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一天晚上,我忽然连续收到两笔一百万的转账,转账人都是我父亲路严策。
我不懂他这是什么操作,在这个时候,这笔钱多么像在贿赂我。
虽然,两百万对于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对我而言却是一笔巨款,最关键的是,我不想无缘无故地接受他的钱。
于是,我给他发了消息:“爸爸,新年快乐。你为什么要给我转那么多钱?”
“你就当作是压岁钱吧。”
“我已经过了收压岁钱的年龄,而且,哪有压岁钱给那么多?”
“秋秋,这十多年来每年我都有给你存压岁钱,本就是打算在我们重逢的时候一起给你。”
“我不想要,可以吗?”
“你在气爸爸?早知道我该自己去接你。”
看来,姜青禾回去已经把我和她之前的对话如实转达了,一想起她所说的不论在任何方面她都是我表姐,我就要气到肚子痛,她一定是在特指程连悟。
可就像歌词里所唱的那样“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我并没有情感洁癖,非要要求对方是一张白纸不可,但被姜青禾那样刺激,也真的是很不舒服。
父亲是她的姑父就表明我和她并非血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父亲现任妻子的亲戚。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在姜青禾的婚礼上遇到父亲了。
“我没有气你,而是和姜青禾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你之前就和她认识?”父亲似乎忘了我也去参加了她的婚礼。
难道姜青禾对他什么都没说吗?我讶异。
“嗯,算认识吧。”
我和父亲断开许久的关系才开始衔接上不久,我有预感,我们之间的羁绊还会有很多,后面还会又源源不断的事情,想想就觉得疲惫。
“那钱我还是退还给你吧。”我又补了一条消息。
“你留着花吧,反正爸爸也用不到了。”
“什么意思?”
“爸爸年纪大了,需要的东西自然少,你看如果你要买大件,不够再跟我说。”
“谢谢你,爸爸!”
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对话冷冰冰的,我明明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父亲给我读诗的声音是多么情感丰富的,时移世易,往昔不复。
以前,上学的时候,室友们聊天时假设如果彩票中奖要怎么花,虽然那时我没有参与过,但心中也曾暗想过要是有了很多钱自己会怎么利用,那时候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和心爱的人到山间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按照自己的喜好建造一座农场,里面种满自己喜欢的花,一定、必须要有一片向日葵地。
说起来,到现在我也没有改变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两百万对建造一个农场应该是远远不够的,最关键的是,程连悟大概没有这样的爱好。
我开始会不自觉地将程连悟拉入自己所设想的生活。
这一整天里,我们都没有联系,他该不会是向他妈妈妥协,最后去相亲了吧,他明明已经说过要拉上我了啊。
经过昨晚的无眠之夜,现在我有了一点点困意,带着明天能够见到程连悟的喜悦,我爬上床,盖好被子之后,我把明天出发的时间发给了他。
没有回复,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又发了一句:“明天见吧,我准备睡觉了,好困啊。”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也许是因为我在等待着程连悟的消息,也许,有可能在自己家里,我还要失眠一段时间,总之没能睡着。
于是,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理所当然》(奥德修斯埃利蒂斯作品)看起来,我很喜欢里面的某些部分,很美。
不知道过了多久,读诗的时候,我常常会忘记时间,我被电话的震动吓了一跳。
原来是我一直等待的人打过来的。
“下来吧,我买了手持烟花。”
一接通,程连悟重重的、沉沉的声音即刻传进我的耳朵,啊,不论多少次,我还是会被他的声音瞬间捕获。
“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到我家楼下,要是我不在你要怎么办?”
“不论你在哪,我都能够找到你!”程连悟笑出声,“你说过,厦门就一个岛。”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不是我说,而是事实如此。”
“快下来吧,你不是想放烟花?”
我想起来了,前天早晨,我说我想买手持烟花的时候,他的表情明明是拒绝的,我实在不懂得为什么现在他又愿意了。喔,男人的心也是深不可测的。
“你等等。”
“我等你。”
不管是什么令他改变了初衷,也不管岛内能不能燃放烟花,这时候对于我来说,能和程连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说“我等你”实在过于动听,我甚至贪婪地傻想着,要是他能再说一遍该多好,因为他短短的这一句,白天姜青禾给我带来的不快已经一扫而空,她得不到的,她不能够珍惜的程连悟,但愿我能够有幸得到和珍惜。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时间,原来还没到十点钟。
在这冷冷的夜晚,在这过年时节,燃放烟花光想一想就已经很美好。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快速地向等待我的程连悟奔去。
大年初一夜晚的厦门是空旷的,畅通的,绝大多人都窝在家,而此前的游客已经离开,年后的游客还没到来,人少车稀的街头有一种孤寂的美感,灯光朦朦胧胧,空气冷冷清清。
程连悟依旧像之前那样,站在车外等我。
我忽然有点心疼他为我受冷风吹。
于是,我在距离他三四米外的地方停下来,呆呆愣愣地看着他,想要看清他等我走向他时的表情和模样。
那时候,暖红色的灯光罩着他,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我知道,他正在回望我,静静地、耐心地。
“傻瓜,看什么呢?”
