而过的念头。
大学选择心理学专业。
就在这时他看到书房门被推开,抬头的瞬间震惊的扶着按摩椅扶手,他看着全身什么都没有穿的尤其就这样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泡泡:
“喂,你干嘛啊,穿衣服啊!”他别开脸简直没眼看。
天啊,给尤最知道那还不疯。
尤其撩了把湿漉的头发,发丝上飞溅出水珠,其余顺着面庞滑落,身体健硕流畅的线条看多两眼真是让人上头,抬手撩头发的姿势还那么性感,就是身上的泡泡稍微减弱了他的性感。
“洗到一半我发现没有衣服,所以我出来拿。”
安懿抬手想要捂脸又觉得太作,只能烦躁的撩头发,他没往尤其身下看指着浴室位置:“你先进去,我给你拿衣服。”
这个暴露狂!不害臊!哼!
尤其点头便往浴室走回去。
安懿见他转身,冷玉般的后背上的伤瞬间映入眼帘,那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无疑给了他强烈的画面感,究竟是遇到什么事情才会让尤最崩溃得划伤自己努力让自己清醒,喝自己的血只为活命。
这下更加坚信一定要把尤最和尤其带出困境让人格融合。
拿了件浴袍往浴室走去,走到浴室门口时他看着浴室的门并没有关,这时候他恍然大悟,其实尤最和尤其两人都是一样的,他们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存在,有共性,除了一个怕血一个嗜血,恐惧幽闭空间他们是一样的。
那次在水上乐园和尤其玩魔力碗,尤其露出很害怕的样子,然后尤最出现了,他和尤最玩激流勇气,尤最也对水露出恐惧。
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幽闭空间,会让他们不受控的去幻想在水下带给他们的窒息。
所以要从水入手吗?
让他们先共同克服这个恐惧,在共同克服的过程中感知彼此的存在。
“尤其,给你。”拿着浴袍的手从门伸进去。
结果手一伸进去整个人就被里头的尤其拉了进去,下一秒被摁在浴室门上,他愕然抬头看着尤其。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浴室里热气氤氲,尤其的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完的热气,还有那股沐浴露的果香,跟身上的戾气冲撞出奇妙的效果。
尤其抬手把人圈在手臂间,浑身赤果,发丝滴着水,从俊美的脸庞上滑落,缓缓顺着下颚线,低落锁骨处,略过精炼的肌肉线条,像是暧昧的抚丨摸。瞳仁深邃,垂眸注视着安懿,这个动作带着几分强势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距离变得亲密。
安懿觉得有些热,他本来就是一个不矜持的人,这样哪里行。
抬手抵住尤其的胸膛试图拉开距离,刚抬起手就被尤其握住手腕,他眨了眨眼睛。
……哦豁,心跳好快。
“安懿,门关上了。”
“啊?”安懿愣了愣,随后反应了过来猛地低头看着关上的门,然后把头缓缓转回去看尤其:“所以你——”
话音未落就被尤其拥入怀中,是那么用力,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眸光闪烁。
尤其把安懿用力抱入怀中,浑身颤抖着,咬紧牙关:“我害怕,但是我忍,因为我不想走,只要抱抱你,我可以忍得住的,让我抱一会,好吗?”
这个想法不仅是他想对安懿这么做,而是尤最。
也不是,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
所以抱住安懿他就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就好像上次尤最进电梯的时候,抱着安懿就不害怕了。
安懿没有动,他感觉到尤其身上的水把自己的衣服弄湿,但此时此刻尤其的脆弱让他不忍,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尤最,尤最也是这样的。
虽然害怕但还是极力的控制住,尝试把浴室门关上,他们就经常练习,他陪着尤最一块练习,在尤最撑不住的时候就抱住他。
伸手拍了拍尤其的肩膀,轻声说道:
“尤其,不怕。”
不要怕,他会一直在的。
无论多难他都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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