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扯红布缠情丝57
众学子哗然一片。
张河山在认出他后,双腿就抖了起来。
刚刚心中还在幻想的画面全都灰飞烟灭了,脑子一片空白,满背冒汗。
然而,他在一片哗然声中,快速反应过来,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拾京的通缉犯身份,抓过眼前的长角号一端,大声回道:“胡说!你是通缉犯!我背你下船后,放你在马厩休息,去给你找大夫,没想到你却是个通缉犯!我看到通缉令了,你是延半江的干儿子,那次江鬼劫船也都跟你是一伙儿的!我当时是去找官兵抓你,没想到却让你跑了!”
张河山指着拾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皇上!皇上,此人是前朝旧党,是洪洲的通缉犯!”
众人又是一惊。
傅居惊愣之后,在满脑子回府要挨鸡毛掸子的想法中,大义凛然,决定冒死过去把拾京拉回来,却晚了一步。
侍卫们训练有素,反应神速,听到前朝旧党四个字,不管他是不是,先出手押下控制住,再等皇帝发落。
拾京被按在地上时,叫了一声南柳,声音不大,但南柳听了,心猛的揪了起来,想也未想,不管不顾地翻过高台,跃过水榭,经过张河山身边时,怒火冲天地吩咐道:“拿下!”
她相信拾京说的话,更是对张河山没好气。
张河山说出前朝旧党这个词时,皇帝抖了下眉毛,恍惚了一刻,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南柳慌忙奔下去,什么话都没说。
好好的公讲来这么一出,她面上却什么表情都不露,也不知心中是怒还是忧。
南柳扶起拾京,回头狠狠瞪了傅居一眼:“你带他来的?
傅居立刻承认:“我的错……”反正鸡毛掸子少不了了,再承认一错他死不了。
南柳对拾京说:“这时候来捣乱,你真是……”
皇帝神情悠然,接过旁人递来的茶,抿了一口,说道:“去,把人送刑部查明白。”之后,又坐了回去,说道:“梁修远,你继续讲。”
拾京被侍卫送出国子监时,对南柳说:“我跟你说过的就是他,叶叔送我的钱袋你也见过,里面的五十两银票就是他偷走的!”
南柳又想发火又想笑,最后只得板着脸点了点头,让侍卫把他和张河山都带了下去。
南柳转身回高台时,远远听到拾京对侍卫说:“对了,他还有个女儿,你们记得跟她说一声别让孩子着急……”
南柳叹息一声,目光柔和了许多。
拾京和张河山收押刑部后,分开查问。
刑部的官员查问拾京的都是一些关于延半江的问题。
拾京有删有减的把怎么跟延半江遇上的事交待了,之后,把重点转移到了讨要银票上,仔细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拿起记录状,认真看过之后,写下名字画了押。
“什么时候还我钱?”
刑部官员说道:“公子稍安,一经查实,我们会立刻告知。不过……”
不过,拾京还有几条罪要领。
于是拾京领了扰乱公讲,御前失仪的罪,挨了十下板子,坐在刑部的公堂上等人来接。
过了不久,裴雁陵的母亲江蕊匆匆从宫中赶过来,半句话未说,把他接回了侯府。回府后才仔细问了事情经过,闭上眼叹了口气,让他回房歇着。
拾京是个麻烦。
一个犹如上天横□□京城局势的一个钉子,突然出现,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挪不走,也无法除掉,所有人都绕着他生疑,绕着他猜想着当年旧事。
旧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他是不是旧人之子,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能掉进任何政局势力中去。
皇帝的意思,江蕊明白。
要让他安全,也要让他远离朝政,旧事还不能让公主知晓,对他的处理也不能让公主不满。
江蕊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后,只得自告奋勇领了这个麻烦。既然他已经来了,那就让他处在这暴风雨中心吧,越接近敏感点,反而越不引人怀疑,而裴家的这个侯爵,正适合做拾京的避风港。
裴家与昭王息息相关,是敏感中的敏感,却巧妙地避开了朝政中心以及势力争夺,是站在众多势力中间,最安全妥当的皇党。
可想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江蕊万万没想到,拾京这么能招惹麻烦。
江蕊忧愁自语:“不知公主是否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可惜,南柳不明白。
她到底还是年轻没经验,只心乱如麻的想如何让皇帝接纳拾京,未考虑其他。
回宫路上,南柳趁此机会,跟皇帝说了推迟大婚,给拾京三年时间历练机会的想法。
皇帝恼怒:“你说什么?给他三年,让他在朝中占一席之地,拜三品职,让朕好封他做你的王君?!”
