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平静之下
夜颜过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穆棠风院子外面似乎有一层结界,他最开始进去的时候还被弹了一下,正要开口叫穆棠风,那结界又自动破开了。
他似有所感的朝着屋顶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道玄色身影。
放在以前,他对谢含玉是有些顾忌的。可如今知道谢含玉喜欢他家斩秽使,他便没有顾忌了。要帮斩秽使好好把关,防着谢含玉对他家斩秽使不轨,他心里不自觉的把自己定位成了穆棠风这边的娘家人。
于是,夜颜进了院子里,看了谢含玉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进去里面找穆棠风了。
谢含玉只能干眼看着,听着里面传来的两人交谈声,压抑住了心底蔓延出来的不爽。
夜颜进去的时候穆棠风正在看书,他再次打量了一遍穆棠风的房间道,“斩秽使大人,这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我在屋顶上看到谢含玉了,大人不管他吗?”
穆棠风,“不用管他。”
他又看了一眼夜颜手里的黑色弯刀,“练刀法?”
“我去找了殿下,殿下让我直接来找你。”夜颜握着刀在刀面上摸了摸,漆黑的刀身折射着冰冷的寒光。
“然后我就过来了。”
穆棠风点点头,“跟我到院子里。”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小院儿,穆棠风在梨树底下站定,对夜颜道,“我上次看了你的刀法,混乱没有章法,凭借的都是蛮力。”
穆棠风从袖子里拿出来一粒芝麻,放在树上掌心一拍把芝麻嵌进了树干深处。
“用刃风把芝麻挑出来,不能伤到树。”
夜颜桃花眼瞪大,看着那颗基本上看不到的芝麻粒道,“这怎么可能能挑出来!!?”
“大人……你这是在为难我。”
穆棠风没跟他说废话,从他手里把刀拿过来,随手挑了一道刃风过去,芝麻粒“啪“地一下从树干深处被挑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小黑点。
夜颜,“……”
穆棠风临走前交代了一句,“先练着吧,要是砍到了我的树……”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夜颜一眼,夜颜立刻保证道,“保证不伤斩秽使大人的树!!”
等到穆棠风走了,夜颜磨了磨虎牙,拿着刀左右开始小心的挑芝麻。
谢含玉看了一眼穆棠风出门的方向,跟着过去了。
他缀在穆棠风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人群里只剩下穆棠风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行人入不了他的眼。
有人过去差点儿撞到了穆棠风,谢含玉便使一道法术过去,让那人在快碰到穆棠风的时候停下来。
看到穆棠风去买杏仁,他在回去的时候悄悄帮他剥好,等到穆棠风打开吃的时候,就直接是去了核的果仁了。
他这般的小动作,穆棠风自然是没有管的。跟着穆棠风在外面晃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小院儿里。
夜颜练了一下午的刀,割裂空气碰不到芝麻,又不敢伤到穆棠风的树,只能一下下的先练,挥了近万次刀,手都有些不稳了。
他练累了就在院子里休息,在穆棠风院子里随意的逛,这么一逛就发现,后院儿里有一间屋子是锁着的,外面还被隔了一层结界。
夜颜心里可好奇了,贴在门缝里看了半天,隐隐约约看到了许多纸,但是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在院子里一直在等着穆棠风回来,等到穆棠风回来,弯刀插在了地上,问道,“斩秽使大人,我刚才发现你后院儿里有一处是锁着的,里面锁的是什么啊?”
穆棠风似乎顿了一下,扫了眼后院儿屋子的方向,冷淡的开口,“以后不准靠近那间屋子。”
谢含玉也听到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穆棠风不让进去的,他就不会贸然进去。
夜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
穆棠风,“先回去吧,明日再过来继续。”
夜颜本来是想留下来的,不过感觉自己似乎惹了穆棠风不高兴,就道了别回去了。
谢含玉还在屋顶上待着,目光落在院子里的穆棠风身上,到人进了屋里,耳边传来动静,他看向了远处的天边。
天边压出暗沉的阴色,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晚风迎面吹过来带着湿润的气息,气温也降了不少,似乎是要下雨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果然下了雨,乌黑的低云碰撞在一起发出雷鸣声,淅淅沥沥的雨丝噼啪的落下来,狂风卷着枝叶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吹得门窗嘎吱作响。
外面瞬间就变了天,雨珠顺着屋檐低落下来在青石上形成了一摊摊小水洼。谢含玉从屋顶上下来在外面把檀木窗都合上了,他看了一眼屋子里,里面灯已经熄了,不知道穆棠风睡了没有。
谢含玉在外面守到半夜,隐约听到了两声咳嗽声,犹豫了会儿,还是悄然进了屋子里。
雨水没有沾湿他的一片衣角,只是身上带着些许寒气,谢含玉到了穆棠风床榻前,看到他胳膊腿都在被子外面,小心翼翼的扯过来被子帮他塞了回去。
然后又轻轻碰了下穆棠风的额头,感觉到还是温凉的便收回了手。
床榻上的人墨发如瀑散在身侧,睡着后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来光洁的额头和阖着的眼睫,小脸被冻的有些苍白。
