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示威

  戚如珪择了个吉日,打马去大都路兵马司挂牌入职。

  应着太后的意思,她没说明是南司还是北司,戚如珪蒙头一选,决定去南司。

  只是走在路上没多久,戚如珪远远看见顾行知带着随侍杵在包子铺前用早茶。戚如珪难得心情好,无心与他拉扯,只仰着头,花枝招展地就过去了。

  顾行知衔着包子,看着戚如珪路过,跟左靖说:“这小娘们儿做作给谁看?不就封了个兵马司正使,瞎嘚瑟什么。”

  左靖说:“她嘚瑟的不是官衔,而是太后的宠爱。听说这一回,是太后封了她做官。”

  顾行知对包子铺伙计喊:“包两笼给我带回去!”旋而又道:“也难怪人家新岁宴连命都不要,一个小丫头,手无寸铁地跟刺客搏斗,她也是虎得很。”

  左靖说:“将门出来的女人,有几个性子柔的。别看戚二小姐长得媚,骨头却很硬。”

  顾行知歪眼说:“你喜欢她?”

  左靖忙放下包子,“将军开什么玩笑。”

  顾行知舔了舔唇说:“男人都喜欢漂亮的。”

  左靖反问:“那将军喜欢吗?”

  顾行知将包子塞他嘴里,笑着上了马。

  ………………

  “呐,你的包子,可别说我这次进宫,又没给你带。”

  顾行知将肉包放在案上,瞅着李恒景一脸苦相,他寻思着说:“这是咋了?”

  李恒景看也不看那包子一眼,把头垂在胸前,用嘴呼气:“还能怎么,你没听说吗?太后新封了戚家女为大都路兵马司正使,连问都没问朕一句,你说这不是明摆着无视朕吗?”

  顾行知拿了个包子放嘴里,听李恒景吭哧哼哧吸鼻,他说:“我进宫前见着她了,往南司去,很是得意。”

  李恒景说:“加官进爵,你说朕也不能折腰砍下这道旨。太后这是有心扶戚家女上位,成心拿朕当第二个怀德帝。”

  顾行知闷头咬着包子,并不说话。

  “不行,朕不能由着太后耍威弄权,朕也得插个人进兵马司!”李恒景眸底一亮,看向顾行知。

  “长晖……”

  “别,你别看着我。”顾行知撇过头,将包子塞到他手中,因着榻有些窄,他抻不开腿,只得背对他说,“我可没心思去那种地方,这天天溜猫逗狗地不好吗?兵马司辛苦,须得起早摸黑,随叫随到,我怕吃苦。”

  “得了吧,长晖若是怕吃苦,怎可能年纪轻轻做了龙虎军的少尉。”李恒景拉起他的手,好言相劝道:“好长晖……你就当帮朕,在兵马司挂个职,替朕看着那戚家女,她若有何举动,你就告诉朕,其他的也无须你操心了。”

  “还是说……”李恒景嗔了一眼顾行知,“还是说你怕了戚家女,不敢与她共谋一职?”

  顾行知挺起身:“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戚如珪不就是个七贵出身,背靠太后,才得一缕庇佑,我有什么好怕的?”

  李恒景笑说:“那你就帮帮朕嘛,长晖最好了……”说着咬了口这包子。

  “朕记着以前还是衡王的时候,常与你去这间包子铺买包子。你知道朕偏爱这口,又不大方便为了个包子遣人出宫,所以亲自替朕送来。长晖,你是唯一舍得对朕好的人,所有人都等着看朕笑话,难道你忍心,看太后如此践踏朕吗?”

  顾行知说:“得了,连践踏都用上了,说得跟失了身似的。”

  李恒景拍了拍顾行知的脑瓜,喜笑颜开道:“失身的不是我,是你。”

  “哎呀,也就你笑我。我这不也是被蒙蔽了双眼,谁知道那戚——”顾行知一顿,看着李恒景的双眼,动容道:“行……行吧……我就当帮建寰这一回了。”

  ……………………

  戚如珪提摆进了南司署,见一魁梧男子正领着一列杂事迎在门口。那男子身高体壮,皮肤黝黑,看着比顾行知还凶。

  戚如珪牵着马,望着那男人,盈盈笑说:“你就是南司副使尉迟长恭?”

  那男子仰着头,打量了她两眼,冷冷“嗯”了一声。

  尉迟长恭见她身形清瘦,身软体娇,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怕只怕又是一个只拿俸禄不做实事的花瓶。这种人,他以前见得多了。七贵里有一半都是这样的草包,每天除了勾心斗角,没半点真本事。

  众人心里不服,敷衍着行完礼后,引着戚女进了明理堂。

  顺着堂道过了面圃,再往里走,是审讯提案的明镜台。镶金刻龙的牌匾上,笔力劲道地横着“明镜台”三字。这是怀文帝当初亲赐的匾额,合着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时时劝诫后人,莫忘司法公正。

  戚如珪顺便匾额环顾一圈,见这明镜台似乎闲置了许久。那梁上蛛网层层叠叠,墙角的灰都快堆成了山。

  尉迟长恭说:“大都路兵马司隶大都路都总管府,例由刑部提调司事。只不过李尚书近日有其他公务在身,所以吩咐了我等带戚正使四处观摩。正使有什么问,尽管说,刚来的头几天,下官都会陪审在侧,待尚书忙完手头事情,自会来与戚正使相见。”

  戚如珪听着别人叫她“戚正使”,乍一听还觉着有些不习惯。这前前后后不到两个月,她就从罪臣之女坐上了兵马司南司的交头椅。这世事果然如天色一般诡谲易变,风风雨雨,雨雨晴晴,让人应接不暇。