南柳态度坚决:“是,就是这个意思。”
皇帝抬起手,想一巴掌打到她脸上,又不舍得,把手狠狠拍在车辇的扶手上,恨声道:“想都不要想!”
她的回答在南柳意料之中,她无所谓道:“傅居和陆泽安,我哪个都不要。”
这话像挑衅,也像气话,不管怎样,这句话的语气,能刺伤九五至尊。
皇帝气的脸色发白,手抖着,按下心头怒火,冷冷撂下话:“你若再说,朕明日就下婚旨!滚下去!”
车辇欲进内宫,南柳还需在外殿问政。
南柳依言跳下车,却忽然一笑,直接跪在旁边,说道:“若母皇降旨赐婚,儿臣只接有拾京名字的。”
宫人们吓得跟着她跪了一地,皆头冒冷汗。
一片寂静中,南柳听到皇帝说:“摆驾宁和宫!”
皇帝身边跟了多年的老宫人犹豫道:“陛下,公主她……”
“就让她跪着!!”
宫人们连忙站了起来,跟着皇帝的车辇离开了此地。
南柳无聊地摸着袖口的牡丹绣,抬头看着天。
“不好,跪的时候不对。”
她这么说,可不是想明白了现在求婚旨时候不对,她纯粹是指今天的天气,不适合跪。
今日天阴云重,空气湿,估计不久就该下雨了。
果然,不久之后就起风了,冷风似刮透了她的衣裳,直接往骨头里钻。
南柳想,如果北舟好好的,她以后只当个辅政的闲散公主,是不是求婚旨时,母皇就不会发这么大脾气?
可是没有如果。
南柳理解皇帝现在的难处,她不是当储君的料,这谁都明白,可现在,母皇却不得不让她抗下重任。
南柳忽然想到,如果以后换个说法跟母皇谈,会不会母皇一时心软就同意了?比如。比如告诉母皇,接储君位,她已经是百般不愿了,若是再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大婚,这辈子她就没什么活头了。
是的,她或许可以用储君位来做筹码……
南柳幻想完,在第一滴雨落下时,又忧伤地想:“做什么美梦……根本不行……”
她什么筹码都没有,什么谈判资格也都没有。
只能跪在这里,跟傻子一样,等第二天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再接着,十三州的百姓们都知道了之后,给母皇施压。
这是下策。
南柳跪在地上时,就已经知道,此举是下策。
但起码……起码能保住拾京的命。
十三州的人都知道公主为一个苍族男人下跪求婚旨,这样一来,母皇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拿他的命威胁她了。
快入夏了,雨一来,气势凶猛,暴雨砸地,溅起的水花都能迸溅到南柳的头发上。
有宫人疾跑来给她撑伞,南柳笑道:“芽儿啊,省省吧,这雨势,根本挡不住。”
宫人埋怨道:“殿下好糊涂……”
“你说,我这么跪着,母皇会心疼吗?”
宫人道:“殿下最无情,刀子都往人心里捅,陛下定心疼坏了,可……可这怎么能让殿下起来,殿下想想办法,不如……不如晕过去,讨个软,好让陛下让你起来……”
“我若把台阶递过去让她下来,那今日就算白跪了。”南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这雨最好再下久一点,让我再惨一点,母皇不来,把父君招来也行。只要父君心疼我,让我起来,这事就好商量了……”
柳书名看着外面的雨,慢慢绕着书案转了几圈,等了一会儿,见外面的雨依然不见收势,忍着焦急,停下来想了想,唤来人:“去侯府接人,给她换个撑伞的人,看她还能跪多久。”
什么都好说,唯有此事,他需和皇帝站在一起,半步都不能妥协。
南柳跪着,膝盖酸痛,又浸在冰冷的雨水里,冷的她只哆嗦,为减轻些痛苦,南柳只好闭上眼默背些文章,让自己不去想那双没经思考就跪下去的倒霉腿。
后面的人给她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斗篷,还细心的替她卷起衣摆。
雨伞似乎比之前管了些用,遮挡住的雨多了点。
南柳身上暖和了些,腰杆又直了些,心中默默将自己还能支撑的时间又延了一些。
忽然,紫色的电从天而劈,落在地上,紧接着是一声雷响。
春雷乍响,南柳受到惊吓,抖了一抖,自嘲道:“还真是……倒霉。”
身后,拾京问她:“你怕雷响?”