谢含玉站在床榻前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把胳膊腿露出来后,这才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在他走后,床榻上的人眼睫轻轻颤了下。
雨到天亮的时候才停,上午天便晴了,穆棠风起来的早,墨发松松垮垮的用发带束着,在院子里自己摘了几个梨做点心。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渐渐的越来越会照顾自己,比平常的男子手艺精致些,也会做一些小糕点了。
穆棠风把梨一个个削好,雪白的梨肉发出来清香,剁碎了把汁水和果肉同面团揉在一起,上面撒上一层杏仁,然后放在蒸笼里开始蒸。
他还没有用梨子做过糕点,不抱太大期望,等到出笼的时候一个个装进了盘子里,白白生生的,上面缀着杏仁碎,看起来倒是不错。
穆棠风把点心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拿起来一个尝了一口,脸色怪异了一瞬,然后把剩下半个也放了回去。
他用茶杯倒了两杯水喝完,然后面无表情的端起来就要一并倒了。
谢含玉看到他要倒了,在院子里显了身,目光落在穆棠风手里的点心上,“棠棠,我想吃你做的点心。”
他眼神里无比期待,还带着些许亮光。
穆棠风犹豫了一瞬,想着反正难吃的要死,不如给面前的人了,还省得浪费了。
看着他递过来,谢含玉弯了弯眼,拿了一块儿填进嘴巴里,尝了后眼睛亮了起来,夸他道,“好吃,这么好吃为什么要扔了?”
他说着又拿了一块儿。
穆棠风有些无语,感觉这夸的太假了些,不过看着谢含玉一连吃了好几块儿,表情也不像装的,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想起来之前谢含玉的口味也有些奇怪,和他们并不一样,于是开口问了一句,“你真觉得好吃?”
谢含玉,“好吃,棠棠做的都好吃。”
穆棠风不说话了,把整个盘子塞给了他,“吃完了赶紧滚,别天天钻我屋顶上。”
谢含玉听话的抱着点心滚了,虽然看不到他的人影,但是明显的扫到了屋顶上的一片砖瓦轻轻动了一下。
穆棠风,“……”
下午的时候夜颜又过来了,进来了这次也没有兴冲冲的喊穆棠风,安安静静的提着刀就开始一顿乱砍,好几次差点儿把树给拦腰砍了。
穆棠风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夜颜整张脸都是红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飘忽,心不在焉的。
“若是不想练,今日便回去吧。”
穆棠风倒是没多问他是怎么回事,低头继续看书去了。
他不问,夜颜心里反倒着急,找不到人去说,他在原地玩了一会儿刀,一阵纠结后坐到了穆棠风的对面,抬头看了穆棠风一眼。
“斩秽使大人……今天……我在路上被人拦了。”
穆棠风静静听着,“然后呢?”
夜颜捂着脸只露出来一对桃花眼,羞涩道,“他说喜欢我,还亲了我一口。”
穆棠风,“……”
“现在的男人真是太不矜持了……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急不可耐……亲完我还跑了。”
夜颜想起来好像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张俊逸的人脸,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穆棠风想了想,还是劝他道,“头一次便亲你,行为举止太过轻浮了些,在没有深入了解对方之前,你还是不要对他有太多念想。”
“我知道……”嘴上这么说着,夜颜心里却是忍不住想下次什么时候还能见到那人。
谢含玉在屋顶上听着,心里想着朱鹮这事做的不错,给他传了一道音过去,“你干的不错,让那人继续去吊着那小狼妖。”
“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怎么谢我……”朱鹮把脸上幻化的容修亦的脸换了,随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嘴。
他和夜颜从小就认识,亲一口也不算过分。正问着谢含玉,他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巷子里,枳芜的半张脸隐在暗处,神情晦暗不明,漂亮的眼珠正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气息低暗压抑。
“回去你去容修亦那里自己挑……”谢含玉话还没说话,那边朱鹮已经没了音。
朱鹮手里的传音符被一阵妖火直接烧没了,他心里一跳,转身就要闪身逃跑,没等他来得及动,就发现被定住了一样在原地动不了了。
他背后一道符咒贴着,眼睁睁的看着枳芜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双目圆睁瞪着枳芜。
“放开我!!”
四周人来人往,仿佛看不到这边发生的事,他们两人被隔绝在外。
枳芜低头看着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然后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用拇指一点点的捻着,把他的唇瓣捻的殷红。
“死变态……赶紧放开我,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的警告在枳芜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枳芜漫不经心的把他的那张嘴堵上,然后带着人在原地消失了。
…
夜颜在几日没有再碰到那个亲他的男子后,心思很快就收了回来,每天在院子里对着树里的芝麻砍,一连练习了半个多月,终于能把芝麻从树干里原封不动的挑出来了。
谢含玉每天守在屋顶上颇为无聊,见到他握刀的姿势,偶尔扔个石子过去指点他一二。
他这次又扔了一个石子过去,石子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穆棠风朝屋顶扫了一眼,神情淡淡,倒也没管他。
“大人,今天晚上的宫宴你过去吗?”
