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吵……
很吵……
庄墨韩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他记得自己死了, 又仿佛是做了一个悠远漫长的梦。
在梦里他这样的大恶人竟然能够寿终正寝，他的女儿当了皇后, 外孙是皇太子, 后来又当了帝王。
他庄墨韩也算是名垂史册，安稳度过一生。
唯一的遗憾是，他的阿颜先一步走了。
他还记得那年大雪纷飞，阿颜临终之际, 他去看她。
时隔数年, 阿颜终于给他好脸色了，她冲着他轻笑, 弥留之际时还记得他的名字。
她虽然一字未言，但庄墨韩知道，她原谅自己了。
“王爷？王爷您醒醒！”身边随从轻唤了一声。
庄墨韩抬起脸来，入眼是有些熟悉的场景，他四下环视, 还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更让庄墨韩震惊的是, 他身边的老伙计汪忠竟然又回到了二十来岁的光景, 年轻的面庞让他觉得宛如隔世。
怔了怔，庄墨韩低喝道：“拿镜子来！”
汪忠甚是不解，但王爷性子暴躁，他立刻去照办, 不多时就递了一把铜镜过来。
庄墨韩立刻往铜镜一照，里面的人剑眉星目，五官俊挺, 年轻的面庞尽显风流与纨绔。
他又回来了！
回到了年少轻狂时！
“今天是什么日子？”
庄墨韩立刻揪着汪忠的衣襟问道。
汪忠被吓到了，王爷一惯我行我素，今个儿晚上浅酌了几杯，不知怎的就突然睡着了，这一醒来人就不太对劲。
“王爷，今个儿是花朝节啊，您不是说要去画舫找玲珑姑娘唱曲儿么？”汪忠提醒道。
庄墨韩如被雷劈，他猛然之间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险些搬倒了桌案。
找什么玲珑？！
找他的阿颜才是正事！
上辈子，他便是在今晚遇见了阿颜。
他朝着酒楼窗户往下望去，只一眼就看见那身着粉衣的姑娘，自那之后，满城娇花皆失了色。
庄墨韩立刻探头去看，他不知宋颜几时会出现，但他知道宋颜一定就在外面的某个角落。
他和她又回到了最初时候，一切都仿佛还能来得及。
庄墨韩四处观望，外面夜色浓郁，七彩的灯笼光线，照亮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日花朝节，京城男男女女皆会出来游玩，人群纷扰，一抹粉色的倩丽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庄墨韩没甚么耐心，撇下了一群喝酒的狐朋狗友，直接从窗户跳下楼去。
从二楼直接跳下，这绝非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也绝非是一般人敢做的。
“啊——”胆小的姑娘们被吓得直嚷嚷。
庄墨韩站直了身子，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几丈开外——同样也被他吓到的宋颜身上。
少女时候的她美艳无双，庄墨韩一看见她就走不动路，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内心欢喜之至，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
他记得上辈子的这一日，他直接上前拉住人家姑娘的小手，流氓纨绔的不行。
即便他此刻仍旧很想重蹈覆辙，但庄墨韩告诫自己：忍住！要君子！
两人对视，宋颜还从未见过庆王，她兴许觉得这人古怪，好端端的从楼上跳下做甚，换做一般人，早已断胳膊断腿了。
宋颜又见这少年生的甚是俊美，奇美不凡，气度绝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但对方八成脑子不太好，又那么直勾勾盯着她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登徒浪子……
宋颜转身就走。
庄墨韩僵住，伸出手想唤她，可他又不敢太过放肆，这万一让阿颜觉得自己孟浪了那该如何是好？
庄墨韩急的满头是汗。
上辈子阿颜辞世后，他恨不能也追随而去。
那时，她已是个鬓发斑白的妇人，早失去韶华春色，可在庄墨韩心中，她仍旧是无人可及，是最美的女子。
庄墨韩爱她。
爱她的韶华美貌，也爱她眼角的褶皱，他爱着她，无关乎年纪与身份。
只因她是阿颜。
庄墨韩走上前，但一直离着宋颜两三步远，不敢太过靠近，也不舍跟丢了，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汪忠一路跟来，竟然瞧见自家王爷如同一护卫一样，正老实巴交的跟在一位姑娘身后。
汪忠，“……”
王爷这是情窦初开了？！
可按着王爷的性子，难道不应该是直接把人抢回王府么？
宋颜突然驻足，一转身就瞧见了身形高大颀长的少年，他生的太好看，很有辨识度，宋颜瞪了他一眼。
她是带着婢女出来的，胆子还算大，直接向庄墨韩质问，“你跟着我作甚？”
庄墨韩又怔住了，面对心爱的女子，他吱吱呜呜，急的满头是汗。