南柳一惊,比听到雷还要害怕,转头一看,更是魂飞天外。
拾京看起来比她惨,浑身上下都是湿的,白着一张脸,红纹都黯淡了不少,雨水顺着粘在脸颊的发丝滑落,好像还蒙着仙雾,水汽氤氲的,猛的一看,跟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落水妖精一样。
南柳表情错愕,千算万算,没想到父君给她来了这么一招:“怎么是你?!”
拾京弯起嘴角,给她笑了笑,说道:“有人让我进宫来给你撑伞。”
南柳心疼的不行,连忙握着他的手,哈了口气:“什么时候来的?!冷不冷……你来就不会说句话吗?!”
气死了。
“把伞扔了扔了!还给我撑什么伞!”南柳从地上连滚带爬的扶着他站起来,“谁让你来撑伞的?让你来你就来了?你傻了,没见外头下雨?”
拾京看着她,说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眼里又翻滚着什么情绪,他问她:“你是因为什么跪在这里的?为我吗?”
“感动吗?”南柳吐出一口雨水,抱住拾京笑道:“这次没说错,还真是因为你跪的。拾京,想跟我成婚吗?”
拾京愣了好久,才慢慢问她:“想。能吗?”
“怎么不能?我说能就是能。”
又是一声惊雷。
拾京吓了一下,抱紧了南柳。
南柳哈哈笑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畅快,畅快,还是要这般为你疯一疯,心里才不憋屈的慌……”
雨帘中跑来一个宫人,见她起身,大喊着:“殿下,甘泉宫备的有姜汤……”
“不去了。”南柳把伞递给那个宫人,拉着拾京朝宫外走,问道:“怎么来的?走,我送你回
去。”
宫人抱着雨伞,不明所以:“殿下,殿下,皇上还在宁和宫……”
“不去。”南柳回头说道,“跟她说,既不赐婚,那我今日就不回宫了。”
反正她已经任性了一回,还怕什么。
既然要畅快,就要畅快到底。
南柳跟着拾京到了侯府,裴雁陵都快要把‘不懂事’三个字贴在脑门上给她看了。
南柳却半点不回应,换了衣裳,躺在床上,喝着姜汤暖身体。
拾京擦干头发,问她:“你腿冷吗?”
南柳放下姜汤,摸着腿说:“唉……它还真是凉的,有点疼。”
拾京坐到床上,把她的腿圈进怀里暖,南柳眼中的笑意变暖了些。
没人搭理裴雁陵。
雁陵送他俩一人一个白眼,只好默默离开,顺着帮他们带上了门。
南柳一声舒服的叹息,歪在软枕上,看着屋内的烛火映在拾京低垂的眼睫上,心中一颤,招手道:“你来,我跟你说句话。”
拾京倾身过去,南柳手指勾着他的锁心环,轻轻一拽,拾京扑在了南柳胸前,撞上两团柔软,耳朵尖立刻红了。
南柳的手伸他的衣襟里,一边摸一边感叹道:“啊……好暖和。”
拾京撑起身子,一只手按住她摸到自己胸前的手,问她:“所以,你想说什么话?”
南柳轻轻笑了出来:“嗯?什么话……”
她说:“你再离近点,我告诉你。”
拾京略犹豫了下,忽然满眼笑,缓缓压下身去,在她耳边说:“告诉我什么?”
见他主动,南柳乐的心花绽开,手从他脖子上的锁心环中伸出来,勾住他脖子,歪头,唇轻轻点了点他的唇角,意犹未尽道:“妖精,我现在……现在就想降了你!”
拾京轻声笑了起来,温润的气息搔着南柳耳朵。
南柳说:“我玩个游戏,我来看看,你的声音锁在哪里。”
拾京好奇:“什么是声音锁?”
“就是能开启美妙声音的锁……”南柳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去,问道:“现在我的手在哪里?”
“……我身上。”
“具体。”
“……脖子。”
“嗯……现在呢?”
“……背。”
“好……现在呢?”
拾京的脸和南柳同烧着:“……前胸。”
“嗯……这里呢?”