夜颜把刀插在了地上,捏着芝麻看了看,问了穆棠风一句。
本来穆棠风不去的,不过想起来魏凤临这次让他过去,回道,“去。”
“你要过去啊!!那我也去!!!”
他们两人晚上是一道去的,穆棠风还是披着银纹斗篷,大半张脸在斗篷底下隐着,一路和夜颜抄小路进了宫。
宫里朱墙碧瓦,栏杆上镶着翠绿色的琉璃,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飘起来的衣角暗绣玄纹。
对于穆棠风,朝里人都听过,但是见到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等他进了大殿里,即便是角落,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夜颜就坐在穆棠风的旁边,那些人的小声议论落至耳边,他们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位便是斩秽使啊……?”
“这都快入夏了还穿什么斗篷?看上去病怏怏的。”
“年龄也不大,了不起啊……”
“嘘,谁知道是不是背地里伺候太子的?太子多年未立妃子,听闻斩秽使又常驻东宫……”
夜颜顺着瞪过去,真是胆大,连他家大人和殿下都敢诽谤。
那人被夜颜凶狠的眼神瞪的噎了一下,讪讪地闭了嘴。
穆棠风坐在位子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对那些议论充耳不闻。
随着人逐渐的到齐了,皇上和太子一并也进来了,魏凤临看了一眼他们二人的方向,坐在了主位下面的位置。
宫宴上热闹起来,琴师在角落里抚琴,殿中间的舞女翩翩起舞,皇帝和魏凤临各自客气的说了一番话,然后便让他们自行活动了。
穆棠风着实不知道魏凤临让他参与这种宫宴做什么,一直在角落里待着,时不时朝魏凤临那边看一眼,见魏凤临面上没什么表情,就一直坐着没动。
“你整日里一个人待着太闷了些,多参与一些宫宴,别闷坏了。”
这是魏凤临的原话。
谢含玉就在穆棠风身后守着,一直留意着穆棠风的动静,悄悄的给他的酒水都检查了一番,见没问题才放了回去。
夜颜在一旁看着殿中间的舞曲,小声对穆棠风道,“大人,我看他们好多都在看你。”
这不怨他们,主要是魏凤临已经快二十五了,这年纪是应当赶紧成婚的,魏凤临依旧拒绝了,皇帝便不轻不重地朝着穆棠风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一扫,被许多人注意到了,更是认为穆棠风与魏凤临之间是有什么的。
穆棠风依旧不搭理他们,他们可不愿意轻易放过穆棠风,一个二个都来给穆棠风敬酒,想从他这里打探消息。
京州里,若说整个大魏最想嫁的,便是魏凤临了,魏凤临在大魏宛如神袛一般的存在,几乎无人不仰慕。
魏帝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相当于把穆棠风推在了浪尖上。
“穆公子,我敬你一杯,在朝上没能有机会同你说话……”
“穆公子,听闻你对江南一案尚且存疑,我这边有些消息……”
“穆公子,我是上林苑的,听闻穆公子三年夺榜首……”
先是聊着朝政,聊着聊着就歪了,开始套他和魏凤临的消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穆棠风也不好推脱,一杯接一杯的喝完了,神情依旧是冷淡的,问题回答的也很简洁。
夜颜在一旁没有拦,他还挺想看他家斩秽使喝醉酒了是什么样的。
“我同殿下只是属下与主子的关系。”
谢含玉在一旁看的直皱眉,从后面找了个地方把身形显出来,再有人过来敬酒,直接挡在了穆棠风面前把酒给拦了。
他面貌生的俊朗,眉目之间隐隐带着低沉,看起来十分能唬人,被人问了一句他是什么人,冷冷的扫过去,那人就立刻闭嘴了。
“没听到斩秽使说的?你们的殿下不成亲直接去问他便是,一群男人在这里嚼什么舌根?”
穆棠风头已经有点儿晕了,也没管谢含玉怎么出来了,自己撑着桌子在那缓了半天。
“你……”夜颜在一旁看的惊讶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可是大魏皇宫,心可真大,也不怕魏凤临一声令下把他抓起来。
魏凤临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扫了一眼看清谢含玉在做什么后就收回了视线。
“他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谢含玉把那些京州权贵都应付了回去,扶着穆棠风从侧殿出去了。
外面的晚风迎面吹过来带着凉意,穆棠风趴在了谢含玉背上,闻着熟悉的气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一直没有吭声。
谢含玉背着他一路回到了小院儿里,他把穆棠风放在了床榻上,刚把人放下,穆棠风清澈的眼眸盯着他看,冷白修长的手伸在半空中,“啪”地一下扇在了谢含玉脸上。
这一声格外的响,谢含玉耳边嗡鸣,神情怔了怔,垂眸看着他。
穆棠风拧着眉又抬脚把他从床榻上踹下去了。
他脸上泛出来醉酒的潮红,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嗓音一片清凉。
“你走吧……不要缠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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