  戚如珪漫步走在这明镜台中,细扫着这屋子里的一切,心中唏嘘。

  尉迟长恭又说:“兵马司主掌京师治安,每逢宫中祭祀庆典、重大宴飨、红白丧喜等,也会配合御林军与禁军八大营巡守皇城。大都南、北司各辖轻兵五百人、弓手五百人、守备三百人,总一千三百人供以调配。前几日新岁大宴,兵部借了两百轻兵,尚未归还,如今在司的,仅一千一百号人。”

  戚如珪翻了翻桌上的册子,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杂事们看她一脸似懂非懂,都在交头接耳地笑话她。

  戚如珪不是聋子,自然听得到他们那些私语。她只说:“那这些人呢。”

  尉迟长恭道:“南司署设正使一位,副使一位,杂事五位,以做厅堂清扫、文书整合、迎来送往之用。”

  戚如珪微微一笑,抹着手头上的灰,甜甜地说:“这就是你们做的差事?还五位,养这么多人在这儿,连个案几都擦不干净,你们就是这样来做事的?”

  杂事们听到戚如珪言语中似有怒意,带头的赵卯撑头说:“从前也是这样擦的,正使见了也不会说什么,怎的换了个女的来就这般磨叽,兵马司又不是做苦力的,难不成成天什么也不做,就在这儿打扫?”

  戚如珪眸色一寒,嘴边却噙着笑。她打眼看向尉迟长恭,见他正一脸幸灾乐祸。

  看这样子,这是由着底下人奚落自己了。不过也罢,既然他要装聋作哑,那么该收拾的,就由自个儿一并收拾掉好了。

  戚如珪扯过一块抹布,兀自擦起案上的灰。赵卯见状,对着其余人说:“我还以为这新正使有多厉害,却不曾想也是个不经吓的。”

  众人哄笑。

  戚如珪不理他们,安心擦着。直至那案几被擦得一尘不染,方才放下抹布。

  戚如珪将抹布扔在赵卯面前,婉声道:“吃了它。”

  赵卯冷笑上前,瞪着她说:“你再说一遍?!”

  戚如珪见他发狠,怒气更浓,她提声道:“我让你吃了它!”

  “不吃也行。”戚如珪漾起一笑,看着尉迟长恭和那些杂事,说:“回头我就跟兵部的人说,让他们也不必把那二百人口送回来了。全当我赔给他的,再多赔你们几个,一起去兵部充八大营的空缺。渝东战事正紧,各地分派的兵役都不大够用,我见哥们儿几个身强体健,正是冲锋陷阵的好年纪,不去行军打仗真是可惜了!”

  尉迟长闻言,开口恭劝道:“正使言重了。赵卯,还不赔礼谢罪?!”

  赵卯瞪了眼尉迟长恭,又瞪了眼戚如珪,嚷道:“我凭什么对一个臭娘们儿赔礼谢罪?”

  戚如珪说:“凭我如今是你顶头上司,凭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查到你家中的父母妻儿,凭我易如反掌地就能让他们失去儿子、丈夫、父亲,你说,凭什么?”

  赵卯的脸顿时憋得青紫,他抡起拳头,却又迟迟不敢挥拳,经由须臾挣扎,他只得忍辱跪了下去。

  戚如珪指着那抹布说:“吃了它,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尉迟长恭调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戚正使宽宏大量,放过他这一回吧。”

  “放过?”戚如珪眉心一凑,目色更凶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把火还没烧呢,副使着急扑水做什么?”

  尉迟长恭合上了嘴。

  戚如珪低下身,轻轻勾上赵卯的背,好言相劝道:“你吃了它,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赵卯看着她满面春风的样子,适才的狂傲被烧得一干二净。这女人哪有看上去的那样柔弱,她的嘴巴,分明就比刀子还快,每冲着自己说一句话,赵卯的心就被挖去三分,现下被说得已经血肉粘连、伤痕纵横。

  “乖,吃了它。”戚如珪把抹布捧到赵卯眼前,帮他一点一点喂进嘴。

  “你今天吃了,你家中人才能平安。人都应该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不是吗?。”

  戚如珪闪着亮眸,笑得咯咯作响。旁人伏在地上听着,深感这笑声惊悚。他们都觉着,眼前这个姑娘不像是人,她像是从阎罗王那儿派来的索命使,浑身都散着股阴气儿。

  赵卯含着恨,将整块抹布吞入腹中。

  戚如珪拍手雀跃道:“你们看,他吃得多爽快!”

  众人爆汗。

  戚如珪说,“我的好赵卯,你怎么这般听话,以后我就罩着你了。”

  赵卯咽下抹布,呕意汹涌,却还要强撑着磕头,以表谢意。尉迟长恭不忍相看,把头别了过去,堂中气氛格外凝重。

  戚如珪笑眯眯地说:“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了……”尉迟长恭涩涩回话。

  “副使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戚如珪一脸关切。

  尉迟长恭看着满脸酱色的赵卯,腿根一软,坐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今晚六点发。

  以及,忍不住多嘴几句:大都路兵马司通俗来讲,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公、安局。它主管京都治安,但并不包括大内(即皇宫)。历史上有分设东南西北四司,也有分设南北双司,文中为简略起见,采用了后者,特此说明。

  还有一点题外话,大家当个乐子来看:女主逼迫赵卯吞食抹布这一段,我还特意咨询过医学生朋友。他表示,人如果真的吞食了胃酸无法分解的纤维物,一般来说,都会排出体外,当然不排除肠道堵塞的可能,以及各种微生物感染。

  以上,谢谢大家愿意看我啰里吧嗦的作话,向一位路过的朋友鞠躬。

第20章 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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