“看你。”
“快点过来。”
他自然而然地向我伸出右手。
于是我心里封印已久的那个小女孩忽然跑了出来,令我跳步蹦到他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接住他的手,“你的手好冰喔。”
“我们去海边吧。”
“我们去海边吧。”
我重复着他的话。我们这样的年纪,在大过年的深夜跑到沙滩上多少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味,毕竟我们距离十七岁已经很远很远。
傻傻地望着对方笑,好像这一刻,整座城市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身旁的一切尽数滤去,我的眼里、心里全部被他温馨的笑填满了。
“别太沉迷!”程连悟说。
“你是说对你还是说烟花?”
“BOTH.”
“真是不解风情,这个时候你只要对我笑就可以了。”
程连悟并不理会,他为我拉开车门。
夜晚的风肯定是很冷的,但是我真的、真的没有觉察到,只是因为手上还残留着程连悟冰凉的手的余温而确知,“我们真的要去海边吗?”
“当然。”
他毫不含糊,就是他这样十分确定的模样又给我带来幻想和期待的空间,完全忘了他拒绝去相亲的理由。
在车子驶向海边的路途中,我忽然切身体会到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放纵心理。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环岛东路边上的会展海滩。
往日就算到深夜,这儿也是游人不绝,可今夜的会展海滩就像是特地为我和程连悟预留的,空无一人,灯光啦、树影啦、海风啦……沙滩上的一切显得如此孤寂。
原来,没有游客的海滩是如此寂寞的。
不过,因为程连悟近在身旁,提着装有手持烟花袋子的他,现在他的手已经变得温热起来,他依旧用右手牵着我,就像歌词里面唱的那样,我不管他能不能听到我的心跳,只要这一刻能在一起就好。
“想什么?”程连悟微微侧过脸。
“风太大了,好冷。”我一侧身,一部分长发的末梢忽然被海风吹到他的衣服上。
这时候风确实很大,夜风将海浪一阵阵地推到岸边。
“还有,好像我的鞋子进了沙。”说着,我抬起脚,轻轻地抖了抖。
程连悟忽然松开我的手,“到这里来!”
他刚刚牵着我的手此时正张开他的风衣。
我怔怔地看着他,犹豫想着,我们这两天会不会进展得太快了呢?
“快躲进来!”
“我可以吗?”
相比程连悟坚定的、清醒的语气,我犹豫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多么虚弱,甚至还没有大棕树摇摆的声音大。
“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我便不争气地躲进他的风衣里,几乎就在他收拢手臂的那一刻,他的气息立刻将我围困,还有他的体温也是,那么快速地在我的身边弥漫,他的手臂那么长,抱住我还绰绰有余。
我想,就是因为他忽然变得这么温柔,昨夜我才会变得软弱,继而失控流泪。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到第一次依偎,这一切发生的太过密集,我感觉自己就快要无法呼吸,偏偏这时候,程连悟的手还放到我的右太阳穴处,然后将我的头轻轻地按到他的胸口。“能听到我的心跳吗?”
所以,慌乱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吗?
说实话,隔着衣服,耳边全是海风声、浪声,以及树木的摇摆声,我并没有听到。
“我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的心都在砰、砰、砰地跳着。”
程连悟哈哈笑起来,这一次,他稍微加重了手力,“再贴近一点,你就听得到了。”
我明白了,他是在安抚我,这段时间以来,他一定看透了我的不安和没信心。
“听到啦、听到啦,你的心跳得好凶猛喔!”
“哈哈哈…敷衍。”
“我没有。”
程连悟没有再说话,只是猛地收紧抱着我的手,然后又松开,好像在说他知道了,知道了我对他的情意。
几经犹豫、又几经犹豫,我伸出左手,想要环住他的腰。
他几乎是在我伸手的同时跳开,“痒。”
“喔!”
“找个地方放烟花吧。”
“可以。”
……
我们将岛内禁放烟花的条令忘到脑后,再者,手持烟花的烟火本身也很小。
“你真的不试一下吗?”我一边甩动着手中的烟火,一半看着程连悟,他的脸被火光照亮。
“看你玩就行。”
烟火噼噼啪啪地炸裂,立刻就被海风吹散了。
原本,这应该是十分浪漫的时刻,不过,浪漫的气息在程连悟从我身旁跳开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他或许想前进,可是,他也还在犹豫着、试探着,对我,以及对他自己。
和程连悟一起玩手持烟花,想一想就觉得失真,他果真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才带着烟花来找我,然后将我带到这里。
“好冷啊,我们回家吧。”我将燃尽的烟花丢到地上,有时候,一旦开始破坏规则,我就会放任到底。
“去我家吧。”
“今晚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知道,他还没有准备好,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灌溉了营养液的小天使们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