“……是……腰。”
南柳低声笑着,看着他的表情,手继续游动着,眯起眼看着他。
拾京一怔,抑制不住地低哼一声,本能想跳起来拦她,却被南柳轻轻一圈,又倒在了她怀里。
“啊!看来是找到了。”南柳笑道,“锁在这里,我刚刚开了它,你听到了吗?”
拾京低声喘着,眼底翻滚着浓浓情意,迷蒙又锐利。
“……南柳,闭眼。”
南柳笑他:“为什么呀?”
拾京道:“有光……有光的话……”
“嗯?所以,你们族里,一般都是黑灯瞎火的,交流感情?”说完,南柳唉哟一声,又笑道,“你可真能忍……别天真了,长大吧,好歹和我也是同龄人,还好意思天真下去?这种事,你们族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试试看?”
拾京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说道:“我们族人……都在花前月下,找个半人高的草地……”
南柳笑他:“怎么?你要到院子里去?你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蹭,你抖什么……哈哈哈哈哈,混蛋,手拿出去!”
拾京说道:“数肋骨,你教我的,玩吗?”
“啊……混蛋哪里是肋骨你这分明是……还去不去野地?”
“就在这儿吧,外面下着雨,我这里暖和,公主,要不要我温暖你?”
南柳一边笑一边惊叫:“啊……你个……狼崽子……不许咬我……”
雨下了一整晚。
宫里不再有人来,侯府的西院也没人敢进。
裴雁陵忧愁叼着筷子,蹲在西院的墙角,和树上的暗卫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是他们大意了,但也来不及了。
妖精不愧是妖精,装的一路纯,却这么快就得手了。
三更之后,南柳开了房门,披衣起来,见雁陵在,满面春光招手让她过去:“你家有红布吗?取一匹来,还有剪刀,也拿来。”
雁陵连连后退:“……殿下你……你是想……做什么?”
南柳在雁陵一言难尽的表情中知道她想到了哪里去,扶着腰笑了会儿,板起脸吓唬她:“知道还这么多话,取来!今日我要替百姓收了这妖精,捆妖绳捆住他,为民除害!”
雁陵打了个羞愤的哆嗦,脚下飘着到库房给她取红布去了。
红布取来,南柳丢给裴雁陵一个妩媚的眼神,又打算回房掩门,道:“雁陵去休息吧,没事。”
裴雁陵虽知现在提很煞风景,然而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明日……”
南柳收了笑,说道:“明日再说明日事。”
南柳进屋,见拾京正襟危坐,只是满室旖旎,情\欲未消,他越正经,就越勾人。
“哟,起来了?衣服这么快穿好了?”
拾京说道:“脱着也快,要不要再躺下?”
南柳不语,低头笑着,扯开红布,将手中的红布抛过去,朱红色的布从天而落,罩在拾京头上。
拾京从红布中露出头,眼睛里蕴满了满意的笑。
南柳拿着剪刀把他按在床上,坐在他身上,比划着头发的长短,说道:“说,想让我怎么剪给你?”
拾京吃饱喝足,却还是馋,笑得像抱着鱼的猫,搂着她的腰,说:“你尽管剪,剪错长短就再陪我数一次肋骨……我还是饿……”
南柳恶狠狠拿剪刀比划着,咔嚓落剪:“还想吃……狼崽子,撑死你!”
拾京抓过红布看了一眼,尽管长短一样,但拾京还是潇洒扔掉,把南柳拽入怀中,说道:“剪坏了,来吧。”
南柳嘴上不服,扔了剪刀:“吃上瘾了啊!”
“好吃……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总往野地里钻了。是真好吃……”拾京笑起来,半点不天真,顺着下颌脖颈一路吻下去,说道,“南柳,就这么定了,你现在连红发带都送我了,不能反悔……”
“你知不知道,明天……明天,十三州的百姓都会知道,大同的公主,为了一个苍族男人,在雨中跪了两个时辰请旨大婚……这对你有好处,母皇再震怒,这下也不会动你……”
拾京轻声道:“就是我了。”
“对,是你了。”
“不变?”
“肯定不变。”南柳笑着说,“吃都吃了,还能吐出来?这事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也是万字更新。
时间不定。十点肯定码不出来。
今天突然就冬令时了……时差又少了一小时,早上爬不起来,所以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