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3
-没那么厉害啦!在我面前的也是个真正的小说家啊!
*我哪是小说家,我只是业余写写。
-我也只是业余画画。
*可是,一幅要两百多美金啊!
-你不是也几个月赚了一万多吗?
*但是,小说谁都会写的,油画不是谁都会画的,你真的好厉害!
-好了,你不要恭维我了!
*你靠这个就能维生了!
-不,我只是业余画。我另有固定工作。
*工作?你有上班?
-对。我在建筑公司画建筑效果图。
*你学过建筑?
-以前读大学时学过。
天啊!我感到眼前的他忽然闪耀起华丽的光芒,脑海后面还悬挂起私家太阳。我不自觉得退后一大步。
*我认识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自己还一直不知道。
-我说了你不要再赞我了,我快吃不消了。
*我没有在赞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又低下头,脸红不好意思了。我忍不住写道。
*你这样子好可爱。
他脸更红了,右手捂着嘴,看向别的方向,企图逃避这尴尬。
*好可爱!
*好可爱!
*好可爱!
结果他忍无可忍,双手扯住我两边脸颊,往外拉。我不笑了,轮到他开始笑。拿过我手中的本子,指着那三句“好可爱!”,气得我抡起拳头打他。
后来他介绍了画廊的老板给我认识,是个三十多岁很随和的华侨。当我跟老板说他的画很值钱时,老板告诉我,他不肯告诉买画的人他是残疾的,不然可以卖得更高的价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绘画者自身的遭遇也是提高画价的原因。美国人很推崇坚强不屈的精神,如果他愿意公开,他的画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我跟他提过,可他怎么都不肯答应。”
我听了,没回话。我早已知道,他就是怎样的人。
接着我们就要坐车去费城。我本来就容易晕车,加上可能吃得东西不习惯,一路上吐个不停。他一直小心照顾我,让我睡在他腿上舒服点。
晚上我们住酒店时,他也在同间酒店入住。但不同层,他住在高两层的单人房。
和我同房的是那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她羡慕得说,虽然他是聋哑的,可对我这么无微不至得照顾,让她好感动。难怪我会喜欢他,她也好想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感动?能不感动吗?
每次都是他为我付出许多。难得有一次像这样我为他做点什么,他就会回报我更多。总是我付出十分,他就付出二十分。我怎能不感动,我实在找不到哪里有比他更好的男生。
一般人大概都像这女孩这样。因为看到他外表比较出色就接近他,发现他是残疾的,又离开他。他会不会觉得我比较不同呢?我并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接近他的,也绝不会因为他的缺陷而离开他,我一开始就看到他心里独特而美好的那一面,才会慢慢得喜欢上他。
就像一场华丽而虚幻的梦。
一切都是脱离现实般美好纯净,但当他离开的时候,我以为这场梦已经彻底结束了。
醒了,伤了,也回到这个现实了。
可原来,世界不过就这么简单,是我们单方面将他想得太过负责。祝英台并非一定要按照父母之命出嫁,只要她想,她也可以摔烂木窗,逃脱出去,和她的梁兄双宿双飞,远走他乡。
只要敢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这尘世间的人都被这些所谓定律束缚了,其实我们都还年轻,无论是什么,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尝试。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在这个不可思议的过度,做出以前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疯狂。
只为了圆满我九个月来伤痛入骨的思念。
这世上最痛的,可能并不是明明相爱却无法在一起。
而是明明相爱,却不敢在一起。
想起十个月前,我在玖瑜面前用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勇气,承认了这份感情。曾以为这是最艰难的一关,却不知道,原来在离别面前,其他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只要涉及恋爱,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哪怕是一个最寂静祥和的人。
也是轰烈的战场。
我曾经那么困扰要不要和他一起,事隔数月,却恍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给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只希望能和他在一起。
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
费城之后是华盛顿,再到洛杉矶、拉斯维加斯和三藩市。路上他一直很好的照顾我,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感觉到他的不舍。
在迪斯尼乐园,我指着一个等人大的布偶,死皮赖脸地要他买来送给我。他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娃娃不好带回国,小点儿的好吗?
*不!我一定要等人大的娃娃!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大的?
*这样我可以把它当作你,晚上搂着睡觉。
他真是容易害羞,居然这样也可以脸红!我又拿起笔,可才写到第一句“好可爱”,他就把本子抽走了,不让我写。
最后,他还是送了一只普通大小、刚够楼着的米老鼠布偶给我。
我没告诉他,要布偶除了想有个替身,也是为了在想念他的夜晚,眼泪有个接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