他要如何直接，又不是体面的表明自己的心意呢？
“阿颜……我、我其实……”
宋颜忽然蹙起了秀眉，“你怎知我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态度凶悍。
庄墨韩擦了把额头的汗，像个犯了错的少年，手足无措，“咱们的女儿……不是！我是说……阿颜你不要嫁给别人。”
他是谁？
他在哪里？
他方才说了什么？
两人之间仅有几步之远，他的话对一个未出阁女子而言无疑是极大的侮辱，宋颜根本不知他的身份，还以为就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她走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无耻！”
丢下这二字，宋颜带着婢女气冲冲的离开了。
庄墨韩僵在原地，伸出的手也僵住，他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老天见他苦熬了一辈子，垂帘于他，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可他似乎亲手毁了这机会。
“王爷，您没事吧？那位是谁家的姑娘，怎的这般无礼？！”
汪忠太纳罕了，方才王爷竟然堪堪受了人家姑娘一巴掌。
“放肆！不得无礼！她是未来的庆王妃！”庄墨韩低喝了一声，目光又去追逐少女的身影了。
汪忠惊呆了，亲王妃？
次日，庄墨韩入了一趟皇宫，他又见到了先帝，不过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以免夜长梦多，他直接求了赐婚的圣旨，“皇上，臣要求娶宋家嫡次女为妻，还望皇上恩准，越快下赐婚圣旨越好！”
帝王，“……”
帝王已是半百年纪，他与庄墨韩是忘年交，当年若非庄墨韩相救，他早就丧命，故此与庄墨韩结拜为了兄弟。
庄墨韩也因此成了本朝唯一一个异性王。
在他眼中，庄墨韩根本不是那种想要娶妻生子的人。
不过，帝王倒是很乐意成全，“好，朕就依你。”
庄墨韩又加了一句，“婚期也得越快越好。”
帝王，“……瞧你急的那猴样儿！”
庄墨韩并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他在成为庆王之前，也是京中权贵，又长的风流俊美，难免惹了一身的桃花。
当日，庄墨韩一回府就遣送了身边所有女子，包括旁人送来的歌舞姬，还有他见到没见过的名伶。
登门宋府之前，庄墨韩仔仔细细泡了一个澡，衣裳还熏了香，将自己捯饬的完美无瑕疵，他这才骑着一匹毛发油亮的良驹出门了。
宋颜是宋夫人的幺女，自幼娇惯，不过性情极好，并未恃宠而骄。
宋家也没打算这样快就嫁出最后一个小女儿。
可谁知圣旨说到就到，而且婚期就定在一月之后。
这也未免太仓促了些！
哪有人娶妻这般着急的？！
不过，既然是帝王下了圣旨，宋家也无法违抗。
不过庆王早就名声远播，宋老夫人对这桩婚事着实不满，“可怜我儿，怎就许给那样的纨绔混账！”
宋颜也听说过有关庆王的那些传闻，她自是盼着此生能嫁一如意郎君，可赐婚的圣旨都接了，她又能如何？
“母亲莫要忧心，那庆王是个.好.色.之徒，身边必然不乏女子，等到时机成熟，女儿会想法子让他主动休弃。”宋颜不同于寻常女子，也饱读诗书，从不会轻易放弃了自己。
宋老夫人听了这话就更是伤心了。
这时，下人过来通报，“老夫人，庆王殿下携聘礼登门了。”
宋老夫人，“……”他这也未免忒心急了！
宋老夫人心有不满，但眼下无计可施，只能去会会那个孟浪子。
见到庆王时，宋老夫人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这少年身上哪有一丝痞态，一看见她就恭敬行礼，而且这等容貌的确是俊美。
“老夫人，晚生没有叨扰到您吧？”
庆王态度卑微的不行。
宋老夫人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
庄墨韩亲自递上了聘礼单子，“老夫人请过目，若还有哪里不满之处，还望老夫人指出，为了娶阿颜，我愿倾家荡产，就是要了我的命也成！”
“呸呸呸！”老夫人终于没能忍住，这浑小子说的都是什么话？他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娶她家阿颜。
虽然总觉得庆王古怪，不过老夫人倒是对他有了新的改观。
转瞬一月后，庆王府喜庆洋洋，庄墨韩无心招待宾客，所有心思都在婚房。
自那日花朝节后，阿颜还没见过他，洞房时会不会吓一跳？
庄墨韩饮了几杯酒就从筵席处离开，喜房内的贵妇见他过来，皆老实自觉的退了出去。
庄墨韩走上前，掀开盖头之前，他清了清嗓子，“阿颜，你终于嫁给我了，我等这一天等的太辛苦。”
盖头掀开，美人露出脸来，她一看见庄墨韩的面容，震惊了，“怎么是你？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墨韩无从解释，他太想她了，屋内再无旁人，他直接扑上去，将美人抱了个满怀，又亲又啃，“阿颜，咱们早些把裳儿生